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參謀長,那天您為啥冒著被處分的風險,也要從團里調配那批通訊器材配件給我們連隊?"我站在團部榮譽室,看著那張泛黃的照片,想起四十多年前的那個雪天,忍不住問出了這個藏在心底多年的問題。
李參謀長聽到我的問題,微微一笑,眼角的皺紋里藏著歲月的痕迹。
這一刻,我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回到了1976年那個寒冬。
那年,我在北方某邊防團當文書已經到了第二個年頭。
二十齣頭的我,從湖南農村的一片稻田裡走出來,懷揣著對軍營生活的嚮往,穿上了那身綠色的軍裝。
剛入伍那會兒,家裡人是不理解的。
"錢建軍,你這娃子咋想不開呢?好好在村裡教書不好嗎?當什麼兵嘛!"臨行前,我爹拍著腿直嘆氣。
!"
可我心意已決:"爹,娘,我去當兵不但能減輕家裡負擔,還能學本事,退伍後找個好工作,到時候更能幫襯家裡。"
就這樣,背著家裡人縫的被褥,踏上了那趟開往軍營的綠皮火車。
部隊的生活比我想像的還要艱苦。
北方的冬天,凜冽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宿舍里的暖氣時有時無,早上起床,水盆里的水都結了一層薄冰。
可咱們連隊戰友之間的感情,卻像那盞煤油燈一樣,在寒冷的冬夜裡格外溫暖。
記得我剛當文書那陣子,字寫得不夠規範,報表也常出錯,連長沒少批評我。
晚上休息時間,馬順山班長硬是拉著我一筆一畫地教:"小錢啊,當兵就得有股子認真勁兒,別看這報表小,可寫得不好,上級檢查咱連隊可就丟人了。"
後勤員劉鐵生知道我愛喝熱水,每天早上都會偷偷給我暖壺裡加滿開水:"小錢,喝水暖胃,多喝點。"
就連平時不苟言笑的徐指導員,也時常在我加班整理文件時,親自給我端來一杯熱茶:"小錢,別熬太晚,身體要緊。"
這些細小的關懷,讓我這個遠離家鄉的湖南小夥子,在北方的軍營里找到了家的感覺。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1976年那個冬天格外寒冷,北風呼嘯,大雪封山,連綿幾天的暴雪讓我們的營區變成了一片銀白世界。
臨近年末,咱們連隊需要從團部領取年終評比的關鍵文件和一批訓練物資。
這事兒看似簡單,實則關係重大。
尤其重要的是通訊訓練所需的器材,這可關係到咱們連隊能否在年終評比中拿到優秀,要知道,連續三年優秀可是能記集體三等功的!
那天早上,我正在整理文件,徐指導員匆匆走進來,臉色不太好看。
"小錢,團里電話打不通了,估計是暴雪壓斷了線路,這雪越下越大,文件和物資得馬上去取,不然耽誤了訓練進度。"徐指導員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紛飛的大雪,眉頭緊鎖。
我看了眼窗外,能見度不到十米,雪花大如鵝毛,地上的積雪已經沒過了腳踝。
"我去!"我想都沒想就站了出來。
"你?"徐指導員回頭看我,眼中帶著擔憂,"三十多公里山路,這天氣多危險啊,山路結冰,稍不注意就摔個大跟頭。"
"算了,我去吧。"徐指導員拿起掛在牆上的大衣。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徐指導員說話帶著鼻音,臉色還有些發紅。
"指導員,您感冒還沒好利索吧?再冒這風雪容易複發。"我趕緊攔住他,"再說連長出去執行任務還沒回來,您要是也出去了,連隊沒人拿主意了。"
徐指導員猶豫了一下。
"指導員,我年輕,腿腳也快,去去就回。"我笑著說,"要不是為了證明我這湖南仔能抗北方的寒,我還真不願意出這趟門呢!"
徐指導員被我逗笑了,但很快又嚴肅起來:"小錢,這不是開玩笑的事,你真要去?"
"真的!"我拍著胸脯保證。
徐指導員拗不過我,最後同意了,但叮囑再三:"路上小心,實在不行就在團部住一晚,別逞強回來,明白不?"
