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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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聲音發顫,一攤開手,掌心都是血。
時愉猶豫起來,孩子還在身邊,這種情況下她不能以身犯險。
正當這個時候,身後忽然響起張北川的聲音。
「給你打了這麼多個電話,為什麼不接?」
女孩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眼神忽然變得熱切。
「教授,你是醫學院的張教授吧,我是藝術系的學生,我之前聽過您的講座,我...我也是江大的學生。」
她微微翻開的掌心透出一抹血色。
店裡的客人不多,不遠處又是花街柳巷,如果此刻真的有人在追她,太容易被發現了。
時愉脫下外套罩在女孩身上,又看了一眼張北川,提醒道:「快走吧。」
他們的車就在門口,幾人上了車後,很快離開了街口。
女孩子坐在后座時不時朝窗外看去,車外的路燈一路遠去,似乎已經遠離了喧囂地帶。
張北川拿出手機,道:「你們輔導員是誰,我打電話讓他來接你。」
聽聞這話,女孩忽然驚覺道:「不...不行,我是住在校外的,不要打擾輔導員了。」
他遲疑了一下,道:「那室友呢?或者要好的同學,有嗎?」
時愉見她一副支支吾吾的樣子,心中便明白了大半。
那位周太太說過花街柳巷有不少江大的漂亮女生出來做情人,為了掙錢,無所不用其極。
女孩紅著眼睛道:「放假了,她們都回家了,就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張教授,您送我到附近的旅館就好了,我一個人可以的。」
張北川看了眼她手臂上乾涸的血跡,無奈道:「你手受傷了,處理一下吧。」
2
車子的後備箱就有醫療箱,時愉取出無紡布和碘伏棉簽,簡單地為她處理了一下傷口。
女孩一直在發抖,掌心的傷痕像是被利器劃傷的,所幸傷口不太深。
包紮的時候,時愉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腹部,女孩受驚一般後退了一步,顫聲道:「我自己來就好了。」
憑藉著以前做醫生的直覺,她敢肯定女孩懷孕了,時間大概在四個月左右。
但是因為是藝術生,原本體型就比較纖瘦,所以並不顯懷。
傷口包紮好後,時愉不動聲色地囑咐道:「這兩天不要碰水,還有...要加強營養,你太瘦了,對身體不好。」
女孩千恩萬謝地下了車,離開的時候不慎將學生證落在了車上,張北川看了眼上面的名字,立刻給系主任打了電話。
沒想到那頭的回復竟然是:「這姑娘大二的時候就跟男朋友搬到校外住了,平時在學校里也不怎麼露面,聽說私生活挺不檢點的。」
張北川頓了頓道:「她家裡人呢?」
系主任敷衍到道:「這誰知道,系裡巴不得她退學早點走,免得傳出去敗壞校風。」
說完,系主任又神神秘秘道:「張老師,這件事情你就別管了,回頭反倒惹得自己一身騷,何苦呢。」
張北川狐疑道:「她是江大的學生,難道這也不管嗎?」
「她背後有人,安排進來鍍金的,誰管得了。」
說完就掛了電話。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時愉還是覺得那個女孩不像是個壞人,她擔心道:「從巷子里逃出來,她一個人怎麼照顧自己啊。」
張北川揉了揉眉心道:「有些事情水太深,我們也管不了太多。」
3
回到家的時候正好九點,時愉發現門口的信箱有一個文件快遞,打開一看是恒生製藥年會的邀請函。
映入眼帘的便是方方正正的「江淮」兩個字。
恒生這個月正式上市,這次年會選在江城,辦得格外盛大。
時愉拿著邀請函有些出神,抬起頭來的時候忽然道:「聽說這家酒店的菜挺好吃的。」
年會的酒店是陸家的產業,還不是誰想租就能租到的,酒店原本是一個八十年代建成的小山莊,後來隨著時間推移,傳到陸沉手裡的時候,改造成了私人酒店。
建築風格和菜系都保留了上個世紀的特色。
一提到吃的,九九也不困了,湊過來道:「什麼好吃的?」
張北川抱著他,溫聲道:「馬上你就能見到上次的那個叔叔了,開心嗎?」
小孩子的開心是最流於表面的,九九眉眼彎彎道:「開心。」
「開心就好。」
學院的事情也已經忙完,在離春假還有半個月的檔口,他終於有時間空閑下來好好考慮一下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哄完孩子睡覺後,張北川給時愉溫了一杯牛奶。
