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新聞:當地時間3月22日,距離莫斯科市中心不到17公里的「克羅庫斯城」音樂廳發生恐怖襲擊,據俄羅斯衛星通訊社報道,目前已造成143人死亡。我相信我們大家現在最關心的莫過於,這起恐怖襲擊到底是誰幹的,對此你有何解讀?
特約評論員 張思南:首先請允許我對「克羅庫斯城」音樂廳恐怖襲擊事件中的遇難者表達哀悼,任何試圖用無辜平民的鮮血來達成政治目的或是任何目的的行為都是可恥的,是不可接受也不容辯解的。
你談到襲擊事件的發起者,目前我們已知的是,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呼羅珊省」,也就是isis-k通過amaq通訊社在telegram「電報」平台上發表了一則簡短聲明,聲稱對「克羅庫斯城」音樂廳恐怖襲擊負責。外界注意到,「伊斯蘭國呼羅珊省」在聲明中並沒有給出明確證據表明就是他們乾的。
但「伊斯蘭國」極端組織的確嫌疑非常大。第一,這個組織有發動恐怖襲擊的充分動機。「伊斯蘭國」仇恨歐美,但也不滿俄羅斯對於穆斯林國家的介入,他們的武裝分子在敘利亞與俄軍長期交火,同時對於歷史上蘇聯曾入侵阿富汗耿耿於懷,視俄羅斯為「壓迫者」。而「伊斯蘭國呼羅珊省」則是伊斯蘭國極端組織在中亞和南亞地區的分支機構,宣稱要在這一區域建立「哈里發國」,將中亞和南亞地區的安全與穩定視若關乎自身關鍵利益的俄羅斯,也就自然成為了「伊斯蘭國呼羅珊省」的敵人。
第二,「伊斯蘭國」極端組織也有發動恐怖襲擊的能力。這已經不是該組織第一次對俄羅斯這麼做了。2015年10月,俄羅斯科加雷姆航空9268號班機墜毀於埃及西奈半島,機上224人全部遇難,「伊斯蘭國」隨後宣稱空難為其所為;2017年4月,俄羅斯聖彼得堡地鐵發生爆炸案,15人死亡、45人受傷,而據俄媒報道,襲擊者曾接受「伊斯蘭國」極端組織訓練。
事實上,3月22日的「克羅庫斯城」音樂廳恐怖襲擊並不是某種孤立且突發的事件,在此之前,「伊斯蘭國」極端組織在俄羅斯境內已經開始了行動。從俄新社的報道中我們能看到,僅3月俄羅斯就連續挫敗多起危機:3月3日,俄羅斯反恐部隊在高加索邊境地區擊斃6名「伊斯蘭國」成員;3月7日,俄羅斯安全部門在莫斯科西南部地區偵破並消滅了一個與「伊斯蘭國呼羅珊省」有關的極端組織,該組織正計劃對莫斯科的一座教堂發動襲擊;3月20日,俄羅斯官方又宣布抓捕一名「伊斯蘭國」戰鬥小組的指揮官。
如果把這三起事件聯繫在一起,不難發現,從高加索邊境地區到莫斯科西南,這就是「伊斯蘭國」逐漸由其盤踞的中亞、南亞地區向俄羅斯心臟地帶滲透的路徑;而從「成員」被擊斃到「戰鬥小組指揮官」被抓獲,可見「伊斯蘭國」在3月已經進入發動恐怖襲擊前的不斷加速乃至是瘋狂狀態,不惜讓自身潛伏的力量暴露在俄羅斯安全力量的獵殺之下。
所以結合我剛才所說的動機、能力以及此次恐怖襲擊的前奏來看,我認為大概率就是「伊斯蘭國」極端組織,或者更準確一點,是「伊斯蘭國呼羅珊省」所為。但我也想強調一點,就算是「伊斯蘭國」所為,不代表沒有更多的黑手棲身在陰影之中。
直新聞:我們注意到美方早在3月7日,也就是「克羅庫斯城」音樂廳恐怖襲擊發生的兩周前,就通過駐俄羅斯大使館向美國僑民發出了恐怖襲擊警告。現在網路上就有觀點質疑,美方是怎麼提前預知到恐怖襲擊的?美方是否在其中扮演了某種共謀的角色,就像你剛才所說的——棲身在陰影中的黑手?
