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網·縱相新聞 陳麗娜
「你們統計過現在有多少孤兒貓屋嗎？這些守護人不管的孤兒貓屋怎麼處理，撤機了嗎？」「你們說代碼沒有給孤兒貓屋加權，但我們最關心的是為什麼平時在APP『刷』到的都是這些髒亂差的貓屋？」「我並不覺得街貓不能賺錢，相反我希望你們能賺很多的錢，提供更好的設計和服務，提供更多的絕育基金讓更多的貓絕育。」
6月22日，現場觀眾對街貓負責人的犀利提問令這場之前3小時討論得相對和諧的街貓用戶Open Day活動收尾得不太順利，甚至還出現了用戶之間意見相左的情形。
聽到批評，很少會有人高興。但對街貓而言，這些質疑不啻為Open Day（開放日）活動的真正目的——了解用戶真實使用感受。作為長期關注街貓發展的媒體，東方網·縱相新聞受邀參加活動，記者全程參與討論。
街貓，黑貓還是白貓？
開放日上，街貓負責人首先向用戶遭受個人信息泄露道歉，「數據顯示，用戶數在此後也大量下降，這件事對用戶、街貓的影響都很大。」
作為目前國內知名的「致力於用科技改善人與流浪貓和諧共處關係」的初創項目，街貓自誕生以來頗受爭議。一個長方形的盒子，內部安裝了多個攝像頭，通過在線直播，用戶可以在手機端付費，遠程投放貓糧。
自2022年1月第一台貓屋落地以來，街貓已經歷不少輿論衝擊。例如用戶付費投喂的貓糧與知名品牌貓糧的單價相比較貴、居民投訴社區內貓屋對生活產生影響、無人管理的貓屋髒亂差、貓屋投放對鳥類等自然生態不利、貓屋流浪貓遭虐待，以及今年3月街貓用戶個人信息與受到保護的貓屋位置被虐貓組織泄露的惡性事件。
不過，在一些社區實踐中，街貓卻以另一種角色出現。
6月14日，黃浦區政務服務中心舉行了一場關於「流浪貓」的百人大討論。打浦橋街道的匯龍新城小區的居民志願者與社會組織、企業等開展合作，制定《匯龍社區流浪貓TNR+群護認領志願服務隊職責與規範》，規範救助行為。他們引入貓屋，將其放置在小區偏僻位置，控制好人貓距離，有效緩和居民矛盾。5年來，通過線上線下多平台拓展領養途徑，小區內累計16隻流浪貓被領養；通過實施科學TNR（抓捕、絕育、放歸），流浪貓數量從2018年的58隻減少到如今的15隻。
去年，東方網年度大調研系列主題報道「社區24小時」也聚焦了流浪貓治理這一民生熱點。閔行區華漕鎮西郊九韻城社區居委會主動引入貓屋，社區、居民與物業共同合作，從貓屋的選址、清潔、維護，到對社區內的流浪貓開展絕育等流程制定管理規則。經過多個小區的探索與實踐，閔行區農業農村委員會副主任蔣如林總結了「區級部門技術支持+屬地政府經費支持+企業公益互助+社區自治共治」的流浪貓治理「閔行模式」。
不難發現，上述被作為典型的案例中，貓屋並非決定性因素，而是社區各方就流浪貓治理投入的人力、物力與財力。如果只寄希望於貓屋這一方盒子本身，那無異於天方夜譚。技術可以提供自動餵食，但無法為貓絕育。
街貓，離不開守護人
因此，許多人質疑推進流浪貓絕育是街貓宣傳時的落腳點，如今卻又將責任推到守護人身上，也有網民斥責其「錢自己賺，事情讓別人做，打著公益的旗號盈利」。
的確，負責人在公開日現場多次強調，街貓並非為了讓用戶「雲吸貓」，而是推動絕育，達到科學治理。
可在現實中，儘管發放絕育券，但目前推動流浪貓絕育這一工作嚴重依賴於有責任心的貓屋守護人以及願意加入的政府部門、寵物醫院等機構，否則流浪貓可能不減反增。因此，若想達成TNR目標，街貓離不開守護人，那麼守護人和街貓的關係是什麼，雙方如何相互作用？
