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哥,我想你
張樹林
都說「每逢佳節倍思親」,蛇年的春節,我們家團年的飯桌上再也看不到三哥熟悉的身影了,讓大家心情鬱悶難過,感覺很不習慣。
三哥張樹全,因腦動脈瘤醫治無效,於2024年11月3日晚8點48分,在樂山市人民醫院去世,享年67歲。三哥從10月16日突然昏厥被緊急送往醫院救治,到11月3日心臟停止跳動,前後不足半月。面對三哥的離世,親人們悲痛欲絕,卻又萬般無奈,只能哀嘆世事的無常、生命的脆弱。
我們家四姊妹,大姐、二姐、三哥和我,我排行老四。我們生在樂山市五通橋區牛華鎮一個普通工人家庭,由於家裡房屋窄小,我從小一直到去五通橋中學上高中前,都是和三哥同床共眠,共用一張書桌。正因如此,三哥對我的影響巨大而深刻。
三哥比我大7歲,懂事能幹,除輔導我的學習,還承擔了大量家務勞動。20世紀70年代初,大姐、二姐下鄉當知青,父母忙於上班,三哥每天放學回家便劈柴生火煮飯,夠不著灶台就搬來小板凳踩在上面,忙完了家務再完成自己的作業。我那時還小,什麼都幫不上。
三哥不僅是我的哥哥,也是我的良師益友。不知三哥從哪裡借來小說《紅岩》《林海雪原》《平原游擊隊》《金光大道》《基督山伯爵》……書里那些有趣的人物和故事深深地吸引了我,不知不覺中,文學的種子在我心中生根發芽。在三哥耳濡目染、潛移默化的影響下,我逐漸對寫作產生了濃厚興趣。三哥是我的文學引路人,讓我終身受益,心存感恩。直到今天,我還忙裡抽閑撰寫文章,廣受好評。
高中畢業後,三哥下鄉到牛華公社浸水六隊。每年暑假,我都會徒步10多里到三哥插隊的地方住上一段時間,陪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同吃同住。在那片廣闊天地,我第一次騎上水牛,第一次上樹摘桃,第一次收割水稻,第一次學逮黃鱔,第一次學會了用細竹竿裹上蜘蛛網去粘樹上的蟬、枝頭的蜻蜓……三哥每天面朝黃土背朝天辛勤勞作,而我是去度假玩耍、體驗生活。要說幫他做了些簡單的農活,也僅僅體驗了那種艱辛的皮毛。
在農村當了幾年知青後,1979年,三哥考取亞西技工學校鑄造班。經過兩年學習,畢業後被分配到亞西機器廠鑄造車間工作。鑄造因工作性質決定,生產現場溫度高、粉塵重、勞動強度大,屬於典型的熱臟累工種,尤其是夏天汗水常常把衣服濕透,三哥一干就是20多年。
三哥參加工作不久,成都一家電視機廠來亞西廠推銷電視機,實行首付少部分款、以後每月從工資中扣除餘款的銷售方式。三哥二話不說,立即報名訂購了一台。於是,我們家第一次擁有一台12吋黑白電視機。儘管三哥微薄的工資在扣除電視機款後所剩無幾,但他從無半點怨言。雖然那時沒有閉路線,電視經常信號不好,機上的拉杆天線不管如何調整方向角度電視機時常滿屏雪花,卻依然給全家人帶來極大的歡樂和開心的笑聲。

