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洞國、尚傳道等人建立在謊言之上的「長春思想堡壘」，如同建立在沙灘上的高樓大廈，時刻都有坍塌的可能，他們煞費苦心地把軍官們集中起來，進行著填鴨式的灌輸學習，然而，卻又無形中給了他們集中探討如何生存下去的機會，一時之間，長春城這座如同地獄般的堡壘里，卻又發生出諸多的「怪事」來。
泡沫首先出現在被飢餓困擾的第60軍基層官兵中間，他們是第1兵團食物鏈的最底層，前線的哨卡，不時地有人投到那邊去了，又不時地有人冒險回來，雖說都是暗地裡的事，但帶出去的，未必全是飢餓難耐的肚皮，還夾雜著城防圖紙，和鄭洞國、尚傳道等人罪惡的勾當，而捎回的東西，絕對不僅僅是糧食，更多的則是已經在那邊當了大官的潘朔端、張沖、鄭祖志、楊重等人的信件，勸說著滇軍弟兄們，回到正義的一方，重振滇軍抗日時的雄風，為家鄉、為人民、為民族的解放事業而戰！更有解放軍對待起義投誠部隊、軍官、士兵的具體優待政策，讓被飢餓所困的基層官兵，似乎看到了一縷縷曙光。
又一個秋日的黎明，第60軍各部的大門外、圍牆上，到處張貼著解放軍鼓動性的傳單，字跡不一地寫著：
第60軍的弟兄們，無糧兵自散，明天，你們還能喝上一餐野菜稀粥嗎？你們還有豆餅、酒糟嗎？你們還能剜來野菜嗎？
與其坐以待斃，何如慷慨起義！
第60軍的生路何在？請效法張沖將軍、潘朔端將軍，速作打算，起義是唯一生路！
起義求生，頑抗求死，何去何從，選擇權在自己手中！
鄭洞國是要拿你們當炮灰的，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會有援兵嗎？
解放軍，真偉大，長春圍了鄭洞國、瀋陽圍了衛立煌、錦州圍了范漢傑，也正如一日三餐，解放軍想先吃哪個，就吃哪個，你們還有得選擇嗎？
……
一陣陣尖銳的哨音響起，長春市的警察又拎著小水桶、鐵刷子出動了，嘴裡罵罵咧咧地說道：「飯都吃不上了，還有心思搞什麼反動宣傳，共產黨，真是閑得沒事幹，給我們找活來了。」
南嶺外的陣地，一天天在緊縮著，解放軍的高音喇叭，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音，在北國長春的秋風裡，卻響起三迤女兒的鄉音：「雲南老鄉們，我們是一同被蔣介石四大家族欺騙到東北來當炮灰的。我們都是勞苦人家的子弟，不要再為他們賣命了！歡迎你們過來，帶武器者有獎，願意回家者發放路費，有意參加解放軍者，給予相應的職位。老鄉們，覺醒吧！快從長春城這個大火坑裡跳出來！你們現在餓著肚子是為了什麼？過幾天解放軍打進長春城，那時你們連命都難保。快過來吧，共產黨既往不咎，解放軍歡迎你們！我就是隨著潘師長過來的，如今已經當上排長了，我敢於向你們擔保……」
「第60軍的弟兄們，不要被戰犯鄭洞國所蒙蔽了，你們盼望的援兵，根本就不存在，你們想突圍，試試看，只要一出城，就是你們死亡的日子，你們還在顧慮什麼，難道還有一線生機嗎……」
對於對面陣地里的喊話、宣傳，鄭洞國予以嚴肅的炮火回應，似乎他的大炮所宣傳的，才是「真理」。而對於長春城內，對於有可能動搖的第60軍基層官兵，項迺光已經把他的爪牙們遍地派遣而出，監視著第60軍將領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第60軍參謀長還把正在培訓班培訓的幾個團、營長集合到一起，大談此次學習的心得體會，對坐在他身旁的偵察科長孫公達和第545團團長朱光雲說：「我們一定要加強警惕性，說不定，共黨分子就在我們身邊。」
又一個夜晚來臨的時候，位於裕昌源麵粉廠的第545團團部，兩位參加干訓團學習的中層幹部，朱光雲、孫公達和留守值勤的副團長趙國璋，卻又腐敗地喝起酒來。被派到各部監視的特務冷笑一聲，罵了一句：「就這號貨色，投降了共產黨，那也是個貪污分子，少不了被砍頭的。」說完，下意識地舔了一下嘴唇，內心裡又哭起自己的頭頭來，小特務的日子，比起部隊官兵，也好不到哪兒去，好幾個家裡已經斷炊了。
又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受第60軍參謀長徐樹民的委託，偵察科長孫公達又一次穿上便衣，扮作難民出發了，他要偵察解放軍圍城部隊的真實情況，因為據空軍偵察，解放軍一部已經秘密撤出了包圍圈，不知去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