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載:本是一代能臣,卻淪為大貪官,臨刑一語:「願得快死」

元載兩朝為相,為度知使,兼諸道轉運使,官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主管財政的最高長官,位高權重。

但馬上要砍腦袋了他已經無勢可倚,只好哀求:「只求一刀斃命,願得快死。」貪官污吏,在敗露之前,無一不耀武揚威,神氣十足。

一旦人贓俱獲,證據確鑿,啟動公訴,坐在被告席上,昔日不可一世的威風,頓時化為烏有。死罪者,難免腿軟腳顫精神崩潰。

元載,應該算是一位詩人。《新唐書》稱他「嗜學,工屬文」;《舊唐書》稱他「性惠敏博覽子史,尤學道書」。《全唐詩》還收有他的詩。

唐朝的秋決,都在長安近郊的萬年縣執行。這一天,當元載坐在死囚檻車裡,押往刑場時,源上風光,終南秀色,已經難以引起他的詩興。

進入生命倒計時的元載,沿途看到百姓憤恨的眼光,聽到人民的咒詛想到死後不知有多少民眾踐他的屍,踏他的骨。這時候,他只求速死,其它什麼都不在話下了。

漢之梁冀,唐之元載,明之嚴嵩,清之和珅,這些人所以能成為中國歷史上的巨貪,因為他們都是爬到權力頂峰的重臣。

這些人的手中,除了權力,還是權力。在封建體制下,較長時期擁有權力,必然鑄成非常嚴重的腐敗。權力愈大,腐敗愈甚。因此,在中國歷史上,凡權奸必貪,成為民族之患國家之害。

元載出身清寒,後娶節度使王忠嗣女寫出那首《別妻王楹秀》時,還是一個努力往上爬的小官僚。

在肅宗朝,因為其妻與權臣李輔國為姨親關係,他就努力巴結,一步步爬上高位,做到戶部侍郎。後來,代宗李豫繼位後,元載又為之出謀劃策,除掉魚朝恩,更是青雲直上,不可一世。

代宗時為禁軍首領的魚朝恩,權傾朝野,代宗李豫當然怕他,他要是一翻臉,廢掉李豫,另立新帝,幾乎不費吹灰之力。於是,皇上不得不事事聽命於這個太監,很惱火。

元載這個有政治野心的陰謀家,揣摩出李豫的內心苦衷找了個機會,私下裡直陳己見,想出收買禁軍將領,勾結地方勢力等諸多辦法。

以致代宗下令免除魚朝恩職務時,這位禁軍首領竟號令不了自己的兵馬,無法操控部下,只好乖乖下台。

代宗論功行賞,重用元載,也是順理成章之事。但令皇帝始料不及的,是前門驅虎,後門進狼,元載比魚朝恩更不是東西專權跋啟,更不可控制。

據《舊唐書》:

「(代宗大曆)五年三月朝恩伏法,度支使第五琦以朝恩黨坐累,載兼判度支,志氣自若,謂己有除惡之功,是非前賢,以為文武才略,莫已之若。外委胥吏,內聽婦言。城中開南北二甲第,室宇宏麗,冠絕當時。又於近郊起亭榭,所至之處,帷帳什器,皆於宿設,儲不改供。城南膏腴別墅,連疆接輪,凡數十所,婢僕曳羅綺-百多人,恣為不法,侈借無度。江、准方面京攀要司,皆排去忠良,引用貪猥。士有求進者,不結子弟,則謁主書,貨賄公行,近年以來,未有其比。」

這個忘乎所以,胡作非為的元載,抓權弄錢,賣官粥爵,無所不用其極,成了唐朝第一大貪。凡貪官,尤其手握重權的大貪,必有狼狽為奸的同黨親好流逢一氣。

據《新唐書)載,其妻王氏:「河西節度使忠嗣女,悍驕戾沓,載叵禁。」「而諸子牟賊,聚斂無涯藝,輕浮者奔走,爭蓄妓妾,為倡優褻戲,並族環顧不愧也。」

在他的邸宅里,「名妹異伎,雖禁中不逮。帝盡得其狀。載嘗獨見,帝深戒之,傲然不俊。會有李少良者上書詆其丑狀,載怒,奏殺少良,道路目語,不敢複議」

那時候,「元載專權,同平章事王附之,二人俱貪。載妻王氏及子伯和,仲武,韁弟,妹及尼出入,爭納賄賂」

元載作惡多端近十年,終於到了惡貫滿盈的一天。「大曆十二年三月庚辰,上御延英殿,命左金吾大將軍吳湊收載、韁於政事堂,又收仲武、及卓英倩等系獄。命吏部尚書劉晏與御史大夫李涵同鞠之。問端皆出禁中,仍遣中使詰以陰事,載、皆伏罪。」(《資治通鑒》)

