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的「大船夢」：小火輪在西湖試航

2022年06月30日21:07:03 歷史 1157

左宗棠與福州船政局

張一湖

三、魂牽夢繞是造船

由於戰亂，浙江臨海地方海盜經常出現。所謂海盜，有趁火打劫的外國海軍、商船，也有海邊的「刁民」。海盜上岸搶了東西，或者在海上劫了財貨，駕船逃逸，清朝官府沒有輪船（軍艦），奈何不得。

同治二年二月，左宗棠在與總理衙門討論此事時，隨口說出：

將來經費有出，當圖仿製輪船，庶為海疆長久之計。此時則並紅單船亦不可多得矣。（《上總理各國事務衙門》）[1]

「紅單船」是當時廣東製造的一種大型船隻，船體大而堅實，行駛快速，每艘可安放炮位二三十門，可在海面活動。從上述寥寥二三言可以看出，左宗棠所說的「輪船」，是比紅單船要大得多的船。而所謂「仿製」，更說明是模仿外國的輪船而製造。來到海邊，左宗棠幾乎不用更多的思想準備，他理所當然地盯上了西方海國的輪船，並且理所當然地準備進行仿製。這是左宗棠第一次提及要仿製輪船。

同治二年十二月十四日，左宗棠致書史致諤，專門講了自己關於仿製輪船的想法。他說：

輪舟為海戰利器，島人每以此傲我，將來必須仿製，為防洋緝盜之用。中土智慧，豈遜西人？如果留心仿造，自然愈推愈精。如宣城之歷學，及近時粵東、揚州之製造鐘錶、槍炮，皆能得西法而漸進於精。意十年之後，彼人所恃以傲我者，我亦有以應之矣。畢竟沿海各郡長久之計，仍非仿製輪舟不可。欲仿製必先買其船，訪得覃思研求之人，一一拆看，摹擬既成，雇洋人駕駛而以華人試學之，乃可冀其有成。為此者，始有所費而終必享其利，始有所難而終必有所獲。（《致史士良》）[2]

從左宗棠的表述來看，他對仿製輪船已經有相當成熟的思考了。第一，他堅信中國人不必西方人差，別人能造出來，我們也一定能造出來；第二，要先買來西方的輪船，物色精細聰明的人員，將輪船拆解，仔細研究，模仿製造，再逐步提高；第三，輪船造成，首先還是要僱傭洋人駕駛，但是讓華人跟著學習，學會後再自己駕駛。

同治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左宗棠在致書史致諤時再次提及海上用兵（即抵禦列強侵略）與造船一事。他說：

海上用兵以來，過猶不及，言之腐心。吾輩於此，爭得一分是一分，了得一件是一件，不必事事仿效吳中。我能仗義執言，彼族亦自無可置喙，再加之克厲自持，彼如有知，亦當心折耳。火輪船總當刻意辦理，由粗而精，不惜工本，無不成之事也。使徐仲紳輩當初早能辦此，何致後此決裂如是！吾輩辦事，不逮太西，皆由苟安一念誤之。今當引以為鑒。（《復史士良》）[3]

左宗棠每念及「海上用兵」亦即第一次鴉片戰爭、第二次鴉片戰爭諸事，總是痛徹心扉。而導致中國每每一敗塗地者，皆由「苟安」一念誤之。道光帝苟安，輸了第一次鴉片戰爭；咸豐帝苟安，輸了第二次鴉片戰爭。左宗棠不想苟安，他要「爭得一分是一分，了得一件是一件。」為了抵禦太西諸列強的侵略，中國必須造輪船，而且應當「刻意辦理，由粗而精，不惜工本」，能夠這樣干，就一定能幹成。從左宗棠的言辭來看，左宗棠對於造輪船的想法，是越來越堅定、越來越迫切了！

然而，此時左宗棠仍在嚴州，杭州、餘杭等地還在太平軍手裡，對於他來說，戰爭形勢仍然相當嚴峻。而他卻能夠想到戰後的建設，更能處處以國家的長遠安寧著想，故而尤為可貴。

此後，左宗棠受命閩浙總督，主治福建，每議及海防，則必言造船：

至杭屬及寧、紹、台、溫濱海之區，海盜時有出沒，水師直同虛設，船、炮全無。欲治洋盜以固海防，必造炮船以資軍用。輪船、紅單兩式均不可廢，仿造、雇駕兩議非錢不行，一時籌措無從，不得不緩期以待。（《敬陳浙江應辦善後事宜片》同治三年十月二十七日）[4]

至中國自強之策，除修明政事、精練兵勇外，必應仿造輪船，以奪彼族之所恃。此項人斷不可不羅致，此項錢斷不可不打算，亦當及時竭力籌維。（《上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同治四年）[5]

同治四年六七月間，左宗棠致函蔣益澧（字薌泉），清晰提到：

試造輪船一事，必當合力為之。惟昨據雪岩轉呈德、日兩人所寄稟函，條議多未明晰，未可徑諾，已面諭黃維煊矣。[6]

這說明，左宗棠在同治四年中，已經正式著手籌畫造船事宜了。胡光墉、德克碑、日意格等人也已經參與其中。事實上，左宗棠在杭州時，就尋找工匠，模仿西方輪船製作了一艘小輪船，在西湖里試航，並請德克碑、日意格到現場觀看。日意格、德克碑說，小輪船仿製還算成功，但是機器（發動機）不行，需要購買西方的機器才行。日意格當即向左宗棠出示了法國的造船圖冊，並請求代中國監造，將西方的技術傳之中土。日意格所說，不正是左宗棠日思夜想的么？自此，左宗棠就與德克碑、日意格頻繁磋商、籌畫造船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