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金花,猜不透的風塵軼事
賽金花
一個風塵女性,竟成為史學界、新聞界、文藝界,以致政界矚目的人物,這不是沒有來由的。賽金花在庚子年間有沒有過義舉,多人持懷疑態度。齊如山曾寫文指出,賽金花和瓦德西只是見過一兩面而已,不可能對瓦德西和克林德夫人有什麼影響。因為賽金花為了兩件小事居然還求齊如山與德軍說情。一是賽金花手下的劉海三,被德國當時在北京的行政機構逮捕。賽金花托齊如山去說情。 二是賽金花在賣給德軍土豆做軍糧時,土豆被凍了,德國軍官不要。又托齊如山去說情。因此,齊如山認為,賽金花只不過是因為生意,與德國下層軍官有往來,並且在德軍中沒什麼影響力。
其實這些並不重要,首先是歷史上有沒有賽金花其人,答案當然是肯定的,有!其次歷史上她與狀元洪成親並攜手出使歐洲是否屬實?答案是,絕對屬實,且有據可查。那好,最後的問題是,她與瓦德西是否相識,並在庚子年間有過接觸?接觸過,且證據確鑿(是否有染無實據)。但這就夠了,為這樣一個風塵女子,大可不必多費心思和筆墨。至於那些歷史真實和細節真實,上床沒上床?那是史學家、八卦狗仔隊們去考證的事。我們只是就事論事,吃飽了閑的,聽個樂子,足矣。
晚年賽金花
雖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之說,早已經在民眾心中根深蒂固,但真正深入或投入感情地接觸婊子和戲子的民眾,細數確認之後並無幾人。其接觸者或礙於社會地位及社會影響,所表述的事實都會自覺不自覺地「遮遮掩掩」,總會去選些有利於自己的事例去舉證。這就使得人的本來面目,變得不那麼清晰可見,不那麼一針見血,與真實的自己相距甚遠。其結果,就是留下永久的遺憾和猜想。
我十分欽佩賽金花去世後的那個「片警」,他沒有從職業上去探究死亡原因,而是從新聞價值上敏感判斷。於是,他第一時間通知報館。這就是賽金花在公眾中的影響,其人深入人心。人們寧願相信一個妓女拯救了北京,也不願看到慈禧太后逃跑歸來後的一派胡言。所以劉半農在《賽金花本事》曾說:「中國有兩個「寶貝」,慈禧與賽金花,一個在朝,一個在野;一個賣國,一個賣身;一個可恨,一個可憐。」
賽金花晚年在失去第三任丈夫之後,她帶著從民國時就跟著她的保姆顧媽,蝸居在京城天橋地區的貧民窟。此時,八大胡同拋棄了她,拯救北京城的「恩人」瞬間被遺忘。可以想像,當面對北大教授劉半農的訪談,你能要求一個妓女有什麼職業操守,剖析自己的內心,敞開心扉,還原歷史,反省自己及他人,這可能嗎?她的經歷、她的學識、她的職業,決定了她之所以接受訪談的初衷(有採訪費、有免費的午餐)。如此,她不胡說八道,不編造謊言,就已經很不錯了。至於往自己臉上貼點金,藉機表白自己「深明大義」也是情理之中的。賽金花當然也不傻,比如她明確否認與瓦德西在德國跳舞,她說我不穿洋服,且纏足(小腳女人),會去舞池跳舞嗎?
賽金花晚年居住地
我們應該感謝劉半農的採訪工作,是她為我們留下鮮活的採訪筆記。自此以後,有關賽金花的野史不斷,文藝戲劇影視作品更是層出不窮,新作不斷。賽金花的妓女加公使夫人身份;三次嫁夫,三次孀居的經歷;庚子年間與瓦德西的關係與作為,都使其一生充滿了傳奇而神秘的色彩,這就給文學家、史學家、新聞界都提供了寫作、宣傳、爭論的生動素材和話題。賽金花在死後近百年中,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中,由於作家的價值 觀、文化立場與寫作目的上的差異,這段歷史被注入不同的思想, 以不同的藝術形式被一再地敘述,賽金花及與她相關情節片段,在各個歷史時期以不同的面貌出現,亦屬正常。
胡適在看了其安徽同鄉,前北洋政府的官員許世英的回憶錄後,曾經寫信給許世英,指出其中關於賽金花與瓦德西的記錄多源自野史,準確度有問題,因北京攻陷在先,瓦德西來華在後。
1934年,劉半農去世,賽金花也參加了他的追悼會。有文字記載:只見她身著一襲黑裙,在颯颯秋風中,獨自默默低頭走進景山東街北大二院,在「文曲星」會聚的追悼會上,深深地向劉半農的遺像鞠了一躬,然後獻上一束白花,又在無數雙驚愕的淚眼下,默然離去。這段文字的描述,其雷同程度與小鳳仙參加蔡鍔的追悼會極其相似。(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