那個叫玲兒的回族丫頭（上）

「錦成哥哥……，錦成哥哥……」

時隔多年，時至今日每次吃拉州拉麵我都會想起那個叫玲兒的回族丫頭，她的聲音不斷在我腦海中迴響著。

2015年，我大學剛畢業。

由於學的專業不好，找工作不吃香，大四下學期投了N多簡歷，幾乎沒收到過正規大公司的面試通知，收到最多的就是各種電子廠打螺絲的招聘信息。

那時候剛畢業，心高氣傲，一心想著去大公司就職當白領，根本看不上那些苦力活，也沒把那些小公司放在眼裡，工資低於5000的壓根兒不考慮範圍內。

誰曾想距離畢業不到一個周了，還是沒找到一份正經工作，眼看別的同學各奔東西、各赴前程了，我內心慌的一批。

我是我們村的唯一一個大學生，當初考上大學的時候可是大肆慶祝過的，鄰里鄉親都對我寄予厚望，誰料想快畢業了連個工作也找不到，無顏面對江東父老啊。

唉，現如今大學生這麼不值錢嗎，還是我我這個大學生不值錢，咋就沒人要呢。眼瞅著到收拾東西走人的最後期限了，去哪裡都成了問題，這可咋整？

思來想去便決心考研，既然本科生這麼不值錢，那研究生總應該值錢了吧。

好在我學習還不錯，兜里還剩餘千八百的獎學金，可以撐一段時間，於是在學校旁邊租了個小房子開始複習。

那幾日每天就是學習學習再學習，努力努力再努力，倒也過得充實，餓了就去旁邊牛肉麵館吃個牛肉麵，因為便宜，一天吃三頓，頓頓不離牛肉麵。

一來二去我和牛肉麵館老闆都認識了，這家店老闆是回族，和我同一個省份地區但不同縣，算是老鄉，他們的牛肉麵館是家族式經營，老兩口、兒子、兒媳、兩個丫頭，還有一個兩歲多的小孫孫，但剛開始那時候我們日常交流不多，最多就是打個招呼，禮貌性相視一笑。

大家都知道，考研不是你想考想考就能考的，許久的複習不工作，讓我入不敷出，終於囊中羞澀了，無奈的在旁邊一個廚電衛浴店找了一份銷售的活，白天幹活，晚上學習，周末休息，諷刺的是我的老闆是個初中學歷，給我的工資也只有2000塊。

上班第一天，我們店裡正要搞活動，老闆安排我在外面布置一下道旗，由於第一次擺弄這玩意兒，有點生疏，費半天勁兒才撐起一個桿杆子，吃力地卡到底座里準備弄下一個的時候，桿杆子突然向旁邊牛肉館前面的桌椅方向倒下去，原來是我忘了給底座注水。

我回過神趕緊去抓，說時遲那時快，我一個箭步上去用兩個胳膊擋了一下，桿杆子划過那桌客人的頭頂向旁邊倒去，我鬆了一口氣，要是砸到吃面的客人就完蛋了。

我來不及慶幸，就聽到啊……的一聲，隨即傳來碗掉落在地摔碎的聲音，我循聲望去，剛才被我擋下的道旗杆杆子砸到了剛從牛肉麵館裡出來端著面的丫頭子肩膀上，她吃痛地手一松，碗重重的摔在地上變成了好幾半，面灑落一地，冒著熱氣。

我意識到闖禍了，趕緊跑到那丫頭子跟前，詢問她有沒有事，她蹲在地上抱著肩膀一聲不吭，給我嚇得臉色都變了。這可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啊，還沒賺錢呢就要賠錢了。唉，果然是知識改變命運啊。

再看那丫頭子，眼睛裡流下來兩行淚，蹲了好半天才緩緩起身，一隻手仍然抱著肩膀。我在旁邊手足無措的問她：「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傷著了沒，要不要去醫院看看？真是對不起，是我的一時疏忽砸到了你，不過你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

她轉過頭用氣沖沖的眼神瞪著我，瞪得我心裡直發毛，我想這該不是砸到腦袋砸壞神經系統失去語言功能了吧，咋一句話也不說。

「誰要你負責？」良久，她才開口說道，繼續瞪著我，滿是憤怒。原來是剛才又痛又氣，一時沒說出話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會對你負責到底的，不對不對，我的意思是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哎呀，還是不對。」我慌張的語無倫次了，我倒不是怕她，她一個小姑娘也不能把我怎麼樣，我是怕她家人，尤其是她哥，又高又壯的，萬一出來收拾我，我可不是他的對手。

