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
"當年那個打濕了我軍用水壺的姑娘,如今竟然成了我的媳婦兒。"
老連長聽了,咧開嘴笑得像個孩子,一口氣喝乾了杯中的二鍋頭。
一九八一年八月的一天,我劉鐵軍結束了為期五年的戈壁灘兵役生活。
當時正趕上夏收忙季,哨所里的戰友們硬是拿出珍藏的細糧,給我蒸了幾個肉饅頭。
出了名的"面點師"老王還特意把饅頭捏成了花的形狀,說是要把我們戈壁灘的精神也帶回內地去。
那天風沙不大,太陽曬得人皮膚髮燙,戰友們頂著烈日,排成一排,站得筆直,目送我離開。
"鐵軍,這日子過得真快啊,一眨眼你小子就要走了。"張連長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眶有點紅,可嘴上還是那副嚴肅的樣子。
他的臉上布滿了細小的皺紋,那是常年風吹日晒留下的痕迹,就像戈壁上龜裂的土地。
"給你個東西,到家再看,算是任務。"他遞給我一個磨損得厲害的皮夾。
皮夾邊緣已經翹起,能看出裡面塞了不少東西,鼓鼓囊囊的。
我正想打開,張連長擺擺手:"到家再看,這是任務!軍令如山,記住了!"
"是!保證完成任務!"我下意識地立正敬禮,引得戰友們都笑了。
離開時,我站在卡車上回望那座我守了五年的哨所。
戈壁的風沙混著我的淚水,把臉龐颳得生疼。
那些年,我們在黃沙漫天的荒原上,一起挖戰壕、站崗哨、過大年,甚至在石頭縫裡種下一棵梨樹苗...
這些回憶就像那漫天黃沙,看似飄散,卻永遠埋在心底最深處。
卡車開出去很遠了,我還能看見哨所屋頂上那面迎風飄揚的五星紅旗,像一團永不熄滅的火焰。
坐上去往徐州的火車,我的心情複雜得很。
五年的軍旅生涯給了我一身本事,可回到地方上能幹啥呢?當兵前我就初中畢業,啥也不會。
火車上人擠人,過道里都站滿了人,空氣里混合著汗味、煙味和各種食物的味道。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座位,把行李往行李架上一塞,長出一口氣坐下。
剛坐下,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姑娘抱著幾本書站在我面前:"同志,打擾一下,這是我的座位。"
她穿著一件淺藍色的確良襯衫,下身是一條深藍色的裙子,清爽又利落。
我趕緊站起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不住,沒看清楚。"
轉身正要走,火車猛地一晃,我那掛在腰間的軍用水壺蓋子鬆了,水嘩啦一下全灑在了姑娘的裙子上。
"哎呀!"姑娘驚叫一聲,低頭看著濕透的裙子。
裙子前面濕了一大片,貼在腿上,姑娘的臉一下子紅了。
"真對不起!我..."我手忙腳亂地掏出手帕,又不敢給人家擦,急得滿頭大汗。
旁邊的乘客都看了過來,有人偷笑,有人搖頭。
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沒想到姑娘卻笑了:"沒事,這天熱著呢,一會兒就幹了。"
她的聲音清脆好聽,像山泉水流過鵝卵石。
"倒是你的水壺空了,這一路可怎麼辦?"她關心地問我。
。
就這樣,我認識了林小雨。
她是上海紡織廠的技術員,去北京學習新工藝。
我們坐在一起聊天,火車在廣闊的華北平原上緩緩前行,窗外是一望無際的麥田和時不時閃過的小村莊。
"你剛退伍啊?在哪當的兵?"林小雨好奇地問。
"新疆,戈壁灘上的一個小哨所,離縣城都有一百多公里。"我回答。
"那一定很苦吧?"她眼睛裡閃著同情的光。
"苦倒是不覺得,就是孤單。"我笑了笑,"冬天太冷,夏天太熱,風沙太大,水太少,可慢慢也就習慣了。"
火車晚點了,原本八小時的車程硬是拖了一天一夜。
傍晚時分,火車經過黃河大橋,鐵軌在橋上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響。
突然,所有燈都滅了,車廂里一片漆黑。
有人驚慌失措地喊叫起來:"怎麼回事啊?"
