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澳關係重回正軌,對美國來說,有一種「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惆悵;對中國來說,其實就是「似曾相識燕歸來」的舊景。
澳大利亞對華關係的變化,從來都是一種對歷史、現實的認知;也是對南太平洋局勢、範圍的堅持。
無論如何,現在的澳大利亞政府要改善關係,更多的還是對現實的反饋和對中國實力的感知。
一、澳大利亞是這樣來的
澳大利亞的全稱是「澳大利亞聯邦」,是個「英聯邦」國家,奉英國國王為自己的國家元首。
澳大利亞的國家地理位置實在是太好了,一個國家獨佔一洲——澳洲大陸;在這片地廣人稀的大陸上,什麼資源都有。
在有明確記載的歷史上,最早發現澳洲大陸的是西班牙航海家托雷斯和荷蘭人威廉姆·簡士。
托雷斯在1606年乘船經過澳大利亞和新幾內亞島之間的海峽;威廉姆·簡士則真正在澳大利亞登陸,還給這裡命名為「新荷蘭」。
大航海時代,海上霸主是不斷變化的,最早的確是荷蘭、葡萄牙比較厲害,但不久就被西班牙超過;取代西班牙的是英國,他們滅掉西班牙無敵艦隊之後,稱霸大洋。
1770年,英國航海家詹姆斯·庫克抵達澳大利亞東海岸,他也不知道這片土地到底有多大,但他立刻宣布這片土地為英國所有。
隨後,英國就在這裡建立殖民地,於1788年1月26日,派海軍上將亞瑟·菲利普率領首批移民抵達悉尼灣,這一天也被定為澳大利亞國慶日。
由於這裡實在是太大了,沒有人;而英國恰好是工業革命爆發之時,國內巨變,無業游民大增,監獄裡人滿為患。
英國政府就把澳洲大陸當做犯罪分子的流放地,不斷把他們送過來;犯人大部分都是男性,女性不多,英國就在國內抓了很多女犯人和妓女送來。
1900年7月,英國議會通過「澳大利亞聯邦憲法」和「不列顛自治領條例」;1901年10月,「澳大利亞聯邦」成立;1931年,澳大利亞成為英聯邦內的獨立國家。一個國家就這麼誕生了。
雖然在1931年獨立建國,但澳大利亞的日子並不好過,經濟也非常一般,他們國內一切事務都是圍繞著英國展開的。
直到二戰結束,人類的工業發展進入新的階段,澳大利亞國內巨大的資源得到重視,經濟也隨之繁榮。
在外交上,澳大利亞也跟隨英國,新中國成立,英國於1972年3月13日和中國建立外交關係,澳大利亞也在1972年12月21日與新中國建交。
而作為一個獨立國家最重要的權力——立法權和司法終審權,澳大利亞直到1986年才擁有,以前都是英國幫他們立法、終審。
二、澳大利亞的記憶里,是「被強加的恐懼」和「遭背叛的恥辱」
澳大利亞不長的國家記憶中,歷經了對英國複雜的情感、對英日同盟的疑慮和對美國一邊倒的依賴。之所以有這麼複雜的記憶,源自「被強加的恐懼」和「遭背叛的恥辱」。
對英國複雜的情感
澳大利亞人絕大部分都是白人,還都是從英國移民來的白人。
當時發現澳大利亞,英國要從國內移民,想想也知道,貴族、富豪是不會離開英國的,只有罪犯、妓女等沒日子過的人半願意、半強迫地移民到澳大利亞。
這些人遠在天邊,想念故土是人之常情,對英國還有複雜的情感也是肯定的。
一方面,他們是被強制遷到澳大利亞的,地廣人稀,生活艱苦;另一方面,對國內貴族還有與生俱來的羨慕嚮往、服從意識。
