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曼麗歪著頭,側躺在床上,手不斷地撫摸著從前懷孕時照的一張數碼相片。床頭的玻璃罩水晶檯燈,照射出來的燈光,把她的臉氤氳得雪白。
薄薄的相片背面,還有當年她用黑色簽字筆記下的時間——「2011年8月」。也沒想過,離現在已經有整整五年的時間了。
那時候人還年輕,卯著勁和林峰忙著創業,東奔西跑地跑業務、拉贊助,即使是懷孕帶來身體上的不適,曼麗仍是死撐著,不肯喊一句累的話。一直到懷孕四個多月後,已經成形的孩子沒了,那還是個未成形的男孩。
從那時起,曼麗就完全失去了生育能力。用婆婆的話說,她已經是一隻不會生蛋的母雞。那時候,林峰為了補償她,和曼麗簽下一份具有法律效益的文件——曼麗擁有整個家庭任何時候六成以上的財產。
「麗,你怎麼了,又在想兒子?」
林峰從公司回來,看見曼麗又拿著那張殘舊的相片,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他明白,曼麗這幾年一直很寂寞,平常自己又忙,總之也習慣了。
「今天倒是回來的早,不用應酬,唔?」
「有阿朋呢,我就忙裡偷閒早點回來陪陪你。」
阿朋是林峰的助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在工作生活上,很受林峰的信任。
「把公司的事全交給一個初出茅廬的黃毛小子,你能放心?」
曼麗用手肘撐著柔軟的床,爬了起來,抓起兩個鴨絨靠枕,把它們疊高放在後背,安逸地斜靠著。
「放心吧,錯不了。你又不在公司幫我。居然還跑去別的公司上班。」
「我在自己公司上班,恍惚間就會想起我們的孩子。與其這樣,還不如找份別的工作,打發點時間。」
「身體太累了就把工作辭了,別太好強。」林峰坐在床上,手放在曼麗的瘦肩上,微笑著說。
「別總擔心我。爸媽也不知道在老家住得怎麼樣了。你不該把他們接過來又送回去,不然婆婆又會說我不好。」
「我這不是怕媽老是在你面前念叨孩子的事。放心吧,爸媽在老家生活了幾十年了。況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還給他們新做了房子的。」
林峰撫摸著曼麗的臉,把曼麗攬進自己的懷中,「最近公司財務有些問題,國外有個大項目,需要動用一筆資金,包括家裡的所有存款。你也知道,當年我們簽了合同,錢大部分都在你的賬戶,現在所有資金挪用需要你簽字。」
「什麼問題,需要這麼多錢?我必須要了解具體情況,才能簽字,你擬一份具體點的文件給我看看吧!」
林峰有些失望,把曼麗一把推開,「你不信任我?」
「老公,我不是不信任你,這種事還是要謹慎一些,畢竟這是我們全部的財產!」
「好吧,你就是這麼大驚小怪。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對了,今天曼珍問我,能不能把我們婚前的那套房子,給她住一段時間。我告訴她還是得問問你的意思。」曼珍把身子移近林峰,摟著他粗壯的胳膊。
「這……她真來問你了?」
林峰的臉上有些詫異,心裡有些輕微的緊張。
曼麗看著遲疑不定的林峰,噗嗤一笑,「你還捨不得啊,那房子雖然充滿著以前奮鬥的各種回憶,但畢竟也已經過去了,曼珍要住就先給她住,我叫她明天來家裡拿鑰匙。」
「你決定吧,要不鑰匙我給她吧,我這也有。」林峰嘀咕著,聲音壓得很低。
