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布谷鳥
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賬號立場
美國與歐洲天然氣已經跌出負價格，這個事情讓人大跌眼鏡，歐洲的能源問題到底怎麼回事？難道危機解除了？歐洲不是天然氣短缺嗎？為什麼就出現了無人接盤的市場呢？面對風險，歐洲人切實開始行動起來了，但歐洲能源危機並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楚的。
根據多家美國媒體10月25日消息，當日美國西德克薩斯州二疊紀盆地瓦哈中心的天然氣現貨價格迅速下跌，最低跌至負2美元/百萬英熱，而一周前還為5美元左右，這是西德克薩斯州天然氣價格自2020年以來首次跌破零。與此同時歐洲的天然氣價格也開始回落，歐洲天然氣交易中心荷蘭（TTF）現貨交易價格一度跌至負值，到負15歐元/兆瓦時以下。國際能源市場到底發生了什麼，歐洲能源危機難道就這樣戲劇性地解除了？
答案不會這麼簡單。國際局勢的把握有時需要從市場及產業視角進行了解，尤其是歐洲能源危機更涉及天然氣現貨期貨的不同，甚至期貨還要分許多不同時間交割的品種。我們今天用盡量簡單的語言講解剖析一下，再加以對比分析大家都可以清晰。由於俄羅斯天然氣面臨制裁問題，我們可以簡單從歐美天然氣交易所開始進行了解。歐洲天然氣交易中心主要位於荷蘭，而荷蘭的天然氣交易與其他交易所有個特殊之處，就是它屬於一個「虛擬點」交易，也就是不涉及現貨的交割，僅涉及結算。也就是說美國的天然氣船拉到歐洲，可能會直接拉到德國等接收國，但卻可能依照荷蘭的交易所上的價格並在交易所進行結算，也即進行貨物的「產權轉移」。
而關於歐美天然氣出現超低的負價格，那是現貨價格。比如TTF Next Hour Gas Spot Price，雖然是下一個小時的貨，但仍屬於現貨的延伸；包括美國德克薩斯的天然氣現貨也是一樣。而期貨一般都是距今1個月、3個月、半年、一年的貨物交割等等。出現負價格的都是歐洲天然氣的現貨，而公司產業上往往要依靠長期穩定的協議採購，現貨往往體現的是當前「手裡多餘的貨」與「買家臨時緊急需求」的買賣。
而涉及大部分的交易量的在於長期訂購的各個時期的貨，將這些進行一些綜合，便有一個TTF天然氣基準價，反應的才是歐洲市場的更真實價格，而非臨時的價格。而荷蘭天然氣TTF基準價雖然距此前300歐元兆瓦時的價格已經跌了超過70%，但只是最近剛剛跌破100歐元兆瓦時，如10月26日也就是剛剛過去的周三，基準荷蘭TTF天然氣期貨價格一度漲逾4%，至103.81歐元/兆瓦時，但隨後回落至99.75歐元/兆瓦時。可能大家對這個價格沒有概念，看似跌了很多了，真的便宜嗎，並沒有。與之對比的是美國天然氣價格最近在6美元每百萬英熱附近徘徊。經過熱值換算，1兆瓦時=3.41百萬英熱。歐美天然氣的真實價格仍然存在著5倍左右的價差。
了解這些之後，我們再看向消息上是怎麼說的。美國方面給予的解釋是當地管道系統維修計劃，使當地天然氣生產量超出管道外輸能力。而歐洲方面對部分現貨價跌成負數的解釋，則是因為當前歐洲天然氣庫存過高，多運進來的天然氣無處安放所導致的「甩貨」。
首先看向美國，具體
按照美國人的說法，氣價跌入負值的直接原因是美國能源基礎設施巨頭Kinder Morgan旗下的兩條輸氣管道系統檢修，導致當地生產者不得不減產或暫停輸氣。而德克薩斯州二疊紀盆地的天然氣價格本周將持續受到下跌壓力，直到管道檢修完工。然而實際情況是美國的管道容量不足，尤其是二疊紀管道容量對天然氣產量的限制從未得到緩解，這個原因導致使該地區更容易受到突然供過於求和價格波動的影響。也就是說產的多，但管道問題輸出去慢。實際上，美國天然氣管道內的阻塞點長期存在。