所以,從一開始,澳大利亞就願意在英國後面,直到今天還保留「英國國王是元首」的傳統。英國的海外殖民地紛紛獨立時,澳大利亞也不積極。
英王喬治六世夫婦
澳大利亞地處亞洲,別的地方都是黃種人,只有自己是個白人國家,所以澳大利亞特別在意種族的區別,「白澳國家」一直存在於白人腦子裡。
總之,被母國拋棄、對故土的嚮往、在亞洲的孤單、白人種族的意識等等,構成了澳大利亞人複雜的心理,既是一種現實困境,又是一種自我的追尋。
對英日同盟的疑慮
英國對澳大利亞非常放心,因為它跑不掉;而對亞洲,英國要怎麼控制,一直是殖民主義者的想法。但用澳大利亞明顯不行,因為他們的實力不夠、地理太遠。
一開始,英國想把大清控制住,用大清做他們在亞洲的代理人。所以,大清建立北洋水師的時候,英國幫助不少。
大清的北洋水師在甲午戰爭中被日本打得全軍覆沒,英國開始扶持日本;尤其日本和沙俄要打起來的時候,早就對沙俄恨得牙癢的英國果斷和日本結成同盟。
英日同盟宣傳畫
1902年1月30日,英國和日本在倫敦簽訂「針對俄國擴張」的「英日同盟條約」;1904年~1905年,沙俄在「日俄戰爭」中被打得鼻腫臉青。
英國人高興壞了,在1905年和1911年,兩次和日本繼續簽訂「同盟條約」,在這個條約中,日本保證英國在亞洲的利益。
一戰期間,日本以英日同盟為借口,果斷對德國宣戰,得到大量德國在亞洲的地盤。
一戰後,美國和英國都發現「英日同盟」已經妨礙他們在亞洲的利益了,所以在1921年的華盛頓會議上,《英日同盟》終止,被英、法、美、日《四國公約》取代。
英國和日本打得火熱,還簽訂同盟條約,作為亞洲國家的澳大利亞心裡五味雜陳;他們本來就有被英國拋棄的心理困境,另一方面有堅持自己是「白人」的虛幻的優越。
而作為黃種人的日本,在「英日同盟」的支持下,勢力擴張到南太平洋,不斷接近澳大利亞,讓澳大利亞既安全上的不安與驚恐,又有心理上的屈辱和受傷。
澳大利亞的不安也是有道理的,日本在甲午戰爭、日俄戰爭、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的勝利,極大刺激了日本的野心,「把白人趕出亞洲,建立大東亞共榮」的聲音非常熱烈。
二戰日軍在南洋
英國已不能單獨抗衡日本了,而美國迅速成為太平洋主要力量。澳大利亞開始有轉向美國的考慮,他們在堅持種族主義「白澳政策」的基礎上,熱切地盼望美國接納自己。
但美國這時候還不願意得罪英國,所以,一直對澳大利亞不冷不熱。
對美國一邊倒的依賴
是第二次世界大戰讓澳大利亞徹底倒向美國的。
二戰爆發後,英國由於兵力不足,他們從印度、澳大利亞等殖民地調來大部分軍隊到歐洲戰場。因為澳大利亞和英國的特殊關係,澳大利亞所有的軍隊都被英國調走。
1940年,日本正式提出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的戰略目標;1941年12月7日,太平洋戰爭爆發。日本軍隊在南太平洋大殺四方,澳大利亞也遭到日本的轟炸。
這時候的澳大利亞國內沒有一個兵,怎麼辦啊。澳大利亞總理寫信給英國首相丘吉爾,要求英國把在歐洲打仗的澳大利亞軍隊還回來,因為澳大利亞國內沒有一兵一卒。
澳大利亞軍隊全部弄到歐洲去了
丘吉爾既沒拒絕,也沒答應,只是說歐洲戰場非常膠著,「英勇的澳大利亞軍隊一走,德國就可以很快確立優勢」。
