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梁紅霞,整理/伊河生活】
1975年時我天天上班路過武裝部,聽說招女兵的消息後,口袋裡便揣著按了血手印的入伍申請書,經過激烈思想鬥爭後,我終於鼓足勇氣走進了武裝部。
師傅當年給我說過一句話:有夢就要去追!而自己這大半生,就得益於這句話的影響。
我1955年出生於河南洛陽這個古老的城市,我家住在西工業區,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家附近一個很大的兵營,但在我的記憶里,那裡一直沒有見過兵。爺爺說,這個兵營是軍閥吳佩孚的,現在沒兵了……
後來我上小學了,學校就在這座兵營旁邊,每天路過諾大的一大片兵營營房,心裡不禁對裡面充滿了好奇。
上中學後,一個偶然的機會,我聽說好朋友阮小雅的姑姑在部隊當兵,聽到這個消息後,我十分驚訝,她姑姑是女人,女人當兵是什麼樣,當兵以後在部隊幹什麼,是不是也在工西這樣兵營裡面……從那時起,女兵便成了我心中美麗而神秘的存在。
一天,我到小雅家裡去玩,在小雅家桌子玻璃板下面,我發現了一個十分漂亮的女軍人,於是,我就爬在桌子上,聚精會神地看著照片中的女軍人。照片是黑白的,我無法知道服裝的顏色,但我們班上的男同學都穿著綠軍裝,我猜想女軍人的軍裝也可能綠軍裝……
正在這時,小雅直到我身邊,看我對著照片中的女軍人出神,便激動地說,照片中的女軍人就是我姑姑,在北京一個部隊當連長,姑姑回來探親休假時,還來看過我們。
連長?連長是啥?小雅看我這樣問,就撲哧一下笑了,連長就是連隊里最大的官,我姑姑當女兵連的連長,她還管著一百多女兵呢……啊,她姑姑不僅當上女兵,而且還是管女兵的官,於是,我就對小雅開玩笑說,那讓你姑姑回來把我接走吧,我想去當女兵。
沒想到小雅笑得更厲害了,過了一會兒才說,那你得好好巴結巴結我,興許我高興了,還真說不準讓姑姑回來把你接去當兵。聽到小雅這樣說,我半信半疑,沒想到小雅把我緊緊抱在懷裡,掐著我的胳膊說,你想啥呢,我那有那麼大的面子,我要有那本事,先把我自己弄到部隊去再說……
雖然小雅和我說著玩笑話,但女兵這個神聖的字眼從此就錨在了我的心裡。後來看課外書,看電影,只要裡面有女兵的內容,我都會看得格外的仔細……想當女兵,也成了我對未來人生最熱切的嚮往。
轉眼間到了1973年,我高中畢業,此時我已經18歲。在我生活的里弄里,沒聽到說誰家有姑娘當兵,相反,許多男孩子穿上軍裝到部隊的,我的6個男同學都去外地當兵了。
那時,我就幻想著自己也穿上了軍裝,可是夢醒時分,我依然生活在現實里。
高中畢業後,大部分同學上山下鄉去了農村,但那會兒父親上班的洛陽手錶廠招職工子弟,於是,我在1973年11月以子弟的身份進入了手錶廠,許多同學都羨慕我,高中剛畢業就趕上了廠里招子弟,這一下工作有了,還拿上了每月26元的工資。
然而,到手錶廠上班並不是我的心愿,我想當兵,想當女兵,但一直等不來招女兵的機會,況且,到手錶廠上班當工人還是內部福利政策,並不是每年都招,機不可失,我只好不太情願地到廠里上了班,心裡卻一直還想著女兵的事。
時間到了1974年11月,到了招兵的季節,突然,我在家門口聽鄰居聊天,說區里今年招女兵,是去武漢部隊的……鄰居聊天的話,讓我塵封一年的女兵夢想重新激活了。
我想去當兵,可是,我已經上班,如何才能去當兵呢,由於想心事,上班時我也愁眉苦臉,一副心思重重的樣子。
沒想到,我心不在焉的樣子很快就引起了師傅的注意。
師傅是一位老職工,聽說他年輕的時候當過4年兵,退伍回來以後就被安排到了手錶廠工作。師傅待人正直熱情,還是黨員,當過車間組長,是廠里技術上的一把好手。
師傅關心地問我:「你是不是病了,或者家裡遇到了什麼事情?」我看了師傅一眼,想到自己上班這一年來師傅對自己的細心照顧和幫助,心裡不禁一暖,於是,我便把藏在內心深處想當兵的秘密說了出來……說完後,懇請師傅為我保密。
我不想因自己想當兵而遭非議,畢竟我是廠里子弟,父親還在廠里上班,我不能給他添麻煩。
然而,師傅聽完我的話後,並沒有批評我朝三暮四,這山望著那山高,相反,還語重心長地說,年輕人想當兵完全可以理解,你不用擔心什麼,況且,咱們廠里前兩年一直都有職工去當兵的,不丟人。
聽到師傅這樣說,我一直懸著的心才緩緩放了下來。
接著師傅又說,咱們區武裝部有女兵指標,這個消息可靠嗎,最好去落實一下,如果沒有,你不是白激動半天不是。聽到師傅這樣說,我點了點頭。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這個消息是我在家門口聽鄰居杜伯伯聊天時說的,伯伯的兒子在區機關上班,從機關出來的消息,應該不會有錯。師傅聽到我這樣說,也說這個消息不會有假,不過,為了穩妥考慮,回去再想辦法問問,我連忙說,晚上下班回家,我就去問。
晚上下班後,我剛回到衚衕口,正好碰上杜伯伯提著一包點心回家。我走上前問杜伯伯好,伯伯一看是我,也十分高興地回了一句:「閨女,下班了!」這是一個多好的機會,於是,悄悄把伯伯拉到一邊,小聲問,是不是咱們區里今年真的招女兵啊?