"出什麼事了?"
"別擠,別擠!"
混亂中,有孩子哭了起來。
我習慣性地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手電筒,站起來大聲說:"大家別著急,應該是臨時停電,保持冷靜!"
五年軍旅生活練就的指揮口吻讓人信服,車廂里的喧鬧聲小了下來。
我幫著乘務員安排秩序,指引老人和孩子找到安全的位置。
等一切平靜下來,我發現林小雨就跟在我身後,遞給我一塊餅乾:"你真像個指揮官。"
月光透過車窗,照在她的臉上,顯得格外明亮。
"當兵的習慣罷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接過餅乾。
餅乾是上海特產的,香甜可口,我一口就吃完了。
"好吃吧?我帶了不少,給你幾塊。"林小雨從包里拿出一小包餅乾給我。
這一路上,不知怎的,我跟林小雨越聊越投機。
她說起上海的高樓大廈,繁華的南京路,我說起戈壁灘的日出日落,還有那望不到邊的荒涼。
夜深了,火車還在修理中。
我和林小雨坐在敞開的車門旁,看著滿天星斗。
夏夜的風吹過,帶著泥土和野草的氣息。
"你在戈壁灘當兵,一定見過比這更美的星空吧?"林小雨問。
"嗯,那邊的星星亮得能照得清人影。"我想起了那些漫長的夜晚,"冬天夜裡站崗,就靠看星星解悶。"
回憶湧上心頭,那些孤獨的夜晚,只有星星陪伴的日子...
"有一年,我和戰友王明志在哨所旁邊的石頭縫裡種了棵梨樹苗。"我繼續說道。
"在戈壁灘種樹?能活嗎?"林小雨驚訝地問。
"開始也沒想著能活。"我搖搖頭,"只是老王說,他家鄉有句話,'活著的人不種樹,死了沒人記得'。"
我們就每天從自己的水壺裡勻出一點水來澆它。
有時候水不夠喝,我們寧可自己少喝點,也要給那棵小樹澆上一點。
"第二年春天,真的冒出了嫩芽..."講到這裡,我突然想起張連長給我的皮夾,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林小雨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情緒變化,輕輕哼起了一首歌:"一片片雪花飄落在我的肩頭..."
她的歌聲清澈婉轉,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動聽。
"這是什麼歌?挺好聽的。"我問。
"《絨花》,是讚美紡織女工的歌。"她教我唱了幾句。
我聽了幾遍,掏出從戈壁灘帶出來的自製口琴,吹了一段。
那口琴是用廢舊馬口鐵做的,音色有些粗糙,但在夜色中卻顯得格外真誠。
林小雨驚訝地看著我:"你還會製作樂器?"
"在那邊沒啥娛樂,啥都得自己想辦法。"我不好意思地說。
一位路過的老乘務員聽見了,停下腳步說:"你們這代年輕人真好啊,有夢想有擔當。"
他是個頭髮花白的老人,眼角的皺紋里盛滿了歲月。
"比我們那會兒活法敞亮多了。我們那時候,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哪有什麼夢想不夢想的。"老人感慨道。
林小雨和我相視一笑,心裡有種莫名的自豪感。
終於到了徐州,我和林小雨依依不捨地道別。
"等等,把你地址給我吧,咱們可以通信。"林小雨急忙從包里掏出一個小本子。
我寫下了自己的地址,她也給了我上海的地址。
"有空來徐州玩啊。"我說。
"嗯,你也可以來上海啊。"她笑著說。
看著林小雨遠去的背影,我心裡有些失落,又有些期待。
回到徐州老家,我才打開張連長給我的皮夾。
裡面是戰友王明志的一張照片,還有一封信,還有一枚用紅線穿著的小勳章。
照片上的老王穿著軍裝,笑得沒心沒肺,跟我記憶中的樣子一模一樣。
信是張連長寫的,字跡有些潦草:"鐵軍,老王走了,在你退伍前半年的一次任務中,為了救一個迷路的牧民孩子,永遠留在了戈壁灘。"
"他臨走前囑咐我,讓你幫他照顧一下老母親,她一個人住在徐州郊區。老王是獨子,他父親早年去世,現在他也走了,他媽媽就剩一個人了。勳章是老王的,他得過三等功,說是要留給他媽媽的,可惜..."
