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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理這天送完油往家走,三輪車前冷不丁躥出來一條狗。說來也怪,這狗不用餵食,天天聞油味就行……
初遇豆餅
何理在香坊鎮建了個油坊,十里八鄉的村民在收穫糧食之後,會在他這存上數目不等的花生或者黃豆,每當家裡的油吃完時,就憑著票來領取現榨的油。何理自己也收購糧食榨油,因為吃著放心,銷路非常好。
這天何理開著車進城送貨,往回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車走到一個叫作野雞背嶺的地方時,前面冷不丁躥出來一條狗,車身顛簸了一下,何理慌忙剎車下去查看,只見這條狗正用力地把一條腿從車輪底下抽出來,看上去沒啥大事。
正暗自慶幸呢,黑影里忽然有人說話了:「這傢伙命大著呢。」
何理一驚,轉身看去,只見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影影綽綽坐著一個大漢,壯得跟座鐵塔似的。這黑燈瞎火的荒郊野外,換了誰遇到這種情況也得緊張呀!他嚇得一身冷汗,結結巴巴地說道:「對、對不起,我沒看見。」
大漢緩緩地站起來,瓮聲瓮氣地說道:「別害怕,這事不怪你,它一聞到油味就啥都不顧了,你這車上拉的是老法榨的油吧?」
何理聽完,不那麼緊張了,討好地說道:「是呀,方圓百里就我一家還是用老法榨油,一點添加劑都不放。」
大漢走過來,鼻子狠狠地吸了兩口氣,感嘆道:「多少年沒聞到這個味兒了,難怪這畜牲不要命似的往外躥,就連俺聞了都流口水。」
不管咋說,自己把人家狗給軋了,又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何理還真怕人家不依不饒,一聽大漢說完,立刻從車上拎了一桶油遞了過去:「大哥,就剩這一桶油了,您拿去吃,不夠隨時到香坊鎮找我!」
大漢摸了一下口袋難為情地說道:「這多不合適,俺沒有現代的錢。」
何理急於脫身,立刻把胸脯拍得山響:「自家榨的,啥錢不錢的,您儘管拿去吃!」
大漢沉思了一下說道:「俺不能平白要別人東西,這條狗你領走,照看個門戶啥的,就當抵油錢了。」
大漢剛說完,那條狗就跑過來,圍著何理撒歡搖尾巴,顯得異常親熱。何理還想拒絕,大漢已經拎起了油桶,悶聲說道:「這狗不用餵食,天天聞油味就行,跟了俺幾百年,也算給它找個好人家了,它通靈性,你領回家去吃不了虧。」
說完之後,大漢向路邊的山崖走去,轉眼就不見了。何理呆了一會兒,忽然跳上車,踩著油門向前開去,不到二十分鐘就看見了自家的大門,他這才鬆了口氣,把車開進了院子里。
何理下了車,忽然聽到身後「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回頭一看,那條狗竟然一路跟著跑過來了。何理今晚吃驚吃得夠多了,他仔細打量了一下,這狗也說不出是什麼品種,長得不大不小,看上去很精神,這時候正蹲坐在地上,伸著舌頭歪頭看著自己,樣子非常討喜。何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這狗東西享受地用嗓子眼哼哼著撒嬌,何理笑了:「車從你身上壓過去都沒事兒,簡直就像豆餅一樣結實,以後就叫你豆餅吧!」
上門生意
就這樣,豆餅留下來了。說來也怪,豆餅真的什麼都不吃,天天照樣活蹦亂跳的,只是一到榨油的時候就圍在跟前用力吸鼻子,顯得非常陶醉。進門三天,家裡的老鼠讓它消滅得一個不剩,何理高興得直誇它,說是給只好貓都不換。
轉眼兩年過去了,何理的生意越做越紅火,家裡蓋起了兩層小樓,銀行也存了將近五十萬元錢。別人給他介紹了個女朋友,家是城裡的,長得白皙漂亮,何理非常滿意,姑娘也基本看好了他,但她要求必須在市裡買套大房子,還要一台最少三十萬元的轎車。何理原本覺得自己比較富裕了,可這麼一看,手裡這點錢還真幹不了什麼,他有點著急了。
這天,何理正在油坊里忙活呢,忽然聽到豆餅在外面不停地狂叫,平時顧客來了,它都搖頭擺尾地熱情迎接,鄉親們都把它叫作迎賓狗,從來沒聽它這麼叫過。何理趕緊放下手中的活兒跑出門去,只見一個西裝革履的人站在門口,手裡撐著一把傘,正抵擋著豆餅呢,豆餅寸步不讓,說啥都不讓他進門。何理喊道:「豆餅,回來!」
豆餅回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對來人狂吠。何理只好拿起狗鏈子套住它,生拉硬拽地把它拖到倉房裡關了起來,這才出來把客人迎到屋裡。
