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代,村裡人吃水是要到村外的井裡挑的。村子的東南西北各打一眼井,人們就近挑水吃。
村裡人挑水大都在早晨和傍晚,在集體勞動空餘時間或學校放學之後。此時段,去水井的小土路上,全是挑著水桶來往的人,絡繹不絕,很是一道風景。
師姐當時高我一級,上初二。我家和她家離得不遠,當然就吃一個井裡的水了。挑水時,我和她常常碰在一起,但幾乎從沒說過話。那個年代,男女同學相逢是視同陌路的。
那是秋天的一個下午,天氣很好。大人們還正在忙著秋收秋種,沒空閑來井裡挑水,井台邊人很少,只有我和師姐兩個人。我倆各站一邊,照樣沒有互打招呼,用井繩打水。秋天乾旱,水位很低,離井台得有八九米距離,所以我們打起水來要比平時困難不少。
我很快就把兩桶水打上來了,可就在我彎下腰來剛要挑起桶的時候,我聽到了師姐的尖叫聲,急忙回頭看去,師姐滿臉通紅,眼淚都流了出來。我當發生了什麼大事,馬上放下已上肩的勾擔,轉過身問師姐怎麼回事?師姐哭喪著臉告訴我,她的桶脫鉤掉到井裡了。
見是這麼回事,我心裡一下子釋然了。這種事,在打水時經常發生,無非是再下功夫到井裡撈上來罷了。但如果桶沉到井底里去,再往外撈還是非常不易的。要找一根長竹竿,綁上爪鉤,下到井水面邊去撈,得費不少功夫。
好在是,這次師姐的桶沒沉下去,仍漂在水面上轉悠,再撈就不用費多少勁了。此時,井邊只有我們兩個人,為師姐撈桶的事對我這個一貫好少年來說,責無旁貸,我決定下到水面為師姐把桶撈上來。
可要攀著井壁一腳一腳的下去,對還是少年的我來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井壁潮濕光滑,腳踏的地方又有限,再加我的力氣不足,果然,剛下了一小段距離,我的腳下一滑,整個身體就出溜一下,掉下去了。掉到井水的一剎那,我只感到眼前一黑,口裡灌進了幾口水,但我隨即就把頭本能地拱出了水面。說實話,當時,我沒有多麼害怕,相反,井台上的師姐卻嚇得大喊大叫起來。我趕忙一邊踩著水一邊向著井口喊,我沒事,你快把井繩放下來。我連喊了幾遍,師姐才回過神來,放下井繩把桶提了上去。
向井上面攀援,儘管費力,但我一點危險沒出的就安全地爬出了井口。印象中,當時在我狼狽不堪地重新回到井上時,師姐並沒對我說過什麼客氣話,只是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便挑起桶走了。
師姐一走,落湯雞一樣的我什麼事沒發生似地挑水回了家,連家裡人都沒告訴。那知,當晚我正吃著飯,師姐的父母帶著東西來看望我了,這下,家裡人才知道我下午做了一件非常危險的好事。聽大人們在那裡一分析,在一旁的我才嚇出了一身冷汗,原來,下午為師姐撈桶竟有那麼危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