明顯的,自家軍隊回不來了,英國根本不會管澳大利亞的死活。澳大利亞總理柯廷悲憤萬分,他私下裡大罵「母國」的無情,這種感覺與澳大利亞白人本來就有的「心理」共鳴。
1941年12月27日,澳大利亞總理柯廷在《墨爾本論壇報》上發表了題為《未來的任務:迎接1942年》的文章,他代表澳大利亞政府,以這種方式宣布:
我毫不保留地聲明,澳大利亞將轉向美國,而這對我們與聯合王國的緊密關係不會有任何傷害。我們知道聯合王國面臨的問題……
但我們也知道,澳大利亞能夠自己走路,而英國仍然會存在下去。
因此我們決定,澳大利亞不能像以前那樣走下去了,我們將在制定計劃方面盡我們所能,並把美國作為政策的基石……
澳大利亞全面倒向了美國,成為美國的鐵杆小弟;除了二戰以外,只要有美國參加的戰爭,澳大利亞軍隊一定在。
越戰中的澳大利亞士兵
在朝鮮半島,澳大利亞軍隊總給美軍做先鋒;越南戰爭,澳大利亞軍隊是美軍最可靠的援軍;伊拉克戰爭,澳大利亞軍隊第一個到場;阿富汗戰爭,澳大利亞軍隊四處濫殺。
澳大利亞的「忠誠」表現也得到美國的表揚:「美澳同盟是亞太地區乃至世界的和平與繁榮之『錨』」。這是美國前國務卿希拉里·柯林頓對澳大利亞的褒獎。
三、澳大利亞做了「協警」,行動上「進退失據」,心理上「忐忑不安」。
二戰後,美國把自己當成了「世界警察」,但世界真的很多,管不過來,對美國忠誠無比的澳大利亞就成為美國監視亞洲的「協警」。
一直以來,這個「協警」也盡心儘力,替美國管理著南太平洋許多的小島國;當美國需要時,還冒險派出潛艇,到大國海邊偵察,最後搞得下不來台。
東亞大國在改革開放之前,實力非常一般,美國並不重視,作為「協警」的澳大利亞也不會重視;大國改革開放以後,澳大利亞的資源找到了好市場,他們的資源與大國的需要非常契合。
這東西也只有大國要
可以說,澳大利亞經濟的騰飛,是伴隨著大國的經濟一起的。幸福的澳大利亞人在家裡賣點天礦石、農產品,就賺得盆滿缽滿。
所以,一直到特朗普上台之前,澳大利亞和大國的關係都維持的非常不錯,2014年,兩國關係被提升為「全面戰略夥伴關係」;2015年,中澳自貿協定生效。
在這種良好的貿易互補之下,澳大利亞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大國是他們「最大貿易夥伴,每年澳大利亞都能得到近600億美元的貿易順差。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澳大利亞可以安心地跟著美國當小弟,又可以快樂地和大國做生意。但是一切都要在美國允許的情況下才行,因為澳大利亞的媒體和秘密部門,已經被美國控制了。
媒體被控制,國內只能有一個聲音,那就是「美國的聲音」;秘密部門被控制,美國不但成為美國在亞太的情報基地,還讓美國特工掌控了政府。
澳大利亞有數不清美國特工,這貨是國防部長
美國的智庫給澳大利亞政府提供建議,澳大利亞自己的安全部門實際就是美國間諜的窩。這種狀況下,任何想為自己國家做事的人都不可能得到權力。
從2010年開始,伴隨著美國重返亞洲政策的實施,澳大利亞政壇亂開了,總理走馬燈一樣換來換去,而媒體上全部是「中國威脅」的宣傳。
大國怎麼也想不通:我就買你一點鐵礦石,怎麼就威脅你了?
澳大利亞很多人也不明白:大國從來沒有侵略別人,更何況遠在千里之外的澳大利亞?
其他國家也不明白:澳大利亞想幹啥?圖什麼?