1984年,本文作者與三哥張樹全兩兄弟在樂山市五通橋參加《四川工人日報》新聞培訓班學習留影
1980年,我從五通橋中學畢業後考入亞西技工學校電工班,兩年後畢業被分配到亞西機器廠低溫車間工作。在接下來的數年中,三哥和我撰寫並被採用的稿件總是名列前茅,每到年底廠宣傳部的年終總結表彰會上,我們都會被評為「廠級優秀通訊員」,雙雙上台領獎,在全廠傳為佳話。
因企業轉制,2003年至2008年,我們夫妻倆被新單位派駐山東濟南工作,此時女兒正值初中階段。三哥受我們的委託代行管教職責,每周都會專門抽出時間,到我們家關心女兒的學習和生活,認真批改女兒的作業,幫助女兒順利考入樂山一中。
女兒的名字「張弛」也是三哥取的,我們和女兒都喜歡這個名字。看起來很對稱,寓意也很好,沒有望女成鳳的高大願望,只是平淡地表達了長輩對下一代能保持有張有弛生活、健康快樂成長的期許。
三哥退休後也加入了嘉州合唱團。每次排練、演出他都積极參加,在團里非常低調、待人謙和,從不以團長的兄長自居,全力支持我的工作。合唱團每次搞完活動,三哥記述活動的詩歌當天就會發表出來,他的文學素養和對合唱團的熱愛由此可見一斑。

2019年12月樂山市第六屆新年合唱音樂會(後排右四為三哥)
每次我們的家庭聚會,三哥都是發起者和組織者。從時間的確定、地點的選擇,到活動的細節、善後的事宜,默默無聞,忙前忙後,安排得井井有條,全家人皆大歡喜,體現了一個大哥的風範。

2014年春節家人遊覽嘉定坊合影(後排右二為三哥)
三哥喜歡收拾家務,家裡看上去總是物品擺放有序、地面一塵不染。他的烹飪技術不錯,喜歡把菜切得小塊,炒出來入味可口。
在三哥60歲之際,我特意寫了一首《致三哥》的小詩,以表祝賀和敬意:
最近這些年,每到我生日,三哥都會贈詩,2018年的生日賀詩:
團友蔡美美看到這首詩後,被我們的兄弟情深所感動,寫道:
讀大樹哥的賀兄弟生日詩,想到蘇軾因烏台詩案下獄,受刑後以為自己快死了,找獄卒帶了一首詩給弟弟蘇轍:「是處青山可埋骨,他時夜雨獨傷神。與君世世為兄弟,又結來生未了因!」他們兄弟情深如此,這樣的絕筆詩,一讀難忘。今天樹哥、大樹哥手足情再次感染了我,是以分享!祝福樹哥、大樹哥永遠快樂!——蔡美美
三哥在就讀高中、下鄉插隊、亞西技校期間,品學兼優,能力較強,擔任班長或團支部書記。參加工作後,除完成好本職工作外,喜好讀書,勤於寫作,時有新聞稿件見諸報端,成為我學習的榜樣。
三哥幼年時物質緊缺忍飢挨餓,少年時正值「文革」無法正常上學,青年時下鄉到農村接受再教育,中年時遭遇企業轉制被迫從亞西廠下崗……三哥的一生命運多舛,歷盡了世間的千辛萬苦,飽嘗了生活的酸辣苦痛,為生計、為家庭、為單位,勞心勞力、盡職盡責,無怨無悔地拼搏奉獻了幾十年,堅韌頑強地一直堅持到退休。
自從退休後,三哥得以從繁重的工作中徹底解脫,苦盡甘來,暢意人生,生活狀態和精神面貌煥然一新。積极參加各種活動,經常外出觀光旅遊,感觸良多即興創作,尤以詩歌直抒胸臆,讓生活充滿了歡笑與喜悅,度過了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光。只可惜他還沒有來得及充分享受生活的美好,就匆匆離開了我們,留下深深的遺憾。
三哥生前曾有個心愿,希望在適當的時候,把他的作品編成書。為了其夙願,我將三哥2018年至2024年創作的文學作品和部分照片,以《樹全作品選》彙編成冊,謹以此書獻給三哥。這本作品選,是三哥留給我的精神財富,也是我們兩兄弟情深似海的最好見證。

只是當我手捧書時,三哥卻與我陰陽兩隔,從此望斷天涯,叫人如何不肝腸寸斷?
三哥,我想你!來世,我們還做兄弟!
本文內容系原創
來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