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都是普通的農村人,沒有多少文化,更不懂得如何經營婚姻。他們的結合,更像是那個時代的一種無奈選擇。
婚後,生活的瑣碎和經濟的壓力讓他們之間的矛盾日益加深。我出生後,生活的壓力更是雪上加霜,剛開始的時候還有爺爺奶奶的照顧,隨著我快要到了上學的年紀,家裡的矛盾終於爆發了。
在我五歲那年,他們還是選擇了分道揚鑣。
母親走得決絕,沒有回頭看一眼我哭喊的臉龐。父親則看都不看我一眼,整日買醉,把我丟給了年邁的奶奶,之後就杳無音信。
那時候,我還不懂什麼是離婚,只知道媽媽不要我了,爸爸也不要我了。我成了村裡人口中的「沒爹沒娘的孩子」。
奶奶雖然年邁,但對我卻疼愛有加。在我十歲那年,奶奶因病去世了。那一刻,我彷彿失去了整個世界,哭得撕心裂肺。
奶奶走後,我的撫養問題成了難題。父親在城裡有了新的家庭,根本不願意接我過去。
而母親,自從離婚後就沒有再回過村,更別提撫養我了。
那個時候,每家都有好幾個娃,生活都不容易,親戚們都對我避之不及,害怕連累他們。就在這個時候我姑姑站了出來,她堅定地說:「娃我來養!」
姑姑其實也只比我大13歲,那時候她自己都還是個未出嫁的姑娘。但她卻毅然決然地承擔起了撫養我的重任。為了我,她放棄了進城打工的機會,留在了村裡,一邊務農一邊照顧我。
姑姑雖然她靠著自己的雙手,辛勤勞作再加上村裡的幫助,也勉強維持著我們的生計。我記得那時候,家裡經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但姑姑總是把最好的留給我,自己則吃著粗茶淡飯。
為了供我上學,姑姑更是吃盡了苦頭。她白天在田裡幹活,晚上還要熬夜做手工活,賺點微薄的收入。
我記得有一次,我半夜醒來,看到姑姑還在昏黃的燈光下縫縫補補,那一刻,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為了我,犧牲了自己的青春和幸福。村裡很多人都勸她:「你這麼年輕,何必呢?找個好人家嫁了吧!」但姑姑總是搖搖頭說:「娃還小,我不能丟下他不管。」
在姑姑的悉心照料下,我漸漸長大了。我深知姑姑的不易,也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報答她的養育之恩。
然而,上學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別是到了初中,學費和生活費都增加了不少。姑姑為了供我上學,更加拚命地幹活。
我記得有一次,學校要交一筆資料費和生活費,我回家跟姑姑說。姑姑當時眉頭緊鎖,她拿出家裡所有的積蓄,還差了十幾塊錢。
姑姑沒有猶豫,她跑到鄰居家去借錢。可是那個時候借錢哪有那麼容易啊,村裡人都對我們避之不及。
那個時候我心裡也明白,鄰居們都害怕借錢給我們,害怕我們還不起。畢竟一個毛頭小子,一個未出嫁的姑娘,生活還要靠村裡接濟,那什麼錢了還啊。
所以姑姑一連去了好幾個鄰居家都被他們以各種借口拒絕了。那個時候後我經常看到姑姑紅著眼睛回來,他不說,我不問,但我們心中都明白。
就在姑姑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村裡的趙瘸子來到了我們家,他拿出一個包裹遞給了姑姑,裡面一共120塊錢。
趙瘸子一句話都沒說轉身就走了,我本想感謝他,趙瘸子卻擺擺手。我看姑姑站在原地獃獃地看著手中的包裹,臉上沒有任何色彩,甚至有一些微白。
那個時候的我不懂的這些錢的含義,只知道我上學有望了。
那天晚上,姑姑特意買了些肉給我吃,她自己卻一口沒動,我只聽到姑姑的房間里傳來低聲的哭泣聲。
