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3年,楊秀清出身在一個貧苦的農民家庭,5歲喪父,9歲喪母,由伯父楊慶善撫養成人。從小種山燒灰,未曾上學,識字不多。但好交遊,廣結識,富智謀,在平隘山區頗有「人緣」和影響。
19世紀40年代中期,洪秀全、馮雲山到廣西宣傳拜上帝會教義。
1846年,楊秀清結識了馮雲山,參加了拜上帝會,並很快接受了密謀造反的思想,他積極聯絡和組織群眾,使紫荊山區拜上帝會眾迅速發展到2000多人,他也就成為這一帶拜上帝會的首領。
走向前台,大權獨攬
1847年冬,洪秀全、馮雲山在桂平帶領會眾搗毀廟宇,引起了地主豪紳的不滿,並以「聚眾謀反」的罪名將馮雲山扭送縣衙。洪秀全為了營救馮雲山也返回廣東。
拜上帝會群龍無首,失去領導。
這時,足智多謀的楊秀清挺身而出,並開始以「神靈附體」的方式,偽稱天父下凡囑託傳言,從而鞏固了拜上帝會,並使會眾激增到萬餘人。
從此,楊秀清在拜上帝會內部,取得了代上帝傳言的特殊地位。
不久,馮雲山獲釋,洪秀全返回廣西,拜上帝會形成了以洪秀全、馮雲山、楊秀清、蕭朝貴、韋昌輝、石達開等6人組成的領導核心。
他們在廣西各地風起雲湧的反清起義的鼓舞下,也積極準備發動起義。
1850年夏,洪秀全下達「團營」命令,通知各地拜上帝會眾到桂平金田村集中。金田村的韋昌輝家成了起義的大本營。
12月,自平南前來會合的拜上帝會眾受到清軍和地主武裝的阻攔,楊秀清自金田派人救援,在思旺斃敵50餘人,取得了首次作戰的勝利。
1851年1月11日,楊秀清和洪秀全等,組織發動了金田起義,建號「太平天國」。
同年3月,洪秀全稱天王,楊秀清功封左輔正軍師,領中軍主將。
12月,晉爵東王,稱「九千歲」,其他諸王皆受其「節制」。
1853年3月29日,太平天國定都南京,楊秀清受命主持朝政,從此他「眾權獨攬」,「一切專擅」,成為當時太平天國實際最高負責人。
史載,彼時龐大的東王府,成了太平天國真正的最高決策機關,所有的事物均在那裡集議,然後再啟奏天王,而天王無不照例批准。
1856年8月,因楊秀清假託「天父下凡」,並「逼天王親到東王府封其萬歲」,天王與東王之間的權力之爭,日趨激化。
不僅如此,大權在握的楊秀清,理政期間飛揚跋扈,盛氣凌人,以致於諸王亦「積怨甚多。」北王韋昌輝則「陽下之而陰欲奪其權」。
韋昌輝也是太平天國的領導人之一。他於1848年加入拜上帝會,不久成為中堅,與洪秀全,馮雲山結為兄弟,稱天父第五子。
金田起義後,韋昌輝任後護又副軍師,領右軍主將,封北王稱「六千歲」。天平天國定都南京後,韋昌輝的地位僅次於天王洪秀全,東王楊秀清。但他對大權在握的楊秀清,素懷不滿。
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在洪秀全,楊秀清和韋昌輝這「三角關係」的權力鬥爭中,蓋由「天父下凡」和「天王密詔」之事件引發。
楊秀清和韋昌輝之間的權力鬥爭,公開化於1856年的「天京之變」。
考察1856年上半年的軍事形勢,對太平天國甚為有利:3月,太平軍攻克吉安,撫州。
4月,陳玉成率兵援救鎮江,與守軍內外夾擊,大破清軍,鎮江解圍。同月,太平軍由鎮江渡江,直指揚州,清「江北大營」望風而逃,太平軍再克揚州。
6月,太平軍擊潰清「江南大營」,向榮部敗退丹陽,天京解圍。
然而就在此時,太平天國領導層的權力鬥爭,已呈白熱化之勢。
1856年9月1日夜,北王韋昌輝接到天王洪秀全的密詔後,親率3000部眾從江西前線趕回天京。
翌日凌晨,韋部突襲東王府,將東王楊秀清極其家屬全部殺戮,隨後血洗京城。在這場駭人聽聞的「天京之變」中,數萬太平軍將士倒在血泊之中。
至於洪秀全與楊秀清之間權力鬥爭之淵源,則應追溯於數年前的「天父下凡」事件。
1848年1月,拜上帝會的重要領導人馮雲山,被團練逮捕入桂平縣獄。
正在貴縣的洪秀全聞迅,急往廣州籌策營救。身處紫荊山區的拜上帝會,頓時陷入群龍無首之困境。
同年4月,楊秀清利用潯州一帶流行的「降童」迷信,假託「天父下凡附體」,以安眾心。待洪秀全從廣州回到紫荊山區,不得已確認了楊秀清擁有「天父下凡附體」,「代天父傳言」的權力。
也許,在洪秀全看來,楊秀清當時假託「天父下凡」,是一種聚合人心,振作士氣而對清鬥爭的手段。因為,在1848年10月,蕭朝貴也曾假託「天兄耶酥下凡」
同樣,在是年的冬天,洪秀全本人也曾假託「上帝下凡」痛斥過孔子。
此外,早在1837年的4月,洪秀全參加廣州科舉考試,得病回家。
卧病四十餘天,病中連呼「斬妖」。事後,他聲稱:曾升天見到了「上帝」,「上帝」命他下凡救世,誅滅妖魔(指滿清政權)。就是說,在1851年底以前,無論是楊秀清的假託「天父下凡」,還是蕭朝貴的假託「天兄耶酥下凡」,乃至於洪秀全的假託「上帝下凡」,都是為反清政治目的服務的。