「算了吧,她來這讀書也有兩年了,我這個做姐姐的還沒單獨和她見過幾次。明天我們也好藉機敘敘情,說些體己的話。明天晚上早點回來一起吃個飯吧!」
「好吧,就這麼定了。」林峰有些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樣子,轉而又問,「我那老同學怎麼樣了,在你這習慣嗎?」
「方婉清?她很好啊,我們現在是很好的朋友呢!工作上會好好照顧她的,吃不了虧!」
「那就好,那就好!」林峰滿意地笑了。
方婉清是林峰的大學同學,有一個五歲的兒子,是一位單親媽媽。前段時間,在一次偶然的活動上遇見了林峰。林峰見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又沒穩定的工作,生活實在困苦,念及大學同學一場,誠邀她進自家公司上班。
誰知,方婉清卻婉言拒絕了林峰的好意。林峰硬是急人之困,每天悶悶不樂,心不在焉。最後,還是曼麗出面,幫她在自己的公司部門說了個情,才讓方婉清勉強接受這份工作。
2
第二天下午,曼麗早早地下了班回到家。
曼珍如約而至。兩姐妹坐在沙發上,互訴衷腸。
「姐,你幹嘛這麼辛苦,辭了工作回來休息還不好?」
曼珍長著一雙丹鳳眼,吊梢眉,棗核臉,蛇精腰;一身狐媚,性感。
「把工作辭了回來做黃臉婆?」
「你得多花點心思打扮打扮自己,家裡的錢還不夠你花?也不怕姐夫……」
曼珍本懶懶地說著,卻突然緊張了起來,怕說漏嘴似的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繼續說下去。
「怕你姐夫什麼,怕你姐夫去外面找女人出軌?他不會這樣做的,相信你姐夫吧!公司不忙的時候,他總早早地回來陪我。只是偶爾會因為出差,顧不上家。他是個好男人。」
曼麗知道,在她和林峰結婚之前,林峰是有過一段感情的,只不過她並沒有見過那個女人,林峰也不肯透露一絲半點,只告訴他斷得很乾凈。
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感情的事總是很難預料,曼麗從來沒有懷疑過林峰對她的愛,對林峰總是沒有道理的相信,從來沒有猜忌過他對自己是否有過不忠的行為。
「你看我,也糊塗了,喝點什麼?」曼麗對自己心不在焉有些窘,緩了緩神,問臉已經紅彤彤的曼珍。
「有蘋果汁?稍微有點酸的,最近胃口不是很好,總是噁心!」曼珍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一臉無奈。
曼麗一聽,突然把臉湊過來,訕笑著說,「小蹄子,該不會是有男朋友了,那啥了吧!」
「姐,看你說的,我這才多大,這話可別跟媽說!」
「那你告訴姐,現在有沒有談男朋友?」
曼珍皺著眉,嘟起嘴,吐了一口氣,「現在關係還沒確定好,我還在猶豫。畢竟我才大二,還有兩年大學要讀。談戀愛可是要花時間的。」她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心虛,聲音很不自然。
「也有道理。喝檸檬汁吧!」曼麗滿意地笑著,手裡端著兩杯明黃色的檸檬汁,又正色問道,「怎麼突然要搬到外面去住,我那房子離你學校可是有一大段距離,多少有些不便。」
曼珍接過檸檬汁,臉上有些愁悶。兩隻手緊緊地捧著透明的玻璃杯,低著頭,盯著杯中沉浮的檸檬果肉,先是一言不發,過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出聲,「我……我可以不說嗎,姐?」