實際上,澳大利亞這樣大幅度改變政策的做法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是他們的政府被美國深深控制。
政治的政治家不能出現,而上台的都是被美國抓住把柄的政客,比如莫里森、達頓之流。造成的結果就是:不對大國放幾句狠話,在政壇都沒法立足。
美國在澳大利亞的情報基地
其實,澳大利亞政府也有一些人知道,中國威脅澳大利亞安全純粹是無稽之談。所以,在2019年,美國國務卿到澳大利亞訪問時,一個澳大利亞官員就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澳大利亞和大國的貿易給澳大利亞帶來沒法替代的收入,美國和大國競爭,澳大利亞不能跟隨,再說,「美國很可能也贏不了中國」。
但有這些想法的官員在當時極端訪華的莫里森政府是沒有決定權的,在蓬佩奧結束訪問後,澳大利亞變本加厲地針對大國,停掉了幾乎所有的合作,包括5G、一帶一路。
同時,他們還配合美國搞亂亞太,積極加入「奧庫斯」四國聯盟;放棄與法國的協議,從美國進口核潛艇,目的明顯······
外交是對等的,貿易是相互的。澳大利亞這樣做,他們的商品當然不能再出口大國了,所以,從2019年開始,出現了讓澳大利亞人瞠目結舌的奇幻市場:
佔據大國絕大部分市場的澳大利亞龍蝦被緬因州的龍蝦替代;澳大利亞紅酒最大市場被法國、義大利及時填滿;澳大利亞牛肉最大的市場被美國牛肉佔領。
把自己的紅酒搞得無人問津
這些商品失去了一個十幾億消費者的市場,結果可想而知。澳大利亞商人怎麼也想不明白:美國不讓我們和大國做生意,他們自己的東西怎麼全部進去了呢?
四、澳大利亞轉向了,希望他們不要再「翻燒餅」。
實際上,現實是殘酷的,在失去大國市場之後,澳大利亞的商貿幾乎全部是虧損,幸虧以前還有點底子,不然,國家經濟會慘不忍睹。
澳大利亞是資源國,他們的資源除了大國,歐洲、美洲是打不進去的;鐵礦石只有大國要,紅酒在歐洲賣不掉,牛肉美洲還想賣給澳大利亞呢。
俄烏戰爭打響,美國對歐洲盟友的收割;美國《通脹削減法案》對貿易公平的破壞,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事實。
澳大利亞是美國盟友、澳大利亞還是以貿易立國的資源大國。美國收割盟友的鐮刀,以及公平貿易的破壞,這都是澳大利亞受不了的。
基廷老了,啥也不管了
澳大利亞前總理基廷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出面指責:
1、美國對盟友的忘恩負義是一貫的;2、澳大利亞加入「奧庫斯」協議、從美英採購核潛艇有百害而無一利;3、在海峽惹事,美國人既不道德,並且獲勝概率為零,澳大利亞千萬別跟。
基廷為什麼敢講實話?他早退休了,都退休快30年了,什麼也不怕;他已經八十歲了,與世無爭,也不怕美國對他下什麼黑手。
年輕的、對華更加務實的陸克文就不敢這麼說,實際上他可能比基廷更加反感當時的政策,但他不敢,他還年輕。這就是澳大利亞的現實。
2022年5月23日,安東尼·阿爾巴尼斯宣誓就任澳大利亞第31任總理。為恢復兩國關係,阿爾巴尼斯改變了莫里森政府的極端政策,開始務實地和大國打交道。
阿爾巴尼斯和黃英賢
阿爾巴尼斯知道:澳大利亞出口的都是礦石、農漁產品這些東西,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是澳大利亞離不開大國,不是大國離不開澳大利亞。
沒有了澳洲龍蝦,現在大國市場到處都是「波龍」,澳大利亞都成了美國漁民、歐洲紅酒商、美國牛肉商的笑話了。
前幾天,澳大利亞外長黃英賢訪華,這是改善關係的一個重要行動。不知道澳大利亞有沒有把大國外長的勸告聽進去:
希望澳方的政策不要像「翻燒餅」一樣變來變去。
「翻燒餅」這個詞,一般的外國人還真不好懂,但有華人血統的黃英賢一定聽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