然而,到了1851年底,情況開始發生變化。
是年12月17日,天王洪秀全在永安發布了《封五王詔書》。其詔書云:「……今特褒封左輔正軍師(楊秀清)為東王,管治東方各國;褒封右弼又正軍師(蕭朝貴)為西王,管治西方各國;褒封前導副軍師(馮雲山)為南王,管治南方各國;褒封后護又副軍師(韋昌輝)為北王,管治北方各國;又褒封達胞(石達開)為翼王,羽翼天朝。以封各王,俱受東王節制。」至此,東王楊秀清已是太平天國的第二號人物。
南王、西王升天,楊秀清獨攬大權
1852年5月,太平軍北向攻全州,南王馮雲山中炮受傷,6月因傷重犧牲。同年10月,太平軍攻長沙,西王蕭朝貴犧牲。
此時,五王已去二王,東王楊秀清在太平天國的地位扶搖直上,大有壓倒天王洪秀全之勢。洪秀全未必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為了太平天國的事業(實質是為了他個人的最高權力),他惟有暫且「忍辱負重」而求時變。
1853年3月20日,太平軍攻克南京,改南京為天京,定為太平天國首都。同年三,四月間,清欽差大臣向榮與琦善,分別在天京城東孝陵衛,揚州城外建「江南大營」和「江北大營」,對天京形成合圍之勢。
5月,洪秀全派林鳳祥,李開芳率兵北伐,目的是進攻北京。又派胡以晃,賴漢英率兵西征,目的是奪取天京上游安慶,九江,武昌三據點。
就在太平天國的事業達到高潮之時,同年12月,發生了東王楊秀清假託「天父下凡」,權責洪秀全事件。如果說在此之前發生的楊秀清假託「天父下凡」,是為了安定眾心,共同對清鬥爭的話,那麼,此時則無疑是他對洪秀全最高權威的一次公開挑戰。
於是,當至高無上的「上帝」降臨人間之時,楊秀清也就成了太平天國的最高權威,無論是作為上帝次子的洪秀全,還是太平天國任何其他領導人,都不得不跪在他面前恭聽聖旨。無庸置疑,此時太平天國領導層的權力鬥爭,已是未雨綢繆。
對楊秀清而言,自太平天國定都南京後,其個人權威思想日益膨脹。所以,當他運用「天父下凡」來處理太平天國領導層的矛盾和事務時,這種方式顯然就成了他追求個人權力,地位的工具。
綜觀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專制社會的歷史可知,權力崇拜欲,可謂淵源流長,根深蒂固。因為,誰占有權力資源,便「富」且「貴」焉。
從歷史文化的背景看,傳統的中國文化乃是農業社會文化,產生的經濟基礎是自給自足的農業經濟。在此基礎上形成了以家族為本位,以血緣關係為紐帶的父系家長制的宗法關係及宗法等級制度。
太平天國乃是政教合一之政體。宗教上,洪秀全是教主;政治上,他則是國君,稱「萬歲」。
因此,身居東王高位,稱「九千歲」的楊秀清,在政治上與洪秀全仍是君臣之分。然而,在宗教神權上,洪秀全是上帝的次子,楊秀清卻是天父的代言人,這就使得楊秀清儼然是太平天國的最高權威。
太平天國最高領導權這二元化之奇特現象,顯然同中國封建專制主義的「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截然對立。
在從社會階層的構成特點看,太平天國主要由廣大的農民階層構成。由於農民階層中的自私、保守、狹隘心理,目光短淺等特點,要把這些千萬個分散的農民聚集在一起,唯一的辦法,只有藉助於神的號召和封建家長制的統治。
如據《天平日記》載,洪秀全在病中升天,上帝賜他一柄寶劍和一方玉璽,作為他「斬妖」的武器,上帝又教給他朗誦了一些詩,這是他「奉天誅妖」的憑據。再則,洪秀全在1861年3月頒布的《改國號詔》中要求,「普天一家盡歸」天王一人領導,並稱之為「萬古之綱常」。
同樣,儘管洪秀全在其《原道覺世訓》開篇伊始就宣稱「天下總一家,凡間皆兄弟」,然而,太平天國初期所倡導的「平等」觀念,乃是根源於落後的,孤立的,分散的小農經濟基礎之上。事實上,它已逐漸被封建的等級專制觀念取代。
平日里平起平坐「天生天養和為貴,各自相安享太平」的「兄弟」,最終還是按上下尊卑來排列。而這種排列,均是以權力的大小為標準。因此,政治上的君臣關係,宗教上的父子關係,使洪秀全和楊秀清之間的關係,不僅變得十分微妙,而且對洪,楊二人爭奪太平天國最高領導權的影響,至為重要。
因而,楊秀清擁有假託「天父下凡」的權力,必然會加劇洪、楊二人之間的矛盾。為解脫困境,洪秀全惟有企圖通過韋昌輝來抑制楊秀清的驕橫,才有出路。為了維護自己的「一國之主」,「君權神受」之最高權威,洪秀全以「天王密詔」形式令韋昌輝誅殺楊秀清而釀成「天京之變」血案,乃是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