「行,不想說就不說,我只是隨意問問!」曼麗摸了摸曼珍散落在前襟的黑髮,又是一臉微笑。
瞧著曼珍也的確是長大了,還只是一個小女孩,如今才讀兩年大學,就成熟得跟少婦似的。那張妝容精緻的棗核臉,更顯出她的胸部的勻稱挺拔。
兩人再說笑一會兒,就該到飯點了。曼麗起身正要去廚房做飯,欲留曼珍在家吃飯。
「姐,不早了,我該早點回學校收拾東西搬家啦!」
「在這吃吧,你姐夫馬上回來了!」
曼珍一聽這話,更是一臉驚愕,恨不得早早脫身。
兩人溫柔地拉扯中,家裡的電話「嘟嘟」地響了起來。
「你可一定別走,我去接下電話!」曼麗略有幾分遲疑地放開曼珍的胳膊,三步並兩步地跑去接電話。
可是,曼珍卻逃命似的竄出門外,果真趁機溜走。
曼麗不免有些灰心,無精打采地拿起電話,往耳旁送。
「曼麗,今晚不回家吃飯了,你好好招待曼珍,我恐怕要晚些時候回家。你今晚不必等我,先睡了吧。」
電話那一頭傳來林峰疲憊地聲音,嘶啞低沉。
「峰——先別掛電話——」
林峰有些不耐煩,把聲音壓低了一些:「怎麼了,我這還在陪客戶,回來說吧!」電話另一頭,模模糊糊,有小孩的聲音。
「你會一直愛我,對吧,永遠不會背叛我!」
「你怎麼了,是不是……」林峰停頓了幾秒,那一絲沉默,有些隔靴搔癢的疼痛,「曼麗,是不是曼珍跟你說了什麼?你要相信我,你為了我們的未來,連孩子都沒了,我怎麼會混蛋到背叛你?」
「我當然相信你,你忙吧,早點回來。」
曼麗有些心滿意足,心裡過於空虛的女人總是很容易滿足。她有些昏了頭腦,林峰都沒有回答她「會不會一直愛她」這個問題,她卻可以完全忽略不計。
3
曼麗公司的部門只有6個人,都是年紀不大的已婚女士,擠在一間辦公室內做事。
工作大多時候都不太忙碌,偶爾看累了電腦,大家都會忙裡偷閒地喝杯咖啡,小心翼翼地聊聊家常。內容無非就是婚姻、購物、潮流。
那天,卻是罕言寡語的方婉清扯起話題。
「你們說,如果老公瞞著你出軌,該怎麼辦?」
一個齊耳短髮的同事,立即抬起頭,一臉吃驚。
另一個,把頭從電腦屏幕移開,探了過來,表示對這個話題有很大興趣。
她喝了口咖啡,稍微思考了一會兒,微微張開口,說道:「我認為,這要從多方面考慮。第一,要看男人出軌的原因是有心還是無意;第二,要看看是和誰出軌;第三,要看他還愛不愛自己的老婆,畢竟他出軌還是偷偷摸摸的,說不定還有救。」
「我覺得說得很對,婚姻不是兒戲。男人嘛,在漂亮性感的女人面前沒有腦子,偶爾失去理性是可以理解。」
「別說男人,有出軌的條件,我倒想出一次軌……」
整個辦公室的人,一聽這話,全都噤若寒蟬,愣了愣,過了一會兒,陸陸續續地假咳嗽了一會兒,有面帶微笑的,也有略顯尷尬的。
「那如果,就像陳世美那樣的,該怎麼辦?」方婉清又繼續發問。
「要是我,肯定不會像秦香蓮那樣忠貞,早點找個好男人嫁了過日子。」那個剛才說「想出軌」的同事繼續發言。
大家臉上都一臉鄙夷之色。
「要是沒孩子倒還好,有孩子恐怕不好脫身。女人真命苦……」那個短髮女士說著說著,眼眶突然滑落了兩滴淚水。
「我覺得應該搶回來。」方婉清嚴肅地說著。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詭異地盯著曼麗,讓人不寒而慄。
大家對這個答案有些不置可否,但都覺得特別難,有幾個男人會吃回頭草,特別還是「陳年老草」。可是,方婉清一如既往的堅持著,絲毫不動搖自己的想法。
曼麗靜靜地聽著,心裡卻是百感交集。對於這樣的問題,她還真沒有想過。如果林峰出軌了,自己又該怎麼辦,是否自己沒有孩子,而更容易脫身呢?