"明白!"我立正敬禮。
背上背包,我剛要出門,馬班長塞給我兩個熱饅頭和一個攜帶型暖水袋:"小錢,路上餓了吃,冷了暖手,這水袋是我從老家帶來的,挺管用。"
看著他那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關切,我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馬班長,您這是把我當小孩子呢?放心,我肯定能平安回來!"我故作輕鬆地說。
出門前,我回頭看了一眼溫暖的連部,心裡默默地想:這趟任務,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不能給連隊丟臉。
踏上雪地,寒風刺骨,像無數把小刀在臉上割。
要擱平時,走這三十公里山路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可這大雪天,每邁一步都格外吃力。
雪已經沒過了膝蓋,路面看不清,只能靠著路邊的電線杆辨認方向。
"一二一,一二一",我小聲地數著步子,給自己打氣,不時回頭看著自己走過的腳印,很快就被新雪覆蓋了。
才走了一半路程,軍鞋早就被雪水浸透,腳趾都凍得發麻,我不時得蹲下來,用手搓搓腳,活動一下血液循環。
馬班長給的暖水袋,這會兒可派上了大用場。
肚子也開始咕咕叫,我啃了一口凍得硬邦邦的饅頭,嚼了好久才咽下去。
"堅持住,錢建軍,連隊靠你呢,這點苦算什麼。"我一邊默念著一邊向前走。
想起了老家湖南,那時候下雨天走泥巴路去學校,一不小心就摔個狗啃泥,但從沒耽誤過一天課。
現在穿上了軍裝,更不能被困難嚇倒。
就在我艱難跋涉時,在一處拐彎的雪坡下,突然看到一輛陷入雪堆的吉普車。
車輪深深陷入雪裡,發動機蓋上積了厚厚一層雪,車門半開著,裡面隱約能看到有人影。
我心裡一緊:"糟了,不會是出事了吧?"
顧不上休息,我趕緊跑過去一看,車裡坐著兩個人,都裹著軍大衣,卻已經被凍得直打哆嗦。
再定睛一看,我嚇了一跳——竟是團里的李參謀長和他的警衛員小王!
"首長好!"我趕緊立正敬禮。
李參謀長五十來歲,短髮花白,臉上的皺紋里刻著歲月的滄桑,卻依然精神矍鑠。
"小錢?"李參謀長顯然也認出了我,"咱們一連的文書?你這大雪天跑出來幹嘛呢?"
"報告首長,我去團部領取文件和物資。"我答道,"您這是?"
"唉,本來是去縣城有點事,誰知道半路上車陷雪堆里了,發動機也出了故障,暖氣都沒了。"李參謀長說話時哈氣都成了白霧,"小王不懂車,我也是個門外漢,這都困在這兒快兩小時了。"
我看了看四周,荒無人煙,這要是在這等救援,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
腦子一轉,我想起了在老家學過的一點技術:"首長,讓我看看吧,入伍前我在村裡拖拉機站當過學徒,對機械略懂一二。"
在老家,為了多賺點錢補貼家用,每到農忙季節,我都跟著村裡的拖拉機手幫忙,學過些修理知識。
雖說吉普車和拖拉機不一樣,但基本原理差不多。
我先用隨身帶的軍用小鏟子,一點點把車輪周圍的積雪挖開,又找來幾塊石頭墊在輪胎下增加摩擦力。
檢查了一下車子,發現是積雪堵塞了進氣口,又導致電路受潮短路。
我用隨身帶的工具,先清理了進氣口的積雪,又用馬班長教我的一個小技巧——用火柴的磷頭部分擦拭電路接點,除去上面的水汽。
李參謀長和小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小錢,你小子有兩下子啊!"
折騰了近一個小時,我滿頭大汗,手指凍得通紅,總算把車子修好了。
發動機重新啟動時,那轟鳴聲在寂靜的雪地里格外動聽。
李參謀長和小王驚喜不已,李參謀長用力拍拍我的肩膀:"好小子,真有兩下子!這要不是遇到你,咱們今天非在這凍成冰棍不可!"
