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剛(化名)對柬埔寨老婆離開的那天記憶猶深。老婆說和表姐到海邊玩幾天,並收拾了衣服。他沒察覺出異常,興沖沖地幫忙,親自開摩托車送她和表姐會合。
他不知道,老婆將一去不復返。他花了5500美金與柬埔寨女孩「閃婚」,從相親到結婚再到老婆離開,前後僅7天。
本文基於蔣剛的講述,記者多次試圖聯繫女孩及其姐姐,核實相關情況。截至發稿,記者未能聯繫上女孩,與其姐姐對話也僅能得到有限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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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來的「餡餅」
9月1日,蔣剛收到Facebook陌生人發來的一條曖昧私信,對方是個柬埔寨女子,能打中文,發語音也說中文。聊著聊著,得知他單身,女子說柬埔寨有很多女孩,可以介紹給他認識。
雖對女子的話有些驚喜,也忙說「好」,卻沒當真。他想,餡餅怎會掉在他頭上。孰知,10月1日,女子約他到金邊見面,稱給他安排了一場相親,女方是她妹妹。
但姐姐聲稱是蔣剛主動私聊她的,而蔣剛則稱是她主動私信他的。(此外,原先姐姐同意記者與妹妹對話,當記者在約定時間再次聯繫時,姐姐拒絕了記者的請求,並強調妹妹與蔣剛的事情她不清楚。)
他猶豫要不要赴約,但念頭一轉,人家女孩都不怕,他一個大男人怕什麼。正好工地停工,他就抱著試試的心態應約。
相親定在一家餐廳。在他眼裡,坐在對面的柬埔寨女孩年輕靚麗,沒有化妝,穿著簡單的裝束,讓人看著舒服。
女孩22歲左右,用流利的中文自我介紹,溫聲軟語。她坦白,以前嫁過中國男人,生過孩子,中文就是這麼練出來的。對配偶要求不高,只需真心待她好,孝敬她父母。
蔣剛絲毫不介意她的婚史,「我能做到上述要求,這是中國傳統文化對男性的基本要求。」但他完全把女孩的話當開玩笑。
吃完飯,女孩的姐姐提議去逛街。街上有個乞丐,女孩施捨了1000柬幣。他想,這女孩真善良。
回賓館後,女孩姐姐一直低頭盯著手機屏幕,「不停地在網上跟別的男人發曖昧信息。」蔣剛說。相比之下,女孩安靜地坐在旁邊,兩個女孩形成極大的反差,「我感覺她非常老實和本分。」
在金邊呆了2天,他回西港工地,對這段戀情不抱任何希望。他之於她,彷彿「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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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里糊塗的婚禮
僅過3天,女孩打電話告訴他,願意嫁給他,要帶他見父母。
他納悶,自己又不是帥哥,到底哪裡俘獲她的芳心?比起開心,他更多的是懷疑,是怕。他握著手機沉默。可女孩不放棄,打了幾次電話催促他來金邊,他忐忑不安地動身出發。女孩原先稱帶他去父母家,隨後轉口稱父母家太遠,把他帶到別處。
至今,蔣剛仍搞不清,那裡究竟是她奶奶家,還是親戚家。
她要求見面禮,他悉數拿出身上帶的5500美金,然後稀里糊塗舉辦了一場婚禮。
婚禮規模很小,賓客是附近的村民,只有30來人。新人換了兩套衣服拍照,兩個小和尚洒水、念經。整個婚禮過程,他仍懵懵懂懂,如做夢般。
此時,他倍感慶幸,娶到漂亮的女孩做老婆,對未來很憧憬。
他曾諮詢領證結婚事宜,了解到男方必須要有2500美金的收入證明,在中國無犯罪記錄。犯罪記錄簡單,但收入證明沒法開。老婆寬解道,會承認這段婚姻的。
10月6日,即婚禮第2天,他帶著老婆回西港工地,辭掉工作,準備開啟新的生活。住了一晚上,她抱怨住得不習慣,要去找在西港的表姐,到海邊玩幾天。儘管她把衣服放入行李箱帶走,他也沒多慮。
怕老婆被太陽晒傷,還給她買了帽子和墨鏡。擔心她沒錢花,又給她70美金,開摩托車送她到中國城。看到她表姐來接,他才放心。告別時,他囑咐她注意安全。