「曼麗,曼麗,吃午飯了。」
方婉清看著正在發愣的曼麗,用手上的一支筆,敲打著辦公桌,試圖叫醒曼麗。
「不好意思,有些走神了。」曼麗的臉燒紅了一大塊,有些不自在。
方婉清笑眯眯的,轉而有些悻悻然,把聲音壓得低低地說:「你幫我拿一下飯過來好不好,我那個……有點不舒服。晚上我請你吃西餐。」
曼麗秒懂似地笑著點點頭,起身往辦公室外走去。此時,所有人都去外面排隊拿飯了,辦公室內只剩方婉清一人。
4
林峰心裡有些迷糊,怎麼今天曼麗會沒事約他來西餐廳吃飯。心驚膽戰的,總感覺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西餐廳內,裡面就餐的人並不多,很靜謐。
林峰始終沒能找到曼麗,卻一眼看到了曼珍。他再次確認了一下,的確是沒有曼麗的身影。本想直接悄悄地離開,不想曼珍已經看到了他。
「姐夫,你怎麼也來了?」曼珍已經從深褐色的沙發上,站了起來,朝他招手。
迫於無奈,林峰只好硬著頭皮移步向曼珍走去。
「你姐也叫了你?」林峰不耐煩地問,連看都不想看曼珍一眼。
曼珍害羞地笑著說:「是啊,我也沒想到姐姐會叫姐夫。」
林峰酒葫蘆似的,悶著不再說話,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坐著。
「我先走了,你姐估計是搞錯了。打電話也打不通,不知道她在搞什麼。」林峰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起身想要直接離開。
「不,別走。這段時間你都躲著我,你不知道我已經……」
「住口,真是恬不知恥。」林峰瞬間粗脖子紅臉,怒斥著。
曼珍的眼睛瞬間變得黯淡,眼裡流出一行淚,走到林峰身邊,抓著他的胳膊,就是不讓他走。
「林峰,你今天必須跟我說清楚,不然我要告訴我姐。我想,你肯定不會想讓事情演變成這樣的結局吧!」曼珍的整張臉扭曲著,淚水把濃妝盡毀。
林峰瞬間無力地坐在沙發上,忍受著曼珍軟綿綿地靠在他的肩上。他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就像她身上散發出的各種香味正扼住他的喉嚨。
他一直過著偽裝的生活,真的太累了。在外肉體上的背叛,讓他本能地不得不在家對曼麗好一些,就算是贖罪吧!要問他還愛不愛曼麗,他也有些說不準。
「你姐會看到的,求你別這樣!」林峰用極低微的聲音請求著說,心裡想起五年前的那張財產分割合同,萬一現在的一幕被曼麗看見,離婚的話,太吃虧了。
曼珍擦著面頰的淚水,嘆了口氣,「你難道還不明白?姐肯定是知道了我們的事,才給我們機會的。」
……
方婉清果然沒有食言,下班後,直接押著曼麗往西餐廳走。
「我想去吃日本料理。」曼麗有些不情願去吃西餐。
「也行啊,不過我已經訂好位置了,怎麼辦?」
「涼拌,有你請客,不吃白不吃!」
她們並排著走,路上沒過多的閑談。方婉清若即若離的感覺讓曼麗覺得氣氛很緊張。
剛進西餐廳,裡面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一點都不熱鬧,其實我也不喜歡這樣的地方。可是我覺得這樣安靜的地方適合吃今天這頓飯。我們就坐在這吧!」方婉清一進門就感慨,令人猜不透。
曼麗皺了皺眉,「就坐這門口有些怪怪的,我們再稍微進去點找位置吧!」
她拉著方婉清,往餐廳裡面走去。
「曼麗,你看那是不是林峰?這……」突然方婉清停住了腳,朝餐廳最裡面的一個位置指去。
曼麗朝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有些心慌意亂。
「婉清,這頓飯我們還是留著下次再吃吧,你先回去行嗎?」曼麗的臉痙攣著,鼻息呼呼顫抖著。
方婉清臉上溢滿著同情,她有些不忍心,又問,「你真的可以嗎?」
「就算為了我,求你了,先走吧!」