"首長過獎了,這都是在老家學的。"我不好意思地說。
"來,上車,咱們一起去團部。"李參謀長拉開車門,讓我坐進了後排。
坐在溫暖的吉普車裡,我的腳趾慢慢恢復了知覺,那種痛癢交加的感覺,卻讓我心裡暖烘烘的。
"小錢,給,喝口水暖暖身子。"李參謀長遞給我一個軍用水壺。
我接過水壺,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是熱騰騰的茶水,頓時從喉嚨暖到了心窩。
路上,李參謀長問起我的家鄉和入伍經歷。
"我是湖南郴州人,家裡有爹娘和兩個弟弟,家境不太好,爹是生產隊的,娘在家務農。"我如實相告,"入伍前在村小教了一年書,後來聽說當兵既能減輕家裡負擔,又能學本事,就報名參軍了。"
"湖南人?"李參謀長眼睛一亮,"有意思,我老首長也是湖南人,那股子倔勁和韌勁,跟你一模一樣。"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剛來部隊那會兒,還真不適應,尤其是這北方的冬天,冷得要命。好在連隊的戰友們對我特別好,慢慢就習慣了。"
"家是小家,部隊是大家。"李參謀長感慨道,"這話雖然老套,但確實是真理啊。"
"對了,首長,您今天這是要去縣城?"我好奇地問。
"嗯,原本是要去縣醫院看看我兒子,他在縣城高中讀書,前幾天感冒發燒了。"李參謀長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不過現在去不了了,等把你送到團部,我得趕回團里,有個緊急會議。"
聽到這裡,我心裡一震:李參謀長為了公事,竟然把看望生病的兒子的事往後推,這份舍小家為大家的精神,讓我深受觸動。
"我看過你們連隊的報表和文書工作,整理得特別規範。"李參謀長忽然轉變話題,"當年我也是從文書幹起來的,知道這工作不容易。"
聽到李參謀長的肯定,我心裡美滋滋的,這些日子的加班熬夜總算沒白費。
"謝謝首長肯定,我還有很多要學的地方。"我不好意思地回答。
車子在雪地上緩緩前行,周圍的白雪映襯下,那綠色的軍裝顯得格外醒目。
到了團部,已經是中午時分,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李參謀長二話不說,直接帶我去了團部食堂:"先填飽肚子,餓著肚子幹活可不行。"
團部炊事班的伙食比連隊要好得多,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麵端上來,光聞著那香味就讓人直流口水。
"小錢,多吃點,回去路上還得走不少路呢。"李參謀長親切地說。
吃完飯,李參謀長又親自陪我去了後勤處辦手續。
看著物資清單,李參謀長突然皺起了眉頭:"咦?怎麼少了通訊器材的配件?這可是年終評比的關鍵項目啊。"
後勤處長張大林一臉為難:"參謀長,這批配件已經分配完了,下批要等到年後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沒有這些配件,咱們連隊在通訊訓練中肯定會失分,年終評比很可能就要泡湯了。
想到戰友們大冷天頂著風雪訓練的情景,想到徐指導員期待的眼神,我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正當我發愁時,李參謀長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張處長,我記得團部戰備物資庫里有這批配件吧?從那裡調配一批。"
"這...這不合規定啊,參謀長。"張處長嚇了一跳,"戰備物資是不能隨便動用的,萬一上級突擊檢查..."
"我簽字負責。"李參謀長掏出筆,在一張責任書上迅速寫了幾行字,簽上名,蓋上章,"戰士們訓練需要,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說了,這不是挪用,等下批物資到了,馬上補上。"
張處長無奈,只好照辦。
。
這是怎樣的一位首長啊,為了基層連隊的訓練需要,竟不惜冒著被處分的風險,從戰備物資中調配器材。
回程的路上,李參謀長讓司機把我送回連隊。
"參謀長,這不合適吧?"我有些不安,"我走回去就行了,您不是還有會議嗎?"
"沒事,順路。"李參謀長笑了笑,"再說了,這大雪天的,你走回去得多久?天黑前肯定到不了。"
我不好再推辭,只能感激地點點頭。
車子在雪地里行駛了一段,李參謀長讓司機停了車,說是活動活動腿腳。
我們下車伸展身體時,一陣風吹來,吹落了李參謀長口袋裡的一封信。
我彎腰撿起來遞給他,無意中看到信上寫著幾個字:"兒子病情穩定,但醫生說父親最好能來探視一下..."
李參謀長見我表情異樣,苦笑了一下:"看到了?"
"參謀長,您兒子..."我支支吾吾地問。
"嗯,他媽前天寫的信。"李參謀長平靜地說,"我兒子在縣城高中讀書,前幾天感冒發燒住院了,挺嚴重的。"
"那您為什麼不去看他呢?"我忍不住問。
"部隊的事更重要,他媽媽在照顧著呢。"李參謀長深吸一口氣,把信塞回口袋,"小錢,當兵的人,家是小家,部隊是大家。這個道理,我入伍那天就明白了。"
聽著這話,我心中一陣酸楚。
想起自己爺爺生病時,連隊首長特意批了我三天假回家探望,而李參謀長卻把兒子的事放在了部隊工作之後。
這就是軍人的擔當和犧牲啊!
到了連隊,戰友們看到我安全回來,都鬆了一口氣。
徐指導員接過我帶回來的文件和物資,檢查了一遍,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幹得好,小錢!"