看到這裡,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照片前的老王還是那麼生動活潑,可人卻已經永遠地離開了。
那一刻,我想起了我們一起種下的那棵梨樹,胸口像壓著一塊大石頭。
"活著的人不種樹,死了沒人記得..."老王的話在我耳邊響起。
我對著照片許下誓言:"老王,你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照顧好你媽,我一定做到!"
找到王大娘的家並不容易。
徐州的郊區有好幾個村子,我挨個打聽,終於在一個叫東風村的地方找到了王家。
那是一間破舊的磚瓦房,院子里雜草叢生,看得出主人已經沒有精力打理了。
我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誰啊?"裡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阿姨,我是明志的戰友,來看您的。"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門開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瘦小的老人,頭髮花白,臉上布滿了皺紋,但眼睛炯炯有神。
"明志?我兒子?他咋樣啊?啥時候回來啊?"王大娘拉著我的手,眼睛一下子亮了,急切地問道。
我不忍心告訴她真相,只能說:"他挺好的,在邊防線上表現很好,讓我來看看您。"
"這孩子,當兵都五年了,也不回來看看他媽。"王大娘嘆了口氣,但臉上滿是自豪,"不過軍人嘛,保家衛國重要。你們吃得咋樣啊?冷不冷啊?"
我聽著這些關切的話,心裡更加難受了。
王大娘拉我進屋坐下,急忙去廚房準備飯菜。
屋子裡簡陋得很,一張木桌,兩條板凳,牆上掛著一張老舊的全家福,照片里的王明志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看著王大娘家徒四壁的樣子,我決定先找個工作,照顧好老人家,再慢慢告訴她真相。
本來我有個上海的遠房親戚,在國營廠當小領導,說是可以介紹我去。
薪水高,福利好,還能見識大城市的繁華。
但考慮到要照顧王大娘,我放棄了這個機會,在本地的紡織廠找了份工作。
爸媽對我的決定很不理解。
"好好的上海不去,留在徐州幹嘛?那邊工資高多了!"爸爸皺著眉頭說。
"兒子,你是不是在部隊里受啥委屈了?咱跟你爸商量商量,去找你們連長評評理去!"媽媽心疼地說。
我沒法解釋真正的原因,只能說想留在家鄉發展。
就這樣,我開始了平凡的工廠生活。
與林小雨分別後,我們開始了書信往來。
一開始是客套的問候,漸漸地,信越寫越長,話越說越深。
我給她講徐州的古城牆,她給我寫上海的外灘夜景。
我說起王大娘的事,她很感動,信里寫道:"你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明志能有你這樣的戰友,真是福氣。"
有一天,我收到她的信,說她想來徐州發展。
這讓我心裡既高興又忐忑。
高興的是能再見到她,忐忑的是徐州條件太差,怕委屈了她。
這時候廠里傳出風聲,說要改制裁員,我這個新來的自然在名單上。