當時他想,自己的老婆自己不疼,誰疼?沒想到,她一去不復返。打電話,她不接。發信息,她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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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歲的農村剩男
蔣剛接觸過的女孩極少,高中時談過一個女友,後來女友另嫁他人。他一時難以接受,意志消沉幾年,賦閑在家,去年才奔赴柬埔寨謀生。
他交了中介一萬元,預計去印尼。印尼沒去成,被推薦到柬埔寨。中介表示工期兩年,日薪450元。
然而,猝不及防,到達柬埔寨就被要求交6000元,且實際日薪為400元。儘管上當受騙,忿忿不平,但他依舊悶著頭堅持半年。受疫情影響,他打算等票價回落回國。這次娶妻花盡了他存起來的工資,算上吃喝用,近7000美金。
老婆不告而辭後,他暗自傷心了幾天,形容這段婚姻經歷「不順利」。
目前,他決定拋棄過往,全心全意在工地幹活「回血」,先掙點錢。他不死心,依然希望在柬埔寨找個老婆。一邊打工,一邊找老婆。
「條條大路能婚姻」,若與柬埔寨女孩無緣,他就去越南。再不濟,去泰國。「不管在哪個國家,找到老婆肯定不回國了,在老婆的故鄉安家立業。這輩子,就這樣。」
蔣剛直言,對中國已沒什麼留戀。8歲時,父母去世,從小與姐姐相依為命,而姐姐現在有了新家庭,29歲的他還孑然一身。
這不單單是蔣剛一個人的困境,也是廣大農村男性的無奈與悲哀。根據中國國家統計局的調研顯示,截至2019年末,數千萬男性無妻可娶,農村「剩男」的情況尤其嚴重,甚至有「30歲未婚,光棍一生多成定局」的說法。
蔣剛早已將自己納入「單身老漢」行列。他說,像他這個年齡,加上貧窮的家庭背景,在中國不可能娶到老婆。可他偏急於要個家,「我對感情和家庭比較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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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的老婆
作為一個異國客,他缺乏囂張的資本,不敢惹事。實際丟失的錢財,他並非那麼在意。但情感上被欺騙,這才是最讓他受不了的。
因曾在朋友圈露出感情上的蛛絲馬跡,遭親姐逼問,他只好全盤托出。親姐氣不過,讓他去報警,「我姐也是一個農婦,見識少,不知道在柬埔寨報警沒用」。
久久得不到「老婆」的回復,他嚇唬她,表示要報警。她隨即聯繫他,說會退還1500美金。他想,就讓她退吧。最後,他收到了1300美金。
他心目中的理想妻子,無論勤快與否,「我就想要個人,能對她好,關心她,我認為只要我努力幹活,能養得起她。」
他不抽煙,不喝酒,無不良嗜好。也許是因為缺乏家庭溫暖,對方的一點付出全部成為他內心的珍藏。以前的女友稍微關心他,為他買個東西,他都感動不已。
老婆的出走毫不抹殺她在他心中的美好形象,溫柔,善良,靦腆,純潔,是他記憶中老婆的模樣。
蔣剛回憶,老婆從不會直接開口要錢,但經常旁敲側擊。在金邊相親時,她說想給爸爸25美金,但自己沒有,他兜里有600多美金,就給了她160美金。說她姐沒路費,又給了她姐30美金。每次給錢,她都會推脫,連說不是要他的錢,結果還是收下。
他記得,老婆沒為他做過任何事。她比較懶散,不疊被子,衣服往桶里一扔,堆得高高才會去洗。自始至終,她不願再見面,只解釋離開是感情不合,「怕時間久了我更傷心,她反而讓我感覺,她受了各種委屈。」
事到如今,他自我寬慰,這幾天挺值的,花了錢體驗柬埔寨婚禮。短短7天的「過山車」式婚戀時光,他困於懷疑被騙和否認現實的矛盾里。現在重談這件事,他甚至覺得對不起她。
他苦笑著問記者,「你能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