當晚,我把遇到李參謀長的經歷和戰友們分享,特別是李參謀長不顧自己兒子住院,也要冒著被處分的風險從團部戰備物資中調配器材給我們連隊的事。
戰友們聽完,都沉默了。
"咱們得好好訓練,不能辜負李參謀長的一片心意。"馬班長第一個站起來,鏗鏘有力地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從那天起,我們連隊的訓練強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
天剛亮就開始,直到深夜才結束。
大雪擋不住我們的訓練熱情,寒風凍不僵我們的意志。
戰友們互相鼓勵,互相幫助,像一個大家庭一樣團結一心。
就是這股勁頭,讓我們在年終評比中拿到了全團第一的好成績。
年終總結大會上,當團長宣布我們連隊獲得"訓練標兵連"稱號時,我看到了李參謀長欣慰的笑容。
更讓我們感動的是,戰友們自發組織寫了一封信給李參謀長的兒子,表達我們對參謀長的敬意和對他的問候,還湊了一些錢買了營養品和學慣用品。
我們委託馬班長送到了縣城醫院。
一個月後,一個意外的消息傳來,李參謀長被上級通報批評了。
原因竟然是他擅自動用團部戰備物資!
聽到這個消息,我們連隊的戰友們都驚呆了。
"這不公平!"小劉憤憤不平,"李參謀長是為了咱們連隊好啊!"
"就是,要不是那批配件,咱們根本拿不到標兵連!"老王也激動地說。
徐指導員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首長做事自有分寸,咱們安心訓練就是對他最大的支持。"
就在我們為李參謀長鳴不平的時候,一封信和一張全家福照片送到了連隊。
信是李參謀長的兒子李小軍寫的,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的合影,李參謀長站在中間,臉上帶著自豪的笑容。
信中寫道:
"親愛的叔叔阿姨們,謝謝你們的關心和禮物,我的病已經好了。我爸從未提起雪中救援和調配物資的事,但他一直把部隊當作自己的第二個家。雖然他因為幫助你們而受到了批評,但他說這是值得的,因為部隊就是一個大家庭,家人之間就應該互相幫助。我為有這樣的父親而驕傲,也為他能和你們這樣的戰友共事而高興。"
讀完這封信,許多戰士眼眶濕潤了。
。
那一刻,我真正理解了什麼叫舍小家為大家,什麼叫軍人擔當。
那個冬天后,我和李參謀長又有了幾次接觸,每次他都親切地詢問連隊的訓練情況和我的個人成長。
1979年,我從部隊退伍,依依不捨地告別了朝夕相處的戰友們,也告別了那段軍旅生涯。
回到地方後,我先是回了老家照顧了一段時間父母,後來在縣城找了份工作,娶妻生子,過上了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歲月如梭,轉眼四十多年過去了。
我已經退休,頭髮花白,兒女也都成家立業了。
那年軍營開放日,我帶著兒子重訪舊部。
當我走進團部大門,看到那熟悉的軍旗,聽到那嘹亮的軍號,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
在團部榮譽室里,我意外發現了一張泛黃的老照片:雪地里,年輕的我和李參謀長並肩站在修好的吉普車旁,臉上帶著笑容。
照片旁邊的文字是:"軍人本色,不只在戰場"。
看到這張照片,那天的一幕幕又浮現在眼前。
。
就在我沉浸在回憶中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小錢?真的是你啊!"
我回頭一看,竟是滿頭白髮卻依然精神矍鑠的李參謀長!
"參謀長!"我激動地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雖然已經退役多年,但那種發自內心的敬意和尊重,絲毫未減。
"別叫參謀長了,都退休了,叫我老李就行。"李參謀長拍拍我的肩膀,臉上布滿了慈祥的笑容,"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我們坐在榮譽室的長椅上,聊起了往事,聊起了各自退役後的生活。
李參謀長的兒子李小軍已經是某醫院的主任醫師,他自己退休後在家帶帶孫子,種種花,日子過得悠閑自在。
望著面前這位曾經敬仰的長官,我終於忍不住問出了那個藏在心底多年的問題:
"李參謀長,那天您為啥冒著被處分的風險,也要從團里調配那批通訊器材配件給我們連隊?"
李參謀長聽了我的問題,只是微微一笑:"小錢啊,你還記得我當時跟你說的話嗎?當兵的人,家是小家,部隊是大家。再說了,那會兒要不是你在雪地里救了我和小王,我可能都到不了團部。咱們這不是互相幫助嘛。"
看著李參謀長那雙依然炯炯有神的眼睛,我忽然明白,真正的軍人品格,就藏在這些看似平常的一舉一動中。
而這,正是我穿軍裝那些年,最寶貴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