工友們都愁眉苦臉,車間里的氣氛壓抑得很。
正在我發愁的時候,林小雨真的來了,帶著一個大行李箱和一臉的笑容。
她穿著一件淡黃色的連衣裙,比在火車上見到時更漂亮了。
"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具體時間?我好去接你啊。"我幫她提著箱子,心裡甜滋滋的。
"想給你個驚喜嘛。"林小雨笑著說,臉頰上有兩個可愛的小酒窩,"上海分配我去北京的機會我沒去,我申請調到徐州來了。"
"你傻啊,徐州條件比上海差多了。"我心疼地說。
徐州雖然是江蘇北部的大城市,但比起上海那樣的國際大都市,簡直就是小鎮一般。
"誰說的,這不是有你嘛。"林小雨的話讓我心頭一暖。
她看著我的眼睛,裡面滿是真誠和期待。
林小雨來徐州不久,我廠里果然開始大裁員。
那段日子我天天提心弔膽,生怕下一個被裁的就是自己。
但因為我在軍隊里學過機械維修,被調去了保衛科當修理工。
雖然工資低了點,但總算保住了工作。
林小雨憑著技術專長,在一家小服裝廠找到了技術員的工作。
我們倆的工資加起來雖然不多,但夠過日子了。
每天下班後,我會去王大娘家幫她干點活,修修房子,種種菜。
林小雨也常跟著去,給王大娘帶些水果點心,陪老人家說說話。
有一天,林小雨跟我說起王大娘:"你知道嗎?王阿姨年輕時可是個厲害人物,是第一批支援新疆建設的紡織工人,還當過模範呢!"
"你咋知道的?"我吃驚地問。
"我去檔案館查資料的時候無意中看到的。"林小雨興奮地說,"她還得過獎章呢,可惜回徐州後廠里倒閉了,檔案都散了。"
我和林小雨開始收集王大娘當年的事迹材料。
我們翻閱舊報紙,走訪老廠工人,甚至寫信到新疆那邊的工廠打聽。
王大娘卻不以為然:"那都是老黃曆了,現在誰還記得這些啊。別浪費時間了,小雨你這麼年輕漂亮,應該好好找個對象,別整天跟著鐵軍這個傻小子瞎忙活。"
我和林小雨對視一眼,都笑了。
我們的感情在這段時間裡越來越深,但誰也沒捅破那層窗戶紙。
一次偶然的機會,廠里發生了一場小火災。
車間的電線老化,引發了火災,兩個夜班工人被困在裡面。
我當時正好在保衛科值班,聽到報警後二話不說就沖了進去。
濃煙嗆得我睜不開眼,但我憑著在部隊練就的意志力,摸索著找到了兩個工人,把他們背了出來。
等消防車來了,我已經把人救出來了,自己卻因為吸入過多濃煙暈了過去。
醒來時,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看到林小雨紅腫的眼睛正擔憂地望著我。
她緊緊抱住我,哭得像個孩子:"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失去你!你這個傻子,下次不許這麼冒險了!"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她放棄上海的工作來徐州,是為了什麼。
我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鐵軍,我..."林小雨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也是。"我握住她的手,"等我出院,咱們去民政局領證,好嗎?"