好在她沒告訴她家人，她揉了揉肩膀，走到道旗底座跟前踢了踢，回頭對我說：「這個是要注水的，不注水就卡桿杆子，肯定會倒，真是笨球子的！」。我這老臉一紅，一個大寫的尷尬，被這小丫頭子教育了，說罷她就去店裡拿來掃把收拾地上的面、碎碗。

我見狀又趕緊跑過去準備幫她收拾，「不用，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她說著便自顧自地收拾著，我又一臉尷尬，不過看她能幹活，那說明應該沒啥大礙，我也就放心了。

回去繼續擺弄道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弄好了，看來光練腦子也不行啊，干一會兒體力活就累的氣喘吁吁的，廢了廢了，這真的是要廢了，以後得加強身體鍛煉了。

往後的一個月我每天去吃牛肉麵都會帶一些棒棒糖、果丹皮、哇哈哈、辣條棒等等一些小零食啥的，看看那丫頭子肩膀咋樣了，畢竟是因我導致她的肩膀被砸，她倒也不客氣，爽快的接過去，然後嘻嘻一笑：「每天都有禮物收的感覺真不錯。」當然，她也毫不吝嗇地每次贈送我一個茶葉蛋。

以前來她家光是吃面，沒怎麼注意過這丫頭，現在一看古靈精怪的，一雙閃閃的大眼睛清澈透明，眼珠子滴溜溜的轉，每天扎個丸子頭，倒是蠻可愛的，有點鄰家小妹妹的感覺。

這天照常去吃面，剛坐下她就端過來一個茶葉蛋放在我面前，然後伸出雙手擺在我面前，嘿嘿嘿……笑嘻嘻地看著我。

我疑惑的看著她：「幹嘛？」

「禮物呀，你沒看我茶葉蛋都給你了嗎，你給我的呢？」她撅著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呃，這小妮子，這是被我投喂習慣了呀，都主動要了。可今天忘帶了，也不是說忘帶了，我是覺得她肩膀好了不用帶東西看她了。

她雙手繼續伸在我面前，眼睛撲閃撲閃的看著我。

「哎呀，我好像落在商店了，你等一下我去拿，別被別人拿走了。」我隨口扯了一個慌，趕緊去旁邊商店買了一些她愛吃的小零食拿給她，來時我的面已經好了端在桌子上了。

「哇，這麼多！那我就不客氣嘍，謝謝，嘻嘻！」說著便提著東西跑開了。

這小妮子咋跟沒長大的小孩子一樣！我也顧不得她，埋頭吃面，剛一口面進嘴裡一抬頭，她又坐在我對面，手裡拿著一個我剛買的可以吸的果凍，「給你分一個吧，其實我知道你剛才沒帶東西的，我跟你開玩笑的，沒想到你專門跑去給我買，還從來沒有一個男孩子對我這樣呢！」她說著低下頭，臉上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你上大學了沒，上了大學像你這麼可愛的女孩子，給你買東西的男孩子多的很。」我隨口開玩笑地說著。

她黯然的低下頭，努著嘴低聲說道：「我初中沒畢業就跟著父母來這裡幫忙了，哪還有機會上大學！」

「哎呀，沒上就沒上，沒上也會有男孩子給你買，這不我給你買了嗎！」我安慰著她，「你看我上了大學，不也是在這裡給別人打工，你沒上大學就開始當小老闆娘了。」

她噗嗤一笑，「我才不要當什麼小老闆娘，我想上學，我挺喜歡上學的，看你們這些大學生每天在校園裡，我有時候挺羨慕的，想的要是我也是大學生就好了！」她眼睛望向窗外說著。

「這不難，改天我帶你去校園裡轉轉，讓你當一次大學生！」我繼續安慰她說著。

「真的？」她眼中掠過一絲驚喜，隨即又黯然道：「可是我爸媽不讓我亂跑。」

「咱們偷偷去，別讓他們發現不就好了，反正離得也不遠，一會兒就回來了，哥辦事你放心。」我拍著胸脯說道。

「那好，答應了就得做到哦，不許說話不算數。」她高興的跑開了。

我也吃完面了，起身離開，思索著哪天帶她去校園裡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