曼麗覺得自己的丈夫出軌被同事知道了就已經夠了,她不想讓方婉清還知道,此時膩歪歪地靠在林峰身上的女人,正是自己的妹妹——曼珍。
丈夫嫌我不孕,生了二心,卻沒想到對象竟是我最親近的人
5
曼麗只覺得天旋地轉,西餐廳美輪美奐的壁畫成了鬼魅般可怖,輕靈古典的音樂如同諂笑惑人的精怪咒語,在這死寂寂的地方,她只能一步一步強逼著自己,往那怪胎般的褻濁走去。
她扶著那張沉重柔軟的沙發,壓住心中的那股怒氣,平靜地坐在他們對面。
「姐,你……」曼珍顯然有些吃驚,她跌跤似的從林峰的身上挪開。
「啪」,曼麗毫不留情地給了曼珍一巴掌,什麼也沒說,只是死死地盯著她,心裡是咬牙切齒的恨。這種背叛,像是心裡有幾千萬隻螞蟻在狠狠地咬噬著。
過了一會兒,曼麗冷冷地問,「我想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
曼珍的臉,比先前更加扭曲,伴著有節奏的哭聲,哭泣著。
「我問你什麼時候開始的?」曼麗繼續冷冷的問。聲音比先前更具有威嚴性。
曼珍擦了擦臉上污濁的淚水,有些恐懼地、顫抖地回答:「兩……兩年前,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吧!」
「曼麗,我已經和她一刀兩斷了,你別生氣了,求你!」林峰在一邊忍不住勸慰道,聲音有點顫抖。
「你給我閉嘴,一刀兩斷就能撇清了?你這個衣冠禽獸,他可是我妹妹啊,我一母同胞的妹妹……」
曼麗徹底崩潰了,她不曾想過這樣的結局。如果,眼前的這個女人是一個陌生的、庸俗的女子,或許她會嘗試著原諒,如果……可惜沒有如果。
「姐,我已經懷了他的孩子,我……」
原來,曼珍從學校搬出來住,是這個原因,她可真是自己的好妹妹。
曼麗已經沒有辦法再聽下去,只覺得心臟快要掙脫所有的血管,爆裂出胸膛。她緊緊地掐著自己的左胸膛,鼻腔重重地吸了一口冷氣,端起桌上的小半杯紅酒,面無表情地直接澆在了林峰的頭上。然後,一刻也不想停留地離開這個骯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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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房間內,曼麗又是一個人無助地捧著著那張殘舊的相片,躺在床上。只不過,這次她是在哭泣。
她哭,五年來為了這段感情,一直為他付出了全部身心,留給自己的真的太少了,往後的日子迷茫蒼白;她哭,自己當初命都不要地跟著他吃虧受苦,只是想得到他真誠唯一的愛,希望太深失望太大,眼前的一切無法接受;她哭,一直疼愛有加的曼珍,成了自己婚姻的敵人,讓她再也無法相信任何一個人。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門「咔噠」一聲,慘淡淡地被打開。他回來了,無精打采、心懷戒備地看著越漸枯萎的曼麗。
「曼麗你原諒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這樣做!」林峰想著,至少前幾年自己是真的一心一意的愛著曼麗,只不過,單調的婚姻,兩個人的生活,容易讓人反感。
曼麗沒有答應,只是死一樣的躺著,就像一隻結了繭子被凍僵的蛾子。此時,顯得空曠的卧室內,林峰有些緊張,連一聲咳嗽都有些唯恐。
「你說句話,曼麗。我只是鬼迷心竅。這兩年前,我對你妹妹沒一點感情,只是逢場作戲。現在我真的和她一刀兩斷了。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她肚子里的孩子我會處理掉的。」
