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映山紅 圖：來自網路
一
我的家，在河南鶴壁的一個農村，說是家，其實是我後來的家，我直到今天也不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誰，如果知道他們是誰，我一定會質問他們，為什麼？為什麼當初他們那麼狠心地拋棄我？把我扔在道邊的草窩裡，他們的心是紅的還是黑的？如果不是被養父發現後抱回家，我可能會被村裡的野狗叼走，扔到河裡，也就不會有今天的故事了。
我當時餓得哇哇直哭，聽到哭聲，養父把我抱回了家，那時養父家窮的家徒四壁，聽說奶奶去世得早，爺爺辛辛苦苦把養父和大伯養大，大伯天生有點跛腳，找不來媳婦，只有養父成了家，可是養母和養父結婚後不到一年就離家出走了，再也沒有回來，家裡剩下爺爺，大伯和養父三個男人，他們自己連吃的糧食也沒有，更別說我養活我了，
養父抱著我挨家挨戶去借吃的，有米的給米，有面的給面，因為我那時候還不到一歲，我是靠一口米糊，一口麵糊，吃著百家飯長大的。
在村裡，和小孩們一起玩時，他們都說我是撿來的孩子，動不動就欺負我，搶我的東西，養父聽說後，揪住那個老欺負我的男孩狠狠揍了一頓，以後村裡再也沒人敢欺負我了，他們都怕養父的大巴掌。那時我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小孩了。
村裡人都知道，養父是怎麼辛辛苦苦把我養大的，他們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卻把最好的都留給我，可惜在我六歲的時候，養父因為得了重病沒錢治療去世了，我在他的墳前哭了三天三夜。我再也沒有爸爸了。
我小時候曾發誓，等我長大以後要好好孝敬他，可是他卻沒等到這一天，我於是發誓以後要好好孝敬我的大伯和爺爺，報答他們對我的養育之恩。
我每天放學之後，都會幫爺爺和大伯去地里割草，幫著他們做飯洗衣服，在別的女孩都穿著漂亮的衣服去玩的時候，我穿的是最便宜的灰色的布料加工的衣服，別人還以為我是個男孩子。
可是我不在乎，我每天都是高高興興去上學，盼望著回家和大伯爺爺一起吃飯，後來我也學會了做飯，因為爺爺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大伯有一次上山採藥，滾下山坡，摔斷了一條腿，走路更困難了。
從那以後我都會做好飯，送到爺爺和大伯的面前，他們誇我長大了，懂事了，我也很自豪，自己終於也長成大人，可以為他們做點事情了。
九年義務教育雖然是免費的，可是養父家確實窮得連書雜費也拿不出來，生活費也成了困難，我得到了希望工程的捐助，得到了許多好心人的幫助，終於順利地讀完了初中。
為了早點出來掙錢，於是報考了一所離家最近的技校，我想讀完技校就直接參加工作，給家裡減輕一些負擔。
每到周末我都會盼著放學，我想儘快見到爺爺和大伯，我想把學校里的高興事都講給他們聽，我要回去給他們做飯，洗衣服，跟他們一起去干農活，我已經很有力氣了。
還是靠著伯父的支持和希望工程的捐助，我終於讀完了技校，可以自食其力了。
二
我畢業之後到市裡找了一份文員工作，我每個月的工資我幾乎全部交給爺爺和大伯，他們身體不好，除了生活開銷，買葯也要花一大筆錢，我一個快2O歲的小姑娘了，連一件好看的衣服也沒捨得買過。
宿舍里的姐妹們都笑我像個假小子，為了省錢，我剪成短髮，又穿得很土。
但我是開心的，我不但可以養活自己，還能養活家裡人了。
在工作兩三年後，我把家裡的破草房推倒，在村裡人的幫助下，蓋了三間平房，雖然還是很簡陋，但再也不用擔心下雨時，雨水從蒙著塑料布的窗戶縫流進來，也不用擔心塑料布被風吹破後寒風灌到屋裡了。
村裡人都誇爺爺和大伯有福氣，養了我這麼一個懂事的孩子。其實最有福氣的是我，我的這條命都是他們給的。
又過了兩年，我在商場上班時，遇到了第一個追求我的男人張旭，他是我們商場市場部的經理，長得高大帥氣，他總是悄悄地給我買好早餐，放在我的桌子上。
有一次我胃疼病犯了，疼得渾身縮成一團，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了。第一時間把我送到醫院，還忙前忙後幫我挂號，拿葯，陪我打點滴，一直陪到我打完。又送我到出租房子的門口。叮囑我吃飯別湊合，一定別虧待自己，然後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被別人這麼真心的關心，開始很不適應，因為從來都是我去關心別人。可一想起他，我的心裡就暖暖的。我們戀愛了。
他總是喜歡敞開風衣，把我抱在他胸前，像抱個小孩子一樣，我貼著他的胸膛，能聽見他的心咚咚地跳動，像要跳出來一樣。他還喜歡用手摸我的頭髮，他誇我的頭髮又黑又亮。
有一天他對我說，他父母想見見我，我很害怕，因為我長得不算漂亮，個頭也不算高，他家是地地道道的城市人，我覺得有點高攀他們家。
醜媳婦早晚要見公婆，我想只要我倆相愛，其他應該都不是問題。
第二天下班之後，張旭帶我去和他父母見面，他們提前訂了一家飯店，進去之後看到他的父母，已經在那裡等我們了。
