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墊里的戈壁情
"你要走了?"她問我,眼睛裡泛著不易察覺的波瀾,手裡緊握著什麼東西。
"嗯,明天一早就得回連隊了。"我低著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1973年的八月,河西走廊的風已經夾著一絲涼意。
我和六連的戰友們,滿懷熱血來到這片戈壁,支援國家農場建設。
那會兒咱們年輕人都有個心思,到最苦最難的地方去,多吃點苦才對得起肩上的軍裝。
頭一回見到戈壁灘,真真是震住了。
放眼望去,黃沙漫天,天地相接處一片模糊。
太陽像個大火球,烤得人皮膚生疼。
嘴唇沒多久就裂了,手上的老繭磨破了又長,長了又磨破。
戰友李鐵柱拍拍我的肩膀,咧嘴笑著說:"林國強,你這城裡來的娃娃,怕是受不了了吧?看你那雙手,都快趕上姑娘家的細嫩了!"
我咬著牙不說話,心裡憋著一股勁兒。
娘在我入伍時拉著我的手說:"國強啊,當兵是好事,可千萬別給咱林家丟臉,你爹在天有靈,也盼著你爭口氣呢。"
這話我記在心裡,就是皮磨破了,骨頭碎了,也不吭一聲。
晚上睡覺時,我偷偷用軍用水壺里的熱水泡手,疼得直咧嘴。
李鐵柱看見了,丟給我一塊乾淨的布條:"別硬撐,包上,明天還得幹活呢。"
我不好意思地接過布條:"謝了,鐵柱哥。"
"嘿,客氣啥,都是兄弟。"鐵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明兒跟我去農場倉庫搬化肥,鍛煉鍛煉你這小身板!"
那天我正跟著鐵柱在農場卸化肥,突然天色變了。
戈壁的風說來就來,黃沙遮天蔽日,我一下子迷了路。
風沙打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疼,眼睛都睜不開。
我害怕極了,心想這下完了,該不會像傳說中那樣,被黃沙活埋了吧?
就在我慌神的時候,身後有人拉了我一把。
"跟我來!"聲音被風吹得支離破碎,但我聽出是個姑娘。
她抓著我的衣角,在漫天黃沙中艱難前行。
我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能緊緊跟著她。
沒走多遠,她一把把我推進一個簡易窩棚里。
窩棚不大,勉強能容納兩個人,但總算擋住了外面肆虐的風沙。
這才看清她的模樣。
扎著兩條粗麻花辮,臉曬得黝黑,但眉眼很清秀。
她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脖子上圍著一條褪了色的紅圍巾,樸素得像田間的一株野花。
"你沒事吧?"她問我,聲音清脆。
"沒...沒事,謝謝你。"我結結巴巴地說。
她自我介紹叫楊小芳,是農場的技術員。
"你手怎麼了?"她指著我滿是血泡的手掌,眉頭緊鎖。
"沒事,幹活磨的。"我趕緊把手藏到背後,心裡有點發虛。
楊小芳不由分說拉過我的手,從衣兜里掏出一小瓶藥水,輕輕塗在我的傷口上。
那一刻,我心裡像有小鹿亂撞,手上傳來的絲絲涼意,讓我忘記了疼痛。
"疼不疼?"她問我,眼睛裡滿是關切。
"不疼。"我硬撐著說,其實藥水接觸傷口時,疼得我差點叫出聲來。
"你們當兵的就是這樣,嘴硬。"她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這藥水是特效藥,我爸是赤腳醫生,教我的。"
窩棚外風沙依舊猛烈,我們只能等待。
小芳從布袋裡掏出幾個紅薯,遞給我一個:"餓了吧?吃點東西。"
我接過紅薯,感覺燙手,原來是剛烤好的。
"你怎麼會在這兒?"我好奇地問。
小芳咬了一口紅薯,慢慢道來。
原來她是上海知青,大學畢業分配到這戈壁農場已經三年了。
三年啊,這得是多大的決心才能在這苦地方紮下根。
"家裡人不擔心嗎?"我問她。
小芳的眼神暗了一下:"爸媽起初不同意,鬧得挺凶。"
"我爸說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學,怎麼能到這窮鄉僻壤來。"
"我媽偷偷塞給我一張從上海到家的車票,說干不下去就回來。"
"可我想啊,國家培養我這麼多年,我得報答祖國,再說這裡缺人啊!"