特約評論員 張思南:我們先回顧一下美方在此次恐怖襲擊中的疑點。
首先是3月7日,美國大使館警告極端分子即將對莫斯科的大型集會發動襲擊。在措辭中,美國大使館明確將「音樂會」特別標註為「包括在(大型集會)內」。
然後是當地時間3月22日,「克羅庫斯城」音樂廳恐怖襲擊發生後,美國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戰略溝通協調員約翰·柯比在記者會上明確表示,「目前看不到任何跡象表明烏克蘭國家或是任何烏克蘭人參與到了襲擊之中」,同時建議在場的媒體「不要將恐怖襲擊和烏克蘭聯繫在一起」。柯比還說,對美國駐俄羅斯大使館的預警恐怖襲擊,他沒有更多信息提供。
而美方的表態自然引起了俄方的懷疑,俄羅斯外交部發言人扎哈羅娃就質問:「華盛頓的官員究竟根據什麼證據,作出某些人參與了或是沒有參與恐怖襲擊的結論?」
克里姆林宮報告,俄羅斯已逮捕11人。諷刺的是,根據路透社最新消息,有兩名疑似參與襲擊的恐怖分子,抓捕地點是靠近烏克蘭邊境的布良斯克地區。而恐怖襲擊嫌疑人自莫斯科一路向西南狂飆200公里,目的地是哪裡,似乎也不難想像。
這些信息組合在一起,就給人一種「自圓其說」的感覺:如果不是美國人乾的,美國人為什麼能提前預警?如果不是烏克蘭人乾的,嫌疑人為什麼要往烏克蘭跑?
目前而言,我也不知道真相是什麼,還有待有關方面的調查公布。但我清楚一點,如果沒有準確且交叉情報的支撐,普通人很難區分陰謀論和真相,因為看似「自圓其說」正是陰謀論之所以有傳播力的原因所在。只不過陰謀論再怎麼「自圓其說」,大概率都會有破綻,或者說會有更為合理的解釋。
比如說「你猜猜美國為什麼能提前預知」?就像我剛才講的,「克羅庫斯城」音樂廳的恐怖襲擊並不是某種孤立且突發的事件,早在襲擊發生之前,甚至是三月之前,「伊斯蘭國」就開始了廣泛的行動;而長期與伊斯蘭極端主義勢力交手且諜報站遍布歐洲、中亞、南亞的美國情報機關,對此有所察覺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另外從國際政治的角度來看,美國和「伊斯蘭國」極端組織合作是不合邏輯的。雖說「伊斯蘭國」來自於「基地」組織,「基地」組織又來自於蘇聯入侵阿富汗時期的mujahideen「聖戰者」,而這些「聖戰者」就是美國為了打擊蘇聯而扶持創立的,1983年美國總統里根甚至在白宮會見過這些mujahideen「聖戰者」。可以說從歷史經驗主義的角度來看,美國以高度功利主義的精神與「伊斯蘭國」再次合作,試圖削弱普京再次當選後的俄羅斯社會穩定程度,似乎也說得通,不過是美國中亞政策的某種「傳統回歸」。
但問題在於,「伊斯蘭國」和mujahideen「聖戰者」不一樣,上世紀70、80年代的「聖戰者」反蘇不反美,而今天的「伊斯蘭國」反俄更反美。與此同時,「伊斯蘭國」遠比當年的「聖戰者」要更為激進,其所作所為已經激起了國際社會,甚至是伊斯蘭世界自身的極大反感。支持「伊斯蘭國」打擊俄羅斯固然能削弱對手,但也將讓美國和伊斯蘭世界離心離德,這也是「伊斯蘭國」希望看到的,他們沒有任何動力與美國保持秘密合作。相較於打擊俄羅斯,「伊斯蘭國」也許更希望看到美國在伊斯蘭世界無立錐之地。
不過就像我剛才講的,是「伊斯蘭國」乾的不代表沒有別的黑手,不是美國也不代表沒有其他西方力量的參與。
作者丨張思南,深圳衛視《直播港澳台》特約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