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5月,廈門五通海灘被血浪浸透。日軍刺刀下,泥金社孫氏婆媳被捅穿胸膛,林烏目一家五口倒在血泊中。千里之外的西安古城牆在爆炸中震顫,日機投下的燃燒彈將民居化作火海。
當網路流傳「日軍未侵閩陝」的論調時,這些染血的土地正無聲駁斥著歷史的遺忘。查閱史實可知,日軍入侵中國,也曾入侵陝西和福建兩省,只是未能完全佔領。這實在是抗戰中的一個地理奇蹟。
「未佔領」的謬誤:鐵證如山的侵略傷痕
所謂「日軍未入侵福建陝西」,實為對歷史的嚴重誤讀。1938年5月10日,日軍艦艇猛轟廈門海岸,三天後廈門淪陷。日軍在五通村實施「三光」政策,林烏目等數十戶村民慘遭滅門,沙坡尾漁村被焚為焦土。福州更兩度陷落,1941年4月,日軍三個師團攻佔福州後實施物資管制,糧價飛漲致饑民遍野。
陝西雖未全省淪陷,卻承受著持續七年的空中屠殺。據陝西省檔案局統計,日軍出動飛機3789架次轟炸567次,西安城牆三面半被炸塌,4331名平民死於非命。1938年3月,日軍甚至短暫佔領府谷縣城,雖次日即被八路軍光復,卻是陝西唯一失守的記錄。
天險與血勇:地理屏障下的生死抗爭
八山一水一分田:福建的天然堡壘:福建丘陵山地佔比超90%,北宋曾鞏在《道山亭記》哀嘆「閩道更比蜀道難」。這種地形令日軍機械化部隊舉步維艱——坦克在戴雲山脈淪為廢鐵,重炮無法跨越鷲峰山隘8。1941年福州首次光復戰中,新四軍依託永泰山區開展游擊,切斷日軍補給線,迫使敵寇135天後撤離。
黃河怒濤與秦嶺雄關:陝西憑藉「雙保險」阻敵:黃河天險浪急岸陡,1938年日軍第109師團強渡宋家川,遭八路軍炮火覆蓋,整建制葬身激流;秦嶺腹地溝壑縱橫,日軍偵察機報告「窯洞如蜂巢,轟炸效微」。毛澤東在延安窯洞笑談:「我們的防空洞比東京銀座還堅固。」
被低估的戰場:經濟掠奪與精神摧殘
日軍對福建的盤剝遠超軍事佔領。廈門淪陷期間,日偽壟斷漁業、糧鹽貿易,偽造法幣導致經濟崩潰。更毒辣的是「毒化政策」——強迫農民改種鴉片,致閩南糧田荒廢。1942年福建大旱,餓殍枕藉之際,日資「福裕公司」反將鴉片提價三倍。
陝西延安雖避過地面入侵,卻承受著「斬首式」轟炸。日軍企圖摧毀中共指揮中樞,1938年11月20日,30架日機集中轟炸毛澤東居住的鳳凰山,窯洞坍塌過半。美軍記者史沫特萊在《中國戰歌》中記錄:「炸彈在毛澤東院外爆炸,他抖落塵土繼續寫《論持久戰》。」
沉默的英雄:全民抗戰的偉力
福建內陸的保全,得益於民眾自發抵抗。廈門陷落後,歸僑陳嘉庚組織「南洋技工回國服務團」,百名閩籍機械師潛入龍岩山區,建立兵工廠生產步槍。1944年福州二次光復戰,連江漁民駕百艘漁船切斷日軍海上退路,千名日軍溺斃閩江。
陝西則見證國共罕見協作。胡宗南率20萬中央軍扼守潼關,與八路軍聯防黃河。1939年日軍五次進犯陝甘寧,國民黨軍84師在宜川死守渡口,為八路軍120師迂迴包抄贏得三日戰機,終殲敵三千。
戰略困局:日本野心的崩塌
日軍始終未棄攻佔陝閩的野心。1942年擬訂「五號作戰」,計劃投入27個師團取陝西,卻因太平洋戰場潰敗抽兵而流產。日本海軍更在《對華作戰設想》中明示:「控制廈門可扼台海咽喉。」然其兵力深陷中國戰場泥潭——侵華軍費僅1937年就達74億日元,超過甲午、日俄、一戰軍費總和59。
歷史在此呈現諷刺的因果:福建山地「無價值論」恰成護盾,陝西「易守難攻」實因軍民以命相搏。當1945年廈門民眾拆毀日軍「東亞共榮」碑時,秦嶺腳下尚有未清理的彈坑。山河無恙的真相,寫在十萬閩陝志士的墓碑上。
【參考資料】
《近代廈門涉外檔案資料》(廈門市檔案館編)
《陝西省志·軍事志》(陝西人民出版社)
《中國抗日戰爭正面戰場作戰記》(郭汝瑰著)
《福建抗日戰爭史稿》(福建省黨史研究室編)
《在華日軍的毒化政策》(中央文獻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