「我們談談吧。」
時愉詫異地看著他,道:「談什麼?」
「我知道你擅自停了葯,這段時間記憶應該也慢慢有所找回了,對吧?」
她有些心虛,起初對於張北川的不信任,她沒有告訴他自己停了葯。
他釋然一笑,道:「你知道嗎,當年你來我的科室實習,每次一犯錯誤就是這個表情。」
張北川不知道自己以什麼身份留在她身邊,整整十年,亦師亦友亦丈夫。
「你猜到了,我們不是真夫妻,九九也不是我的孩子。」
4
時愉不是傻子,就算是隱瞞得再好,她也早就察覺周遭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張北川太像一個丈夫了,換句話說,他扮演得太真,有時候反而令人覺得處處都是破綻。
可那些深藏在細節中的愛意,卻又不得不讓她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的真心。
大偽如真,大約如此。
時愉靜靜地看著他,一如很多年前她在霖大的校園裡第一次見到這位年輕的客座教授,一雙沉靜內斂的眸子里,洞若觀火,清明自持。
她那時候就在想,一個人要經歷過多少事情,才能練就這樣處變不驚的氣質。
「張北川,我們今天不談這個好嗎?」
他的聲音很輕,但是異常堅定,疲憊道:「我怕我今天不說,以後就沒有勇氣再提起了。」
「當年你失憶,並不是因為車禍,而是因為刺激導致的抑鬱失語,為了你的健康,我們決定幫你洗脫掉那些痛苦的回憶,你一直在吃的粉色藥片就是用來控制精神的。」
這些,時愉隱約能夠猜到一點。
「當年江家出事,江淮失蹤,而你因為傷心過度險些沒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我和你爸媽商量之後決定帶你來江城生活,九九也在這裡出生。」
他們的日子過得一直平靜如水,直到江淮回來。
或許冥冥之中就有註定,這段感情就像一次莫比烏斯循環,遲早要回到正軌上去。
5
她腦海中那個清風明月的良人,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眼尾點著一顆風流薄倖的淚痣。
他叫江淮。
或許是時間的洗滌,當年的事情如今再講起來似乎也變得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時愉腦海中那些被打散了的記憶碎片一點一點拼合,逐漸形成一副模糊的畫像。
「這些事情我一直在等一個機會開口,眼下是最好的時機。」
江淮回來了,沈家的公司也上市了,等一切事情都結束了,九九也需要找回親生父親。
兩人在客廳里各自沉默了一會兒。
時愉忽然問道:「所以這五年,你是不是也過得很辛苦?」
張北川有片刻的恍惚,彷彿這句話猶言在耳,五年前她也這麼問過他。
可如今再聽到這個問題,他只是淡淡一笑道:「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食得鹹魚抵得渴,但凡願意,就不會覺得辛苦。」
人生最艱難的選擇題,不是選擇對錯。
而是兩個選項都是錯的,你只能選擇錯得甘之如飴的那個選項繼續走下去。
甚至有的時候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喜歡時愉什麼。
也許是很多年前,她一聲招呼也不打地貿然闖進他的生活,用那些笨拙的善良將他從冰冷的塵世間拉回來。
人間百鬼夜行,他早已習慣了黑夜,卻也會因為見識過黎明破曉的光,而不再想忍受孤獨。
張北川難得有這樣溫柔卸下防備的時刻。
「我有私心,時愉,如果江淮不回來,我寧願你一直忘記。」
6
哪怕你不愛我。
他的眼神忽然間變得脆弱,彷彿是風雨來前,滿城燈輝落,萬千盞荷燈被打滅在凄風苦雨之中。
張北川這一生,似乎從出生開始就在經歷生離和死別,所以得到或者失去對他來說沒有區別。
他不是什麼聖人,成全當然是很難。
可是他又太像一個終生虔誠跋涉的信徒,不停地尋找一座根本不存在的神廟。
徒勞無功而返之後才驚覺,但凡辛苦,便是強求。
「我知道你遲早有一天會全都想起來,與其等到那個時候猝不及防,不如我現在就告訴你真相。」
「時愉,人生,辛苦才是常態,你要接受生活所有的不如意,哪怕是愛人離開。」
這句話,他對時愉說,又或者是在對自己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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