「行杖殺左衛將軍董秀于禁中,乃賜載自盡於萬年縣。」元載被押往長安郊區萬年縣行刑。

元載畢竟曾經是大人物,行刑前劍子手照例要問他的,聽他的回答為「願得快死」,不禁一笑。主刀的劍子手對他說;「相公須受少污辱,勿怪!」「乃脫穢襪塞其口而殺之。」

很欽佩這位行刑官的想像力和好主意,說實在的,這雙臭襪子,也許最適合那貪得無厭的貪官的胃口了。

接著,李豫下令抄家。元載從大曆元年走上政治舞台,到大曆十二年,口塞臭襪子斃命,所貪之數,幾與國庫等。

他在長安的大寧、安仁兩里建築的豪宅,其規模之大難以想像。倒台後,這兩座宅子,竟足夠分配給數百戶官員居住。

他在東部洛陽建造的一座園林式的私宅,沒收充公之後,改作一座皇家花園,可見其堂皇奢華了

據《新唐書》記載,在沒收的全部財產之中,除金銀財物,珠寶玉石,綾羅綢緞,以及在長安、洛陽兩地的大片房屋地產之外從他家中查抄出來,竟有「鍾乳五百兩,胡椒至八百石」的贓物,令當時朝野震驚。

這種奇怪的貪癖,世所罕見從古至今,官員們的貪污,從金錢到女人,從房子到票子,從茅台酒到洋煙,從金針木耳到粉絲粉條,來者不拒,無不笑納已經夠沒出息,今人噁心的了。

想不到這位唐代貪官家裡,競有鍾乳、胡椒等大批贓物,這在世界貪污史上恐怕也是奇聞。

唐時有一個文人,叫段成式的,得風氣之先,在其所著的《酉陽雜俎》里告訴大家胡椒「出摩伽隨國,呼為味履支」。八百石胡椒,是個什麼概念呢?

中國歷史博物館藏唐武德元年的銅權,知道一石相當於今天公制的80000克,那麼,元載的這批贓物,差不多有 60 多噸需要上百峰駱駝,才能從印度洋的海濱,繞喜馬拉雅山南麓,經克什米爾,到南疆,運抵長安。

打那麼遙遠的地方,運來如許的香辛料,不能不佩服唐代行賄者的財大氣粗和受賄者的奇特胃口而且,現在還弄不懂,這類官員有點為貪污而貪污,所為何由?

弄八百石胡椒放在家裡,吃不完,用不完,難道只是為了觀賞?還是為了滿足強烈的佔有慾?

真是匪夷所思元載的贓物之中,最奇之物莫過於來自阿拉伯群島的香料鍾乳了,而且多達五百兩,簡直讓李豫惱火透了,因為打開國庫,怕也找不出這許多

鍾乳,是一種貴重藥材。晉人食「五石散」,其中就有鍾乳味。此葯有一定毒性,但配伍得當,可強身健體,壯陽旺性。由此可見,凡貪官,大半為好色之徒。

怎樣處理那八百石胡椒,未見載諸史冊,但處理這筆鍾乳的辦法,也挺能反映李豫的氣急敗壞。

李豫的老祖宗,開國之主李世民曾因他的臣下太子右庶子高季輔上疏陳得失,特賜鍾乳一劑作為獎賞,並且說「卿進藥石之言,故以藥石相報」。

所以,李豫這次也學唐太宗,下令:凡中書省四品以上尚書省五品以上的官員都可以前來領取-份乳香貪污,是有權力者不教自會的一種醜惡本領。

但是,數千年來,中國的老百姓中間,也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反對貪污,痛恨貪污的文化傳統,因此,在中國,依法處置貪官污吏,該殺的殺,該關的關,非但不會引起任何異議。

相反,老百姓定會拍手稱快對於罪大惡極者,史書稱:「及死,行路無嗟惜者。」元載貪污集團的覆滅可作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