聽她說起這些,我心裡好生佩服。
窩棚外的風沙漸漸小了,我們走出去,陽光重新照耀在戈壁灘上。
遠處我們的連隊正在搜尋失蹤人員,我急忙向小芳道謝,跑向連隊。
"林國強,你跑哪去了?嚇死我們了!"鐵柱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急得滿臉是汗。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迷路了,被農場一個小姑娘救了。"
"哪個姑娘這麼好心?"鐵柱好奇地問。
"叫楊小芳,農場技術員。"
"哦,知道了,那上海來的知青。"鐵柱瞭然地點點頭,"聽說挺能幹的,就是性子倔,不少小夥子追她,都被拒絕了。"
聽鐵柱這麼說,我心裡莫名有些失落。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跟小芳的交集越來越多。
農場里施肥時,一袋化肥足有一百多斤,小芳瘦小的身子哪搬得動。
我二話不說衝上去幫忙,一連扛了十幾袋。
"林國強,你別逞能,傷著咋辦?"她擔心地說。
"我有那麼弱嗎?當兵人,吃這點苦算啥!"我呵呵笑著,腰都直不起來了還嘴硬。
小芳搖搖頭,從口袋裡掏出半塊紅糖,塞到我手裡:"補補力氣,你這人啊,就是死要面子。"
那紅糖含在嘴裡,甜得我心裡發顫。
誰能想到在這苦寒之地,還能嘗到這樣的甜。
連隊里的戰友們都發現了我的變化。
"老林,你小子最近老往農場跑,是不是看上哪個姑娘了?"老王趁著我整理內務時,壞笑著問我。
我的臉一下子紅了:"胡說啥呢,我那是去幹活!"
"得了吧,誰信啊?"老王擠眉弄眼,"該不會是那個上海來的知青吧?我看你倆挺配的!"
連長知道了這事,把我叫到辦公室。
"小林啊,年輕人有感情是正常的。"連長點了支煙,慢悠悠地說,"但咱是軍人,要以任務為重,明白不?"
我立正敬禮:"連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連長笑了:"行,我信你。不過那姑娘我見過,是個好姑娘,你要是真有心思,就踏踏實實的。"
收麥子那陣子,農場趕上了連陰雨,眼看麥子要遭殃。
六連指導員一聲令下,我們全連投入到搶收戰役中。
小芳那天穿著雨衣,在田間來回奔走,指揮搶收。
雨水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流,她也顧不上擦。
她的嗓子喊啞了,臉色蒼白,但眼神依舊堅定。
我跟在她身後,看她指揮得井井有條,不由得敬佩:"小芳,你可真行!"
她回過頭,沖我笑了一下:"咱農場的麥子,可是老百姓的命根子。"
就這麼一句簡單的話,讓我心裡一震。
我突然明白,她為什麼能在這荒涼之地堅守三年。
不是為了什麼大道理,就是為了這一畝一畝的麥子,為了老百姓的"命根子"。
那晚上,我們在場部的窩棚里烤火取暖。
小芳給每個人發了幾個用野菜包的餃子,說是自己包的。
我捧著那幾個皺巴巴的餃子,心裡熱乎乎的。
"小芳,你這手藝,以後誰娶了你,有口福嘍!"老王打趣道。
小芳低下頭,臉紅得像太陽落山時的晚霞。
我心裡沒來由地一陣酸楚,悄悄瞪了老王一眼。
老王看懂了我的眼神,擠眉弄眼地沖我做了個鬼臉。
麥子終於搶收完了,連隊要回營了。
支農的日子轉眼就要到頭。
最後一天,我鼓足勇氣找到小芳,想說點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我們站在剛收割完的麥田邊,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你軍靴磨腳不?"她突然問我。
我一愣:"還成,習慣了。"
"當兵人就是嘴硬。"她笑了笑,"我看你走路一瘸一拐的,肯定是靴子磨腳了。"
我沒想到自己的小動作被她看在眼裡,有些不好意思。
"真沒事,當兵哪有不受這點罪的。"
"那…你回去後,還寫信嗎?"她低著頭,聲音很小,像是怕被人聽見。
"寫啊,當然寫!"我幾乎是脫口而出,"你把地址給我,我一定寫!"
她抬起頭,眼睛亮亮的,像是戈壁夜空中的星星。
那天晚上,我正在整理行裝,小芳來了,手裡拿著一個小包袱。
"給你的。"她把包袱遞給我,眼睛不敢看我。
我打開一看,是一雙手工縫製的鞋墊,上面綉著一株紅柳,針腳細密整齊。
紅柳的枝幹挺拔,像是在風沙中頑強生長。
我心裡一熱,說不出話來。
"軍人腳下有千里,願這鞋墊伴你走完軍旅路。"她輕聲說完,轉身跑了。
我翻開鞋墊,底部藏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這句話。
那一刻,我差點流下眼淚。
深夜裡,窩棚外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
我悄悄掀開門帘,看見小芳站在不遠處,月光下她的身影顯得那麼孤單。
"怎麼還不睡?"我走過去,輕聲問。
"睡不著。"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國強,我怕……"
"怕什麼?"