曼麗還是靜靜的,一動不動,她心裡聽到這些話彷彿更痛一些,逼不得已地開口嘶喊,「滾出去,快滾啊!」她恨這個男人,沒有一點擔當,把過錯全部推給了曼珍,心裡卻有一絲對曼珍的憐憫。
「那你……那你能不能簽一份婚姻共同財產合理分配的合同。」林峰近乎用祈求的口吻,哀哀地看著曼麗,他看曼麗不說話,又解釋著,「這幾年都是我在打理公司,財產不能按照剛結婚的時候那份合同分割,至少我得佔一半。」
沉默,曼麗繼續沉默著。此刻,她心裡有些悲哀,原來,林峰早就再打離婚的主意,只不過,他偽裝的太好了,簡直天衣無縫,或許是她太信任他,太沒心眼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卻因為當初沒上他的當,又有些慶幸。
「你一定要鬧到法院?是個男人總會犯點錯,這幾年我對你也不薄。你連個孩子……我已經夠給你面子了。」林峰如喪家犬垂著頭,低聲咕噥著。
曼麗一聽到孩子,終於忍不住體內的一腔怒火。她發了狂似的抓起床上能扔的東西朝道貌岸然的林峰砸去。嘴巴卻因為急火攻心的緣故,說不出來一句話。
林峰終於沒有了耐心,他有些黯然地離開家,嘴裡罵罵咧咧的像個市井混混。
事情都在意料之中,曼麗最終選擇和林峰離婚。面對林峰的再次苦苦哀求,曼麗絲毫不為所動——她不願意再繼續經營這段蒼白無力的婚姻。
離婚後,曼麗得到了兩人共同財產的將近六成,這是一筆巨大的財產。
曼麗還是選擇繼續留在原來的公司上班,當她回到公司的時候,方婉清卻已經離職走得乾乾淨淨了,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並沒有嘗試著躲起來。有人勸她出國,去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再來,她拒絕了。她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足以讓她倉皇逃走。
在偶然一天,曼麗開著車,與林峰的車相向而行。陽光把銀色的金屬閃光漆照射得觸目驚心。他的車後排座的車窗微開著,裡面坐著一個男孩,男孩旁邊坐著一個女人半擁著他。
車一閃而過,曼麗來不及看仔細,只覺得,那個女人有些像一個人——方婉清。她突然想起林峰為了能夠給方婉清找一份滿意的工作,每日坐立不安;又想起五年前他還有一段風流情史,他明明信誓旦旦地告訴她「已經斷乾淨了」。可是,方婉清是一個單親媽媽,有一個五歲的兒子。
曼麗只希望自己是胡思亂想,其實也不幹自己的事,他們已經離婚了。
兩個月後,意料之外的是,方婉清主動聯繫了她。這次,她們約好在一家日本料理店吃飯。
坐在曼麗對面的方婉清,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顯然桌上的食物讓她胃口很好。
「這是請柬,我明天就要結婚了。一定要來。」方婉清笑著說,擠出來的笑容讓她臉上的皺紋變得更多。
曼麗從方婉清的手上接過那張血紅色的請柬,上面用楷體字寫著「恭祝林峰先生、方婉清女士喜結良緣」。一張小小的心形婚紗照,硬生生地貼在請柬莊重的封面上——曼麗不會看錯,的確是林峰和方婉清。他們笑得很幸福。
頓時,曼麗的心絞痛著,嗓子似乎被木塞子給塞住了。這樣的結果,她有些明白,又有些糊塗。腦海中,回蕩著之前方婉清在辦公室中所說的話,「如果遇見了陳世美一樣出軌的老公,就搶回來」。
「為什麼是他?告訴我。」曼麗說,有些意興闌珊。
「五年前,當你把他從我身邊奪走,知道是多麼無情嗎?如今我只是把自己丟了的東西重新要回來而已!」方婉清撣了撣自己的衣服,冷冷地笑了笑。
「五年前,你就已經有了他的孩子……而我,卻像個傻子一樣,什麼也不知道。你為什麼不找我來鬧,一巴掌打醒我,為什麼?」曼麗還是很冷靜,心裡有太多痛楚和不明白的地方。
她不知道,曾幾何時,她搶過別人的愛人。原來,林峰一直在欺騙她的感情,他對她的愛是有保質期的,只有那麼幾年就膩了,曇花一現。