來人自稱姓宋,是一位大老闆,這次是慕名而來想跟何理合作的。
宋老闆提議,註冊個何家油坊的品牌,然後打上包裝,由宋老闆負責向各大超市銷售。
何理為難地說道:「你這個建議倒是不錯,可眼下我生產的油根本都不夠賣的,哪有多餘的油往超市送呀!」
宋老闆微微一笑說道:「這就是我找你合作的原因,我負責提供油,偷偷拉到你這裡來,在你這灌裝,就是借你這個招牌,不用你出一分錢本錢,獲利咱倆二一添作五,我保證,你一年至少掙一百萬。」
正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何理真動心了,兩人詳談了一下細節,就敲定了合作事宜。
宋老闆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半個月之後就辦完了所有審批手續,並且拉來了灌裝設備。下半夜的時候,宋老闆又用卡車拉了十幾鐵桶油,送到何理的油坊。
第二天一早,何理準備起來幹活,一進倉庫,頓時驚呆了,只見所有的油桶都倒在地上,有一個桶正源源不斷地往外流著油,豆餅正在大口大口地吞咽著,它的嘴彷彿是無底洞,不一會兒,一桶油就進了它的肚子。
何理髮瘋般地跑過去,挨個扶起了油桶,他絕望地發現所有的油桶都空了。豆餅身體一點都沒顯大,只是看上去特別沒精神。何理簡直要氣炸了,他的臉漲得通紅,隨手拎起一把斧子,大聲喊道:「真是被你害死了,我要殺了你這個怪物!」
何理掄起斧子正要劈下去,忽然聽到院子的鐵門被人擂得山響,有人大聲吆喝著開門。何理扔下斧頭,跑去開了門,一群身穿制服的工商人員魚貫而入,後面還跟著警察和記者。宋老闆雙手戴著手銬,垂頭喪氣地跟在後面。
大漢黑虎
一群人迅速搜索了所有的庫房,不一會兒陸續有人出來向領導報告:「除了合格的大豆油和花生油,沒有找到地溝油。」
帶隊的工商局領導嚴肅地詢問道:「我們今天查封了一個地溝油製造窩點,據老闆宋某交代,他昨晚給你送了十五桶地溝油,是否屬實?」
何理頓時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才明白原來姓宋的不懷好意,他加工地溝油想通過自己的油坊洗白,幸好豆餅把油全喝光了,否則自己的油坊就徹底垮了。
何理矢口否認,只承認宋某想要合作,但自己絕不會讓不合格的食用油流入市場。
執法人員見確實沒有什麼疑問,這才押著宋老闆走了。何理擦了把冷汗,趕緊衝到庫房去,豆餅等於救了自己的命呀!
聽到門響,豆餅無力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漸漸暗淡下去。何理大吃一驚,抱著它拚命搖晃,可是豆餅已經沒有了聲息。
一個黑影投射到何理面前的地面上,何理扭頭一看,只見兩年前見到的那個大漢正站在門口,臉色陰沉得可怕,他大步走過來,一把從何理懷中奪過豆餅,轉身向外走去。
何理弱弱地喊道:「大哥……對不起,我知道這條狗不是凡間之物,否則也不可能一下子喝光那麼多油,您、您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
大漢猛地回過頭來,怒氣沖沖地說道:「虧你還是開油坊的,就算不拜祖師,也該知道俺黑虎爺的名號吧?以前人心樸實,哪個油坊不供俺的牌位!這條狗跟了俺幾百年,習慣了聞油味,可是現在的人把祖宗的教訓全扔一邊去了,為了掙錢什麼臟油、臭油都敢煉,自然也沒人供奉我這老古董了。那晚你路過,這狗聞到油味,不顧一切地沖了出來,於是俺就用它和你換了一桶油,它在你這天天聞著油味過得挺舒坦,誰知道,你為了發財,竟然準備弄地溝油,它知道你這樣下去肯定要出事兒,這才拚死把這些臟油都喝光了。」
何理腦子「嗡嗡」直響,這才隱約想起,傳說榨油的祖師好像真叫黑虎爺,他戰戰兢兢地辯解道:「黑虎爺,我不知道這是地溝油。」
大漢冷笑了一聲:「一百斤黃豆才能榨出十多斤油,每斤成本就要十多塊錢,按你現在賣的價錢,一斤頂多掙兩塊錢。可是姓宋的告訴你一斤油純利就是八塊錢,你幹了這麼多年,心裡會不知道咋回事?」
何理的臉紅得像喝醉了酒,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地說道:「祖師爺,我都不如一條狗!但是您放心,如果我再做一件喪良心的生意,讓我不得好死!」
等何理抬起頭時,大漢和狗都不見了,彷彿從來就沒出現過。
作者:顧敬堂 《故事會》2017年1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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