伯伯吃驚地看著我:「閨女,咋了,你想當女兵?」「這個消息我是聽我兒子你哥講的,你哥有同學在武裝部上班,他們經常在一起玩。這個消息應該是真的……哦,你哥現在下班在家裡,你和我一起回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後來,在伯伯家,鄰居哥哥說,區里今年的確有女兵徵兵的指標,但數量只有3個,你要想當女兵,估計難度比較大。
我問為啥說難度比較大,鄰居哥哥說,女兵指標太少,按以前的情況來講,這幾個指標,還不夠區裡面領導們分的……除非你有特別的關係和渠道。鄰居哥哥的話,讓我在弄明白招女兵的同時,也增加了幾分擔憂:當女兵競爭這麼厲害,我估計沒有多大希望,看來當女兵也只能在夢裡了。
第二天上班後,師傅看到我仍然悶悶不樂,就問是不是區里沒有女兵指標,我小聲說,我問了有指標,但聽說才3個指標,還不夠領導們分的。
沒想到師傅聽後卻說,也不一定啊。一聽師傅這樣說,我頓時來了精神,師傅,為啥這樣說,師傅說,只要有指標,就有可能,這裡面的變數很大,關鍵還要看你當兵的決心是不是夠大?
我問師傅這話是什麼意思,師傅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而是講了一個故事。
師傅說,他當兵時連隊有一個戰友,為了爭公社較少的徵兵指標,竟然給武裝部寫了用手指上的血寫成的申請書,徵兵那幾天,天天泡在武裝部,武裝部看他決心大,就讓他一起體檢。結果,定兵時有幾個人政審出了問題,他趁機填補了空缺,就這樣當上了兵……
師傅的話沒說完,我機靈地說,師傅,我是不是也寫一封這樣的申請書,天天上下班路過武裝部,就進去找領導……師傅咧著嘴笑了,說我們小梁師傅不笨嘛。記住,年輕人,有夢就要去追!
晚上在自己的屋裡,我琢磨著師傅白天的話,可我沒寫過這樣的申請書啊,再說,申請書咋寫我並不知道,但我知道招工時按手印,用的是紅印色,我何不按個自己的血手印。
於是,我迅速在一張稿紙上寫了個入伍的申請書,在下面落名字的地方,我用針扎破手指,在我的名字處重重按了一個血手印,怕一個手印分量不夠,我還在日期上也按了一個。
第二天上班時,我把申請書疊好塞了口袋。
早上,我出門的比較早,拐到縣武裝部大門口,發現門沒有開,我在門口徘徊了一會,還沒有人來,我一看自己上班的時間快到了,連忙往廠里趕。
上班時,我挺懊悔的,何不再等一會兒,於是,就想下一次,一定要把申請書送進去,要不白白挨了一針,到現在針眼還在痛。
師傅看我心神不寧的樣子,就走到了我面前,我把申請書送給師傅看,沒想到師傅打開一看,竟然嘿嘿地笑了,說儒子可教也,就鼓勵說,既然弄好了,就送進去吧,記住,這是為了你的夢想!
下午,師傅讓我提前走一會兒,於是,我匆忙往武裝部趕,但是,到了門口我又猶豫不決,不敢進去,後來,我心一橫,既然自己真的想當兵,那就什麼也不要怕了。於是,我鼓足勇氣,真的走進了武裝部……
我循著門牌,進了部長辦公室,把我的帶著手指血印的申請書往桌子上一放,說叔叔,我想當兵!正在寫東西的部長看到我一個女孩進來,往他桌子上放了一張紙,於是就拆看了我的申請書……
部長看完後,說你真的想當女兵,我重重地點了點頭,於是,部長便在申請書上記錄下了我上班的單位、家庭住址等信息,說,你回去等消息吧。
我走出武裝部大門時,長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但是之後一連十多天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又去了一趟武裝部,那天各辦公室都沒人,我只好離開了。
接著又是好幾天沒有消息。
就在我以為這事沒希望的時候,12月2日,一名軍人走進了手錶廠找到了我,說他是區武裝部的,讓我速到區醫院體檢,我匆忙請了假就往醫院趕,那名軍人陪我檢查完了所有的項目,就又讓我回家了。
8日,5名同志來到了我家,其中街道辦的一個人,還有3 個軍人。街道辦的人說,部隊來家訪,直到這時,父母才知道我為了當兵背後竟經歷了那麼多,儘管母親不太願意我當兵,但看我態度堅決要當兵,最後也抹著眼淚同意了。
後來,我才知道,區里3個指標,當初確實不夠分的,但由於最後查出有好幾個領導家的姑娘體檢不合格,而部隊又堅持只帶走身體合格的,沒辦法,部長想到了寫申請書、按血手印的我,於是,就有了軍人到手錶廠找我的那一幕。
12月12日,我穿上了心愛的綠軍裝到了東湖磨山,在那裡,我當了4年兵,後來榮幸提幹當了排長,和司令部機關的一名幹部結了婚。我在部隊幹了18年,把家也安在了東湖邊。
當初如果沒有師傅的點撥,沒有按著血手印的申請書,我恐怕不會有今天。
有時候不逼自己一把,你就不知道機會是怎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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