林小雨破涕為笑,重重地點了點頭。
在林小雨的努力下,王大娘的先進事迹被重新挖掘出來,廠報還做了專題報道。
老人家漸漸開朗起來,她教林小雨織毛衣,林小雨教她唱《絨花》。
看著她們相處得這麼融洽,我心裡暖烘烘的。
有一天晚上,我終於鼓起勇氣,告訴了王大娘關於明志的真相。
我把張連長的信給她看,把那枚三等功勳章交給她。
我以為老人會崩潰,會哭喊,會指責我瞞著她。
沒想到她只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平靜地說:"我早就知道了。"
"什麼?"我震驚地問。
"半年前我就收到部隊的通知了,只是不想讓你們擔心,就沒說。"王大娘的眼裡噙著淚水,但聲音平靜,"我兒子是為了救人犧牲的,我為他驕傲。這些日子你和小雨對我這麼好,我很感激。"
她拿出一個舊盒子,裡面整整齊齊地放著明志從小到大的照片,還有部隊寄來的烈士證書。
看著這些珍藏,我鼻子一酸,淚水奪眶而出。
一九八三年春天,我和林小雨在廠禮堂舉行了簡樸的婚禮。
王大娘給我們披上了她親手織的紅綢帶,眼睛濕潤地說:"我兒子要是在,肯定高興。"
婚後,我倆一合計,申請去了工廠子弟學校。
林小雨教紡織技術,我教體育和國防教育。
雖然收入比在廠里少,但我們覺得培養下一代更有意義。
日子雖然清貧,但過得踏實。
王大娘搬到了我們家附近,我們經常一起吃飯,一起看電視。
八七年夏天,張連長給我來信說要來徐州探親。
那天,我特意穿上了珍藏的軍裝去車站接他。
張連長帶著幾個老戰友,一下火車就把我抱了個滿懷:"鐵軍,你小子還是那麼精神!"
他的頭髮已經斑白,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但那雙眼睛還是那麼有神。
他們帶來了驚人的消息:我和老王在戈壁灘種下的那棵梨樹,居然活了下來,還結了果子!
"明志那小子走了,可他種的樹活了。"張連長遞給我一張照片,上面是那棵已經長得很高的梨樹,樹下站著幾個新兵,笑得燦爛。
"你們那棵樹,現在成了我們哨所的'精神樹',新兵一到,都要去看看,聽聽你們的故事。"張連長說。
那晚,我們在家裡擺了一桌酒菜,請張連長和戰友們吃飯。
王大娘也來了,她給戰友們一人織了一雙毛線手套,說是戈壁灘冬天冷,要保暖。
戰友們都很感動,敬王大娘酒,說明志活在他們心裡。
"當年我和明志剛去哨所時,連個像樣的床都沒有,全靠自己想辦法。"我回憶道,"那小子可機靈了,硬是用廢舊炮彈箱給咱們做了兩張床,睡著可舒服了!"
"可不是嘛,那小子啥都會,一個破收音機,讓他搗鼓兩下就能用。"張連長笑著說。
我們就這樣聊著,笑著,也哭著,回憶著那段艱苦又充實的軍旅歲月。
八九年,我們有了孩子,取名"小梨"。
王大娘成了她的奶奶,每天變著花樣給小梨織毛衣、做鞋子。
我和林小雨工作忙,王大娘就幫著照顧孩子,小梨特別喜歡黏著王奶奶。
時光荏苒,轉眼十多年過去了。
小梨上小學了,聰明伶俐,特別喜歡聽我講戈壁灘的故事。
有一天晚上,一家人和王大娘一起吃飯,收看春節聯歡晚會。
電視里播放著歡快的歌舞,屋子裡充滿了溫馨的氣氛。
小梨突然問我:"爸爸,你為啥給我取名叫小梨啊?"
我摸了摸那個陪伴我十幾年的舊皮夾,裡面老王的照片已經泛黃,但笑容依然那麼陽光。
我輕聲說:"因為梨樹代表希望,代表一種精神,不管在多麼艱苦的環境里,都能紮根生長。"
"就像你王叔叔和爸爸在戈壁灘種的那棵梨樹一樣,是嗎?"小梨問。
"對,就像那棵樹一樣。"我撫摸著女兒的頭髮,心裡滿是感動。
林小雨靠在我肩上,輕聲哼起了《絨花》。
王大娘的眼中泛起了淚光。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人生最美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的。
。
"說起來,要不是當年打濕了我軍用水壺的姑娘,我這日子還真不知道會咋樣呢。"
我笑著摟住了林小雨的肩膀,心裡滿是感恩。
外面的煙花綻放,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我們的笑臉。
戈壁灘的風沙很遠,可那種精神,那份情誼,卻永遠留在了心裡,像那棵頑強生長的梨樹,紮根在心底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