活動現場，有用戶建議街貓對於TNR資助可以與該貓屋被投喂貓糧的數量相掛鉤；也有人希望街貓加強對申請人的審核，形成退出機制等等。
為了加快TNR的效率和規模，負責人介紹今年1月其研發了能夠遠程抓捕的裝置「貓見愁」，降低誘捕流浪貓的難度。裝置安裝在貓屋兩側，當貓進入貓屋吃飯時，守護人在後台可以操控裝置一側關門，另一側的轉移袋則方便將貓轉移，帶去醫院絕育。
絕育費用也是TNR推進中一大難題，目前街貓已上線「絕育助力」功能。通過線上眾籌，守護人可獲得定點醫院的券碼（而非金錢），用以抵扣貓咪絕育及住院費用。
負責人坦誠，隨著業務範圍擴大，原有的運營模式的弊端逐漸顯現，導致部分貓屋未能得到有效利用。6月初，街貓推出了三種新的守護模式，由原來單一的免費申請版本增加了申請人需要月付一定費用的另外兩種版本，且可以相應獲得該貓屋被其他用戶投喂金額的分成。街貓表示，他們正在設計體積更小的貓屋以使生產成本更低、守護人月付費更低。
不過，雖然三種版本都明確了希望「貓屋絕育率達到75%及以上」，但是這並未與申請人的激勵機制掛鉤。對此，有用戶發言建議將貓屋被投喂的金額一部分作為絕育的定存基金，這部分資金守護人只能用來給貓做絕育，無法提取。
街貓，是被遺棄的貓
一旦涉及流浪貓的問題，撕裂永遠存在。
無論持何種態度，無法迴避的是，流浪貓治理已經是超大型城市治理中雖然微小，但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科學TNR是目前國際上相對通行、有效的流浪貓救助方法。
但是，絕育的速度趕不上扔的速度。活動現場，多位用戶表示如今在都市內看到越來越多的美短、折耳、布偶等品種流浪貓，而非「中華田園貓」。在對寵物繁育與購寵者無法監管、約束的當下，貓屋這一事物的出現以及其倡導的理念吸引了許多人的關注，有掌聲，也有罵聲。
「我們一直被罵投喂貴、貓糧差，但公眾號定期公開貓糧的檢測結果，而且這些費用也需要支持平台雲端伺服器流量運維、貓屋線下管理，以及各種人力物力。」負責人稱街貓需要更可持續的盈利與合作模式，維持項目運作，才能為更長遠的目標打好基礎，否則項目將會關停。
此外，街貓也在尋求與更多志同道合的組織與個人合作，建立長久、可持續的運營。例如，在街貓APP「集市」中，眾多知名貓糧品牌的產品被引入，「鏟屎官」購買貓糧的同時還能獲得投喂愛心幣。
作為一個企業項目，街貓的運營離不開資金鏈正向循環。這不由令人想到今年5月，媒體報道上海動物綠洲流浪貓收容領養基地因資金斷裂，難以持續運營。
此次貓屋守護模式的變化，是一種全新的嘗試，為愛貓人士與街貓之間的可持續合作提供了一種可能。這也令此前一直發揮重要作用的守護人可以不再「用愛發電」，他們的付出應該被重視，且獲得物質回報。
不過這一模式對最終的達成流浪貓絕育目標有多大裨益？在實踐中又會遇到哪些問題？雖然目前是推廣初期，暫時還未有相關信息，但可以確定的是，這條還未有人開拓的路一定不好走。
街貓提供的科學技術作用於現實社會，為治理社會民生難題提供了一種手段。但若要實現TNR願景，如何在當下的社會環境形成人、流浪貓與技術三者良性、可持續的循環，達到多方共贏？這不僅需要街貓進行更多的突破，既然它的創立以此為初心；更離不開全社會共同關注與努力，因為城市流浪動物的核心源於人類對它們的遺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