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下班早,我決定去找我朋友的女友——金姐去。我的朋友坐上火車去了南方參加一個服裝訂貨會。
街上正飄著零星的雨絲,兩邊的店鋪已經打烊,也沒有路燈,我聽著自己的腳步聲在黑夜裡單調地響著。
招待所門前亮著燈,透過玻璃門我看到大廳的吧台里坐著一個女孩,也許是剛來的,我並不認識。經過女孩時,她沒有抬頭。她在聚精會神看一本書。拐過一道木製屏風,上了二樓,向右一拐,就是值班室了。值班室的門掩著,我走上去,站在門前一會兒,我希望會在走廊里碰上她。但是沒有。我鼓起勇氣,叩響了門。
門無聲地開了。閃出一張寬大的女孩的臉。
「你找誰呀?」
「金姐在嗎?」
「金姐,有人找你!」女孩退進去,把門完全敞開,這樣我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金姐。她穿著天藍色連衣裙,手裡拿著一本書,她見是我,笑著說:
「是小郭!進來呀!」
我走進去,正思想著說點什麼,金姐站起來,指著沙發說:「坐呀,經常來還不好意思啊!」
我臉上微微一熱,幾步走到沙發前坐下來。
「你們這又來新人了?」我問道。
「前幾天有幾個女孩辭職了。」金姐挨著我坐下來,書隨便擱在腿上
「今晚上店裡忙不忙?」。
「不忙。」我說。
這時,大臉女孩沖金姐和我笑了笑,走了出去,隨手將門帶上。
「你們的師父在幹嘛?」金姐饒有興趣地盯著我。
「他被『珍珠丸子』喊走了。」我隨口說。
見金姐一臉迷茫,我解釋說:「她是師父的女朋友,
「我們也不知道她姓啥,我就給她起了個外號叫『珍珠丸子』。」
「『珍珠丸子』……呵呵,有什麼說法?」金姐笑起來,十分好看。
「因為她拿手做一道菜,叫『珍珠丸子』。這道菜是用精肉做成丸子,外面沾勻大米,蒸熟後再淋白汁即可。所以,我就給她起了這個外號。」
金姐驚喜道:
「看不出你還挺幽默呢!」
被金姐這麼一誇,臉上又是一陣微熱。
「不知杜哥啥時回來?」我實在找不出什麼話題來。
「我也不大清楚!他好像說過也就三四天.......你跟他認識多久了
?」金姐隨意翻著書。
「快兩年了吧!」
「你覺得他這個人怎樣?」金姐盯著我,神情有點黯然。
「他......杜哥很好啊!講義氣、好幫助人........」我被她問得有些窘。
「真的?他在你心中真是這樣的人嗎?」金姐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一絲傷感,使我的心也不由地緊張起來。
「他對你好.......是真的!」說完,我低下頭去。不由地想起我們在一起喝酒時,杜哥對我說的一句話來。他說:外面混的女孩沒一個純潔的,我將來還是回老家農村去找。現在不過是談著玩玩而已........
金姐從鼻孔里冷笑一聲,用懷疑的目光盯著我:
「他老家早給定親了,你難道不知道?」
「定親?你聽誰說的?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慌亂道。
金姐不再說話,嘩啦翻一頁書。我們就此緘默著。寂靜的空氣里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好長時間,她又嘩啦翻過了一頁。
「看的什麼書?」我小心翼翼問道。
「紅樓夢……哎……」她輕輕地喟嘆道,然後合上書,放在腿上。一截雪白的小腿在我眼前閃過。
我走到窗下。外面枝葉扶疏,無聲搖曳著。透過陰暗的樹影,路燈下濕漉漉街道,寂寞地躺在霏霏細雨中。街道上行人稀疏,已沒了白天的繁華喧囂。此時,我心頭突然生出一種電影落幕後的傷感與空虛。
「外面真靜......」我說。
金姐很久沒說話,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
「我們下去走走吧!」金姐突然收回目光,落在我臉上。
街上就像我在二樓後窗中看到的那樣,寂寞而沉靜,雨似絨毛,撫在臉上痒痒的,我們打著一把傘,默默地走著。
「我要回老家了......!」金姐輕柔的聲音里,帶著絲絲涼意。
「回老家做什麼?還回來嗎?」我突然地停下腳步,吃驚地看著金姐。
「不來了。在這外地有什麼意思?想找個談心的人也沒有……」金姐依然緩步走著。我幾步追上去:
「你真的要走.......?那杜哥怎麼辦?」
「我們只是普通朋友,和你一樣.......」金姐停下來,拉住我的一隻手,清澈如水的眸子看著我,
「你這人比小杜善良.......」她還想說點什麼,頓了一下,沒再說下去。
我同樣,也把想說的話,埋在心裡。雨依舊慵懶地飄著,如淡淡的愁緒,罩著這個北方的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