"怕你走了就忘了這地方,忘了我。"她仰頭看著漫天繁星,眼裡閃著淚光。
我鼓起勇氣,握住了她的手:"不會的,我永遠不會忘記。"
她的手很粗糙,卻讓我感到無比溫暖。
夜風輕輕吹過戈壁灘,帶著淡淡的苦澀和甜蜜。
第二天一早,連隊集合準備離開。
我在隊伍里東張西望,想再看小芳一眼,卻沒見到她的身影。
"別看了,人家姑娘不會來了。"老王拍拍我的肩膀,"離別太傷感,懂不?"
我心裡失落極了,默默地跟著隊伍前進。
就在卡車發動的一刻,我看見遠處有個人影飛奔而來。
是小芳!
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手裡舉著什麼東西。
我跳下車,向她跑去。
"這是我家地址,你記好了。"她把一張紙條塞進我手裡,臉上滿是汗水,"有空就寫信,我等你!"
"我一定寫,一定!"我緊緊攥著紙條,生怕被風吹走。
卡車的喇叭響了,催促我趕緊上車。
我依依不捨地轉身,三步一回頭。
小芳站在原地,揮舞著手臂,直到卡車變成遠處的一個小點。
回到連隊後,我把鞋墊珍藏起來,只有執行重要任務時才會換上。
每次踩在鞋墊上,就像有一股力量支撐著我,讓我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咬牙挺過去。
我和小芳開始了漫長的通信。
剛開始一個月三四封,信里滿是思念和對未來的暢想。
我把連隊的趣事寫給她,告訴她我當上了班長,領導表揚了我的工作。
她則寫農場的變化,新開墾了多少畝地,今年的產量比去年高了多少。
後來信漸漸變少。
我從普通戰士升為班長,工作越來越忙,有時候一封回信要拖半個月。
有次執行邊境巡邏任務,整整兩個月沒法寫信。
等我回來,已經積了三封小芳的來信。
"國強,聽說你立功了,真替你高興。"小芳的信寫得很簡單,從不提自己的苦。
可有一次,我從探親回來的戰友口中得知,農場那年遭了大旱,連續三個月滴雨不下,農作物都快乾死了。
小芳帶著幾個知青,日夜不停地挖井找水,累得暈倒在田間。
這些,她在信里一個字都沒提。
我急忙申請探親,想去看看她,卻被連長拒絕了。
"現在是特殊時期,全連封閉訓練,誰都不能請假。"連長板著臉說。
那段時間部隊正在進行重大演習,所有假期都被取消。
我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她平安。
演習結束後,我被評為"優秀士兵",獲得了一次通話的機會。
我毫不猶豫地報了農場的電話號碼。
電話接通了,卻不是小芳接的。
"她去試驗田了,這幾天都住在那邊。"接電話的阿姨說,"要不我讓人去叫她?"
"不用了,不用了。"我急忙說,"您就告訴她,林國強打電話來了,說他很好,讓她別擔心。"
放下電話,我心裡空落落的。
小芳的信越來越少,最後一封信中說:"國強,我可能要有一段時間不能給你寫信了,農場有個耐旱小麥新品種試驗,需要我全力以赴。"
"別擔心我,你好好的。"
"記得,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要像戈壁灘上的紅柳一樣,堅強地活著。"
這封信後,就再沒收到過她的消息。
我的信寄過去,石沉大海。
那雙鞋墊已經磨得快要破了,我小心翼翼地用針線一次次補好,生怕它徹底壞掉。
戰友們都勸我:"算了吧,這年頭誰還等誰啊?你看看老劉,對象都結婚兩年了。"
我不信,堅持每月按時寫信,即使知道可能沒人回。
就這樣過了整整五年。
1978年初夏,我終於獲准轉業前探親。
沒有任何猶豫,我直奔當年的戈壁農場。
下了火車,我迫不及待地搭上去農場的拖拉機。
一下拖拉機,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曾經黃沙漫天的荒漠,如今綠意盎然,麥浪滾滾。
農場擴建了,規模比從前大了好幾倍。
嶄新的灌溉設備在田間工作,遠處還建起了幾棟平房。
"同志,請問這是金星農場嗎?"我攔住一個騎自行車的小夥子。
"是啊,你是新來的技術員?"小夥子上下打量我。
"不是,我是來找人的,楊小芳,聽說過嗎?"
小夥子眼睛一亮:"楊技術員啊!她啊,現在可是咱們農場的寶貝疙瘩!"
他指著遠處的試驗田說:"她帶隊研究出了耐旱小麥新品種,去年產量翻了一番呢!現在她整天泡在試驗田裡,連覺都不回來睡。"
我的心怦怦直跳,循著指引,來到試驗田。
遠遠地,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蹲在地頭記錄數據。
她的辮子不見了,剪了短髮,臉上的線條也變得堅毅了許多,被太陽曬得更黑了,但我一眼就認出了她。
是小芳,是我朝思暮想的人!
