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生活的目標,即尋找那個核心的、激勵人生的事物,是人們努力追求的方向。
然而,確定單一的人生目標絕非易事,許多人窮數年之功去探尋和確立目標,更有甚者,一生都未能找到。常見的目標比如成為深度參與孩子成長的家長、為所在社區帶來有意義的改變、成就一份值得驕傲的事業、健康長壽地度過人生。
但曾有一位年輕女性給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避免被他人注意到。
這位年輕女性聰慧、機敏且富有同情心,還是學業上的佼佼者,卻將不被他人察覺作為人生目標,這深刻體現了社交焦慮的核心——對被拒絕的恐懼。
作為社會性生物,當陷入社交焦慮時,人們會過度在意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不斷留意周圍環境中可能存在的威脅與否定跡象,那些暗示自己可能犯錯進而遭拒的信號,同時又從他人的認可中尋求慰藉,如微笑、點頭或歡笑等。
社交焦慮令人疲憊不堪,但其存在並非毫無緣由。
從某種意義上說,社交焦慮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它促使人們關注社交群體中的細微差異、規範和動態,以便調整自身行為以融入其中,從而避免被拒絕。
畢竟,人類是群居動物,相互依存,且被拒絕會帶來痛苦。每個人都有過被拒絕的經歷,可能是初次約會後的被冷落,可能是求職時與心儀工作失之交臂,亦或是被某個朋友圈子排斥。
這些經歷令人不悅,而社交焦慮本是為了抵禦這種痛苦。然而,當它開始干擾正常生活時,便成為了問題。
當對被拒絕的恐懼與自我認知交織,認為自身存在某些內在缺陷、不足或性格弱點而導致被拒時,情況就會愈發嚴重。例如,約會後被忽視就歸咎於自己不夠可愛或有吸引力;求職失敗便覺得是自己不夠聰明優秀;被朋友圈子孤立則認為是自己不夠有趣。
這種對被拒絕的恐懼,本質上是害怕自己達不到期望的樣子,或是社會所要求的樣子。長此以往,這種心理機制可能發展為社交焦慮障礙。
患有社交焦慮障礙的人,會極度擔憂他人的負面評價與拒絕,甚至為此構建一種避免被注意的生活模式,因為他們覺得不被關注就能減少被拒絕的可能。
社交焦慮障礙是全球常見的精神疾病之一。
僅在美國,就有超12%的人在人生某階段會被診斷出患有該症,約4000萬人;全球範圍內,雖比例約為4%,但按當前人口估算,約3.2億人可能在一生中的某個時刻受其困擾。
儘管如此普遍,社交焦慮卻常被誤解、誤診甚至忽視。
關於社交焦慮,存在許多錯誤觀念。
一是認為有社交焦慮的人喜歡獨處,將他們刻板地視為隱居者,不願與外界交流。
但研究表明,患有社交焦慮障礙的人同樣渴望建立穩固、健康、親密的關係,他們也會社交並從中獲得樂趣。社交焦慮並非讓他們完全排斥社交,只是在某些特定情境和人群面前會感到不適。
二是有人覺得社交焦慮就意味著害怕公開表演,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一些患者在小型、親密的交談中反而更焦慮,且不少有社交焦慮的人在模特、表演、體育等與社會評價相關的職業中表現出色,如大坂直美,她雖有社交焦慮,卻在網球領域成績斐然,同時也坦誠分享自己在社交場合的困擾。
三是也是最嚴重的誤解,認為社交焦慮是暫時且無害的。
實際上,若不加以干預,它不會隨著年齡增長自然消失,還會對生活的各個方面產生深遠影響,從興趣愛好的選擇(傾向於單人活動而非團隊運動)到職業規劃(更傾向獨立工作而非銷售客服等),再到日常生活中的人際交往。
在現代社會,應對社交焦慮愈發困難。儘管科技讓人們的聯繫更加緊密,但同時也帶來了更多的孤獨、抑鬱和社交焦慮,社交工具看似豐富,卻未能真正促進人們的融入。社交媒體重塑了社會關係和互動標準,人們通過精心打造的網路形象展示自己,同時要應對海量且無形的反饋,社交失誤的代價也隨之升高。
面對社交焦慮,我們可以採取一些措施。
一是早期識別。
這一點至關重要,因為超半數最終發展成社交焦慮障礙的人在14歲前就已出現癥狀,且它還會增加患其他精神疾病的風險。
而通過幾個簡單問題,如對被拒絕的恐懼是否是最害怕的事之一、是否影響想做且喜歡的事,就能快速準確地篩查出社交焦慮,且成本極低。我們可將早期檢測融入學校新生指導、一對一輔導及初級醫療保健等現有體系中。
二是利用平台的力量。
在高度互聯的時代,個人平台能產生巨大影響力。
像瑞奇・威廉姆斯、大坂直美、維奧拉・戴維斯等名人分享自己的社交焦慮經歷,引發了積極的連鎖反應。我們也應在自己的平台上,無論是學校、工作場所還是家庭,坦誠地討論精神疾病,減少誤解,幫助更多人。
三是培養社交勇氣。
應對社交焦慮並非避免被拒絕,而是要勇敢面對。要明白被拒絕是生活的一部分,即使可能因自身無法改變的特質而被拒,也要勇敢追求重要的經歷,認識到自身價值,尋找接納自己的人和群體,在可能面臨拒絕的情況下,依然勇敢地邁出社交的步伐,因為成長和實現目標的機會就在前方,那是一個讓自己充滿活力、真實且投入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