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2日,川普被《時代》雜誌評選為「年度風雲人物」。《時代》雜誌主編山姆·雅各布布斯表示,川普是「對2024年影響最大的新聞人物」。
這次美國大選把川普選出來,是美國人的一個機會。過去二三十年,美國帶領全世界進入了一個新的信息時代,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前提。因為人類經過農業社會到工業社會,到現在的信息社會,每一次都是一場大革命,變化的不僅僅是我們的生活方式和生產方式,還包括各種社會組織運作的方式,甚至包括社會組織本身,都必須有一個巨大的變化,政府只是其中之一。
在這個大背景下,再看看6年前基辛格對川普的評價,人們有一種豁然開朗、茅塞頓開的感覺。這是一個很好的時間節點:川普上任一年多,內政外交都已經全面鋪開。
基辛格訪談中說了這麼一段:
「我認為川普可能是歷史上那種時不時出現的角色,他標誌著一個時代的結束,並迫使這個時代放棄它的舊有偽裝。這並不一定意味著他能意識到這一點,或者他正在考慮什麼偉大的替代方案。所有這可能只是一個偶然事件。」
如何理解這段聽起來很玄妙的話?
當川普剛剛贏得第一次大選時,民主黨、建制派(包括共和黨里的建制派)都非常愕然——這個事件一時超出了他們的理解。川普的人設太特殊,太具戲劇成分,所以人們對他還看不清楚,不知道他只是一時現象,還是代表著一種更大的趨勢。大多數人都認為,川普只是「曇花一現」,是政治舞台上出現的一出滑稽劇,是一個分岔。他不代表歷史的主流,也不會改變歷史發展的方向。
當時美國民主黨給予的政治回應是,調查「通俄門」,認為俄羅斯干預了美國總統選舉,川普與其串通,最後贏得了選舉勝利。言下之意就是,美國一部分的老百姓,被俄羅斯人發在Facebook上的圖片和帖子玩弄了,所以錯誤地選擇了川普。而本質則是,精英對美國選民政治選擇的否認、拒絕,抵賴、嘲笑,而且在道義上、認知上徹底蔑視選民。
到後來拜登上位,精英們鬆了一口氣:看來,川普確實只是曇花一現。他確實反映了美國存在的一些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矛盾,但他的出現只是一個警示(雖然代價很大),並不會改變歷史的發展軌道。
到了進今年的大選,川普贏得了選舉人票與普選票,碾壓民主黨的卡瑪拉·哈里斯,絕大多數人都明白了(即便口頭不願意承認),川普的捲土重來,代表著一種更大的趨勢,而且是一個歷史性的趨勢。
這是發生在西方自由民主國家的內部,由基層民主對精英統治階層的一次總的反攻,一次大的清算,一場不流血的革命,一個全面的奪權,而要開啟的則是一個全新的時代。美國的政治、經濟、社會、文化,都將向保守主義、傳統主義、本土主義、舊有秩序與價值體系「回歸」。這是對二戰以後(尤其是冷戰以後)西方自由民主政治-經濟-文化模式的否定,也宣告了這一模式的失敗。人們驚呼:「『歷史的終結』被終結了」。
這就是基辛格評價川普「標誌著一個時代的結束」的含義。
當時的人們還不知道什麼被「結束」了,現在都很清楚了。這樣的人在歷史上會時不時出現,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但不可能經常出現,而是「很多年出一個」。
為什麼說川普在迫使這個時代放棄它舊有的「偽裝」?
什麼偽裝?站在當時看未必清楚,在今年看就很清楚了:
即美國的精英統治集團,在各種意識形態、文化價值、政治價值、倫理價值的粉飾包裝之下,利用政商聯合體,操縱美國政治為己服務,將民眾真實的訴求、情感、利益都踩在腳下。
所謂偽裝,既有陽春白雪、不接地氣、脫離現實,也有表裡不一、虛偽、和偽善。
民主黨和美國精英說的那些話,不很符合這些特徵嗎?
雖然川普在扮演終結一個「時代」的作用,但他可能意識不到自己的歷史使命,而只是被自己的激情、本能、慾望所驅動;他有MAGA的願景,但那只是一種主觀願望,並不代表他能拿出具體的方案。
這個論斷在川普的第一個任期,大概是可以成立的。但到了今年,捲土重來的「川普2.0」、「MAGA2.0」和原來不同了。川普已經有了清醒的認知和明確的目標。他和他的幕僚和盟友們,已經有了一整套改變美國的替代方案。
最後,說說川普對自己的歷史角色「不自知」的問題。
基辛格看問題是有歷史感的,也有先人的理論和洞見支持。這裡,基辛格對川普的描述,實際上援引的是黑格爾。黑格爾創造過一個概念——「理性的狡計」。黑格爾認為,世界是由「理性統治的,理性的精神主導著世界,推演著世界。人類歷史發展演進的背後,當然也是「理性」,而「理性」善於通過各種看似偶然的事件和人物,巧妙地、甚至隱秘地推動歷史進程,以實現自己的終極目的。
在這個過程中,特定的參與者(個體或群體)在行動時並不會意識到,自己正在朝著某個目標前進,而且「理性」非常「狡計」,非常善於利用個體的利益和激情為其服務。所以,從形式上看,個人是為了道義、情感,激情、權力、或利益,而參與到政治和社會運動中,並且可能最終改變了歷史,但這些個體只是在服務一種他們不自知、不理解的更高的意志。而這就是黑格爾的「理性」在推動歷史時的運作方式。
一句話,必然性通過偶然性為自己開路。
基辛格引用黑格爾的「理性的狡計」,就是說,川普可能就是那個「不自知」的,扮演終結歷史時代、推動歷史進程的人,是「理性的狡計」的一部分。
黑格爾的「歷史理性」,講的是理性,講的是辯證法。但這裡明顯有很多神秘主義、超自然甚至玄學的意味,甚至和中國的天道、天命有些相似。
所以,把基辛格的話再簡潔明了一下,川普啊,他可能就是那個「天選之子」!
這樣說的話,那顯然是老天對美利堅的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