"小芳。"我輕輕喊了一聲。
她猛地抬頭,愣住了。
陽光下,她的眼睛裡閃著淚光。
"國強,你...你怎麼來了?"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從口袋裡掏出那雙已經補了又補的鞋墊:"我來還你鞋墊。"
小芳笑了,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
她放下手中的筆記本,慢慢站起來,腳步有些不穩。
我這才發現,她的右腿有些跛。
"你的腿?"我驚訝地問。
小芳擺擺手:"沒什麼,前年抗旱時摔的,早就好了。"
我心疼地看著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有什麼用?讓你擔心嗎?"她擦擦眼淚,笑了,"再說了,我不也好好的嗎?"
她從衣兜里掏出一個小布包,打開一看,是另一隻從未送出的鞋墊。
"我一直留著它,想著有一天親手給你。"
兩片鞋墊放在一起,完整地呈現出一幅圖案:兩株紅柳相依相伴,根深葉茂。
我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這麼多年,為什麼不回信?"
小芳嘆了口氣:"三年前,農場遭了場大火,郵局燒了,你的地址我找不到了。"
"我試著寄信到你原來的連隊,但你們已經調防了。"
"後來啊,我想,與其整天想這些,不如踏踏實實幹活,把咱們農場建設好。"
"國強,你看,現在的農場多好啊!"她驕傲地指著周圍的麥田,眼裡閃著光。
我深吸一口氣,空氣中滿是麥子的清香。
這是她用五年青春換來的成果。
晚上,我們坐在農場食堂里,小芳給我煮了一碗麵條。
"還記得五年前那個雨夜嗎?"她問我,"你們搶收完,我給大家煮了麵條。"
"記得,當然記得。"我笑著說,"那是我吃過最香的一頓飯。"
小芳笑了:"你這人啊,嘴真甜。"
"小芳,咱們結婚吧。"我突然說。
她的手一抖,差點打翻碗。
"你...你說什麼?"
"我說,咱們結婚吧。"我認真地看著她,"我已經申請了轉業,想留在這兒,和你一起。"
小芳愣住了,眼淚再次湧出:"你不回城裡了?"
"回什麼城裡,你在哪,我的家就在哪。"
她哭了,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
我知道,這是委屈,是思念,是五年來的堅守終於有了回應。
第二天,我們去農場領導那報告了婚事。
"好啊,好啊!"農場王主任激動地拍著桌子,"早就該這樣了!小芳這孩子為農場付出太多,終於有人能陪她了!"
"林同志,你是打算轉業到咱們農場?缺個拖拉機手,你干不幹?"
"干!"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轉業手續很快辦好了,我正式成為農場的一員。
結婚那天,整個農場都來幫忙。
簡單的婚禮上,麥浪是我們的見證,戈壁灘是我們的家。
新婚之夜,小芳從柜子里取出一個布包。
"這是什麼?"我好奇地問。
"你看看就知道了。"
我打開布包,裡面是幾十封信,都是我寫給她的,每一封都保存得完好無損。
"你知道嗎,每次我遇到困難,就會拿出這些信讀一讀。"小芳靠在我肩上,聲音輕柔,"就好像你一直在我身邊一樣。"
夕陽下,我們並肩站在麥田邊,身後是她用心血培育出的綠洲。
她的手不知何時被我握在了掌心,溫暖而有力。
"你知道為什麼我選紅柳做圖案嗎?"她問我。
我搖搖頭。
"戈壁灘上,只有紅柳能在這苦寒之地紮根生長。"
"它們不畏風沙,堅韌不拔,就像咱們......"
她的話沒說完,風把麥浪吹得嘩嘩作響,像是在為我們鼓掌。
這片曾經貧瘠的土地上,如今生長著希望和未來。
而我們,就像那兩株紅柳,早已在彼此心裡,生根發芽。
"國強,這輩子,咱們就紮根在這片土地上,好不好?"小芳輕聲問我。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好,一輩子都不走。"
五年後,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是個男孩,我們給他取名"林根柳",寓意像紅柳一樣,在這片土地上根深葉茂。
農場的麥田越來越廣闊,我們的家也越來越溫暖。
每當夜幕降臨,我看著妻子和孩子熟睡的面容,心中滿是感激。
感謝那場突如其來的風沙,感謝那雙樸素的鞋墊,更感謝這片孕育了我們愛情的戈壁灘。
"你要走了?"她問我,眼睛裡泛著不易察覺的波瀾,手裡緊握著什麼東西。
"不,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走了。"我堅定地回答,"我要和你一起,在這片土地上,像紅柳一樣,生根發芽,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