而這又涉及到美國天然氣的產業布局及政治博弈了，我們簡要說下，大量天然氣產業位於德克薩斯州附近，也就是共和黨州，無論是二疊紀盆地還是墨西哥灣。像德州的天然氣發電已經佔到了60%以上，此前德州電力危機也讓人印象深刻，德克薩斯電網屬於獨立的電網之一，由於新能源發電造成的電力調配問題以及突發氣候，造成了電網崩潰，而當時與德州電網其實存在電纜傳輸的美國東部電網並沒有給予最大的穩定電力供應馳援，而東部電網的規模要遠遠大於德克薩斯電網。
由此可見，紅州尤其是德克薩斯傾向天然氣及新能源，民主黨主要控制的東部電網規模體量較大較為穩定。德州由於新能源的突飛猛進，電力穩定性上藍州不願加以協助。而天然氣管道尤其是從德克薩斯延伸到美國內陸的管道，顯然也受到相應的鉗制，而這也可以從德克薩斯與其他州巨大的天然氣使用比例上的差距得以印證。目前作為一個天然氣出口大國，美國自己還控制不好自己的產銷嗎，一定要讓本土出現巨大的能源波動嗎，並且美國的天然氣價格其實並不高。當然出現巨大波動的是天然氣現貨，而其中反應的是美國與政治勢力相關的產業勢力背後的角力，畢竟中期選舉快到了。綜合這些其他情況的簡單了解，美國人管道檢修之類的說法是可信的。
而歐洲方面就好解釋得多，最近我們就曾講過歐洲的天然氣庫存將滿。據歐洲天然氣基礎設施（GIE）的最新數據，歐洲尤其德國的天然氣存儲量已經接近存儲能力的95%，沒有多餘空間來應對源源不斷的液化天然氣進口輸入。對應印證的是，上周開始傳出中國的天然氣船不再轉運歐洲。為什麼說是轉運呢？這個了解的人多一些，此前中國與美國切尼爾等天然氣巨頭簽訂了長期天然氣大單，價格並不高。歐洲能源危機出現，歐洲能源市場天然氣價格比世界各地高出了多少倍，因此乾脆中國的LNG船就直接從美國開到歐洲去賣了。而這也隨著歐洲儲氣將滿發生了轉變，畢竟歐洲人再想買，美國和中國再想賣，那邊也裝不下了，甚至港口都停不下了。而我們此前也提到，歐洲的天然氣存儲量將將達到年耗費量的五分之一，歐洲本質上還是需要更多的天然氣。
據BBC報道，歐洲海岸線附近有51艘LNG運輸船在等待卸貨，光是西班牙海域就有35艘LNG運輸船在遊盪。歐洲方面目前已經盡全力在處理這些船隻上的天然氣，媒體統計顯示，歐洲本月有望接收82艘LNG運輸船的卸貨，比9月增加19%。但目前大約還有60艘LNG運輸船在向歐洲西北部、地中海和伊比利亞半島駛去。因此更多的LNG船在歐洲的港口，同時又大量的船離開的這種矛盾，背後就是歐洲更真實的長期天然氣價格仍然遠高於世界其他地區，但庫存馬上面臨填滿裝不下多餘的貨導致現貨價格暴跌，這裡所體現的巨大差異。
價格反映市場問題在歐洲能源危機上體現的非常充分。短期價格體現的是歐洲天然氣庫存上的不足，而未來一段時間長期的綜合的價格，反映了歐洲對天然氣的潛在實際需求仍然需要彌補。歐洲如今仍然近5倍的天然氣價差表明這歐洲能源危機遠遠沒有結束，然而的確面臨著新的階段。顯然暫時巨大的利潤在，能源供給本質上不會存在問題，LNG船仍會在歐洲的港口等待，只要歐洲有錢。同時我們見到舒爾茨2000億歐元的能源保障計劃恐怕就是要給全球向歐洲的天然氣供給方以長期信心。
不僅如此，歐洲在各方面終於開始行動了。據路透社9月29日報道，歐盟高級官員表示，歐盟委員會將推出能夠替代荷蘭TTF的天然氣價格基準，顯然歐洲也在爭取在定價權上的自主，畢竟荷蘭TTF的價格在賣方市場之下決定權顯然在美國。歐洲能源危機仍然嚴峻，顯然歐洲正在著手控制風險，而且相信會卓有成效，但庫存的擴充與新能源的建設仍是歐洲面臨的艱巨任務。另外不僅要節流還要開源，不僅控制能源供給的風險，還要著眼工業產品與國際貿易等，這也可以聯想到近期即將到來的朔爾茨訪華。同時更關鍵在於眼前的風險就算能夠度過，長遠利益上有了多大程度的割捨呢？一定程度穩住眼前的能源危機之後，歐洲能源安全的未來以及力圖走向穩定的發展將是歐洲未來深刻思考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