他的父親非常親切，穿著深蘭色休閑裝，架著一副眼鏡，一看就像一個知識分子，她媽媽燙著大波浪的頭，穿著紅色的針織外套，帶著月白色的珍珠項鏈，濃妝艷抹，看見我第一眼就說，喲，知道今天這麼隆重的場合，怎麼穿著工作服來了。
我說：阿姨，這不是工作服，我平時就穿這樣的衣服。
她媽不滿地用眼瞥了我一眼，才招呼我坐下吃飯。
那頓飯吃得很彆扭，全程他爸不說一句話，全是他媽在盤問我，像警察審小偷那樣，有好幾次我都想扔下筷子站起來走人，又怕張旭沒面子，勉強吃到最後。
到最後聽說我家還有個病重的爺爺和殘疾的太伯，她媽竟然站起身來說：早知道是這種情況，我們就不用見面了，我們這樣的家庭，怎麼能找個條件這麼差的農村人。張旭，跟我回家。
我沒想到，張旭竟然向他父母隱瞞了我家的情況，更沒想到的是，他竟乖乖地跟他媽媽一起走了，把我一個人留在了那裡。走時說回頭再和我聯繫。
三天過去了，我也沒見到張旭的影子，第四天下班時，他在商場員工通道等我。不等他開口，我對他說，我們分手吧
他低著頭說，我也是來說這件事的，我媽不同意，她有心臟病，所以……
我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說你別說了，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過沒多久，我聽說他辭職了，去了別的商場做經理了。我的第一次戀愛夭折了。
我知道像我這樣的女孩不配得到好男孩的愛，對戀愛這件事我已心如死灰。
三
兩年後，我遇到了我現在的老公陳小軍，他是給商場送貨的。
我當時做庫管，有時會幫他卸卸貨，他說你一個女孩子就別沾手了，這力氣活都是男人乾的，我說誰說的，我家的力氣活都是我乾的，他驚訝地張大了嘴吧，說沒想到你看上去挺柔弱，一點都不輸男人啊。
一來二去，我倆就熟悉了，原來他是東北人，家也是農村的，他那裡比較偏遠，交通也不方便，村裡的年輕人都出來了，他也已經出來打工多年了。
我就問他你攢的錢準備幹什麼呀？他說留著娶媳婦啊，我們那裡的媳婦要娶到了家，啥也不用干，像姑奶奶一樣供著，都是男人掙錢女人花，所以我要多攢點錢，他一邊說一邊憨憨地笑著。
有一段時間沒見到陳小軍了，我的心裡空落落的，向後來送貨的師傅打聽到他媽叫他回去相親，如果相親成功，他就回老家結婚，不會再回來了。不知怎麼了，我心裡一直揮不去他那張憨憨的笑臉。總覺得我倆還會再見的。
果然，一個多星期以後，我又見到了他，他好像是專門來找我的，不等他開口，我劈頭就問：相親怎麼樣啊，他低著頭紅著臉說：你也知道了，唉，沒成。
我心裡暗自竊喜，我逗他說，你是不是眼光高，想找個漂亮的仙女啊，他著急地說：哪裡呀，其實我就是想找一個像你一樣的善良的姑娘。可是我不好意思開口，我告訴我媽我有對象了，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他一口氣說完，兩隻手不停地搓著。
其實，像我這樣的家庭，負擔太重，別人知道都會嚇跑的，我雖然對他挺有好感的，但也不能連累人家，我必須把情況和他說清楚。
我說我找對象是有條件的，我有個病重的爺爺，還有個癱瘓的大伯，我走到哪都要帶著他們，這些你都知道嗎？
他說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姑娘。
我想和你一起分擔你的所有苦，你的過去，我已經錯過了，你的未來，咱倆一起扛吧。
我在心裡已經暗暗答應了，但嘴上還在說，不行，就算你同意，你媽也不會同意的。
他說，我媽聽我說了你的情況，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他已經從老家來了，明天就想見見你。
啊？我未來的婆婆已經來了。
第二天，我見到了我未來的婆婆，一位穿著樸素，慈詳和藹的農村婦女。
她一見到我，就拉著我的手說，姑娘，你受苦了，以後就當我是你媽，有了媽，你啥也不用怕，有媽在，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吃苦了。
媽？我的字典里從來沒有這個字，我的世界裡只有三個男人，我的養父，我的爺爺和大伯，突然多出來一個媽，我還真不適應。
我說，阿姨，我不苦，我就是怕給你們添麻煩。
婆婆說，以後啊咱就是一家人了，我已經想好了，我找了一個帶院子的房子，你把你爺爺和大伯都接過來，我來照顧他們，你和小軍就安心上班。將來有了孩子，我幫你們帶。
四
一年後，我舉辦了簡樸的婚禮，在婚禮上，陳小軍握著我的手說：我娶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美麗的女人，我要和她一起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如今我的大寶已經上了幼兒園，二寶也出生了，婆婆像伺候女兒一樣伺候著我，像伺候自己的父親一樣伺候著爺爺，一家人的歡聲笑語充滿了小院。
感謝上天的眷顧，讓我這樣一個棄嬰，得到了四個男人的愛，那是全世界最偉大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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