「我為什麼要來鬧,為了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那時候他可什麼也沒有,不比現在。五年了,你現在還不是一樣離開了他,真是諷刺。其實,這一切你沒有什麼錯,你做的夠好了。」方婉清嗽了嗽嗓子,又略帶些諷刺,繼續高傲地說,「只不過,男人有了錢和女人的時候,會想要一個孩子,恰恰你做不到。」
「孩子……」曼麗的眼眶有些淚濕,鼻息有些沉重,她來不及悲傷,繼續問,「那你,為什麼現在要和他結婚?為了錢?」
「為了希望,我們不一樣,我有孩子,籌碼更多些。況且,我不能讓自己的孩子沒有爸爸,過著貧苦不堪的生活。順便告訴你,林峰深信不疑的助理阿朋就是我的弟弟,在他的精心設計下,我才會有機會和林峰再次相遇。正因為他,我才知道林峰和你妹妹的苟且之事。也謝謝你幫我找到工作,這麼信任我。我處心積慮靠近你,就是為了逼你和他離婚,那天你在西餐廳所見到的一切,都是我事先設計好的圈套。」
「我不明白。」
「還記得那天中午,我讓你去幫我拿午飯嗎?那短短的幾分鐘我就已經用你的手機,以你的名義給林峰和曼珍發簡訊,約他們來西餐廳碰面,我就料到他們會你儂我儂——至少你妹妹會。之後,我把你的手機設置成飛行模式,可笑的是,你一直沒發現。當你下班後和我一起去西餐廳吃飯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和林峰的婚姻,已經走到盡頭了。」
曼麗看著滿臉得意姿態的方婉清,苦笑著說:「那我還真是應該感謝你,沒你的這出好戲,我永遠也不會想到,自己會一直生活在背叛之中。」
她把那張刺目的請柬放在放在油膩的飯桌上,心平靜氣地起身離開,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醜陋不堪。
野心勃勃的曼珍,小小年紀,殊不知天高地厚。她本以為可以依仗「母憑子貴」,就算林峰真的不顧她,至少也會看在孩子的面,給她一個名分。
後來發生的事情,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完全不知道,一個孩子會給她帶來多大的麻煩。這足夠毀了她的半生。
林峰從曼珍來到這裡上大學,就開始居心叵測了。本來他是打算讓曼珍偷偷生下這個孩子,瞞著曼麗,花些錢買下一棟房子養著曼珍和孩子。後來,方婉清和五歲的孩子一出現,他有些舊情復燃,果斷「棄車保帥」,放棄了這個冒險的計劃。
他想著先慢慢把曼麗搞定,試圖把夫妻的共同財產全部轉到自己名下,奈何曼麗總是心懷戒心,最後離婚的事也耽擱了下來。他自然也不會想到,方婉清的自作聰明,反而破壞了他「卧薪嘗膽」的計劃——提前讓曼麗知道了他醜惡的嘴臉。
曼麗恨她的妹妹,恨她不知羞恥,年少無知。可是,她終究是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對於離婚這件事,她有一些坦然,不想過多的去傷心。
曼珍不肯聽勸,一意孤行,非要從學校休學,把孩子生了下來——一個男孩,小名叫希望。
一年後,一切隔閡與傷痛都塵埃落定,漸漸彌合,曼麗決定送曼珍出國留學,而小希望,則留在她身邊,由她獨自撫養。她知道,這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希望。
曼麗聽朋友說,林峰又離婚了,這倒是駭人聽聞。據說財產不知怎麼被妻子和小舅子給捲走了,鬧得沸沸揚揚的,現在雙方正忙著打官司。(原標題:《三個女人一台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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