一個月後姑姑就嫁人了,姑父正是趙瘸子。這個時候我才明白,姑姑為了我上學把自己給賣了。
按照姑姑的話說趙瘸子人不壞,只是在小時候貪玩爬樹摔斷了腿,一直沒有討到媳婦,畢竟誰會看上一個瘸子呢。
姑父雖熱身體有殘缺,但人老實沒有壞心眼,因為沒有手藝,平日里就和他父親一起放羊,日子也算過的去。
在姑姑的支持下,我順利地讀完了初中和高中。高考那年,我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一所重點大學。消息傳來,姑姑更是激動得熱淚盈眶,她逢人就說:「我娃有出息了!」
大學四年里,我一邊學習一邊打工賺錢。姑姑雖然一直勸我不要太辛苦,但我知道她心裡的苦。她為了我付出了太多太多,我必須要用自己的努力來回報她。
大學畢業後,我留在了城裡工作。我努力工作,省吃儉用,我發誓一定要賺錢給姑姑蓋一棟別墅,讓村裡人人都羨慕,讓那些看不起我們的人後悔。
經過幾年的打拚,我終於攢夠30多萬。錢雖然不多,但對於我們那邊的農村來說,這可是一筆巨款。在那個時候一套二層的自建房也才不到10萬塊錢。
當我把這個消息告訴姑姑的時候,姑姑還把我罵了一頓,說我浪費錢我只是嘿嘿一笑,姑姑拗不過我只能同意。
其實當初我想了很多,這些錢在縣城也完全能購買一套小戶型的房子,之所以選擇農村就是想讓姑姑,姑父一家能在村裡抬起頭來。
2000年以後,經濟快速發展外出打工成為主力,村裡的年輕人幾乎都出去了,二姑姑一家因為姑父的身體原因不能外出,只能在家養些雞、鴨、羊的,雖說不愁吃穿,但也賺不來大錢。
所以這些年來,村裡家家戶戶都蓋起了小洋樓,只有姑姑一家住的還是七八十年代的土坯房,心中說是沒有自卑感都是假的。
別墅的建設進展得很順利,扒房子,打地基,起樁基,很快就到了竣工的日子。
別墅一共三層,我拉著她的手說:「姑姑,以後你就住在這裡享福吧!以後我來照顧你。」
姑姑的眼眶濕潤了,她緊緊地握住我的手說:「娃啊,你長大了,有出息了。姑姑沒白疼你!」
第二天,姑姑交來一些好朋友舉辦喬遷之喜,就在我們沉浸在喜悅之中的時候,姑姑突然對我說:「你父親回來了,你見見吧。」
這時,門口進來一個人影,他背著雙手,在別墅里里外外看了好幾遍,臉上洋溢著滿意的笑容。他走過來對我說:「兒子,你出息了!這別墅蓋得真好!」
我看著他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心裡五味雜陳。這麼多年了,他從來沒有盡過一個父親的責任。現在看到我過得好了,就回來認親了?
姑姑看出了我的不滿,她拉了拉我的衣袖說:「娃啊,他畢竟是你爸。這麼多年了,他也知道錯了。」
父親也湊了過來,一臉誠懇地說:「兒子,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對,請你原諒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我冷笑一聲說:「你現在知道回來了?當年你把我丟給奶奶的時候怎麼沒想到今天?」
父親的臉漲得通紅,他支支吾吾地說:「那時候我也是沒辦法……」
我不想再聽他解釋什麼,轉身走進了房間里。姑姑跟了進來,她坐在我身邊說:「娃啊,他畢竟是你爸。這麼多年了,他也老了。你就原諒他吧!」
我沉默了許久,心裡在做著激烈的鬥爭。一方面,我對父親的怨恨難以釋懷;另一方面,我又不想讓姑姑為難。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我走出去一看,原來是父親和村裡的幾個老人吵了起來。他們指責父親當年拋棄妻兒的不道德行為,現在看到兒子有出息了就回來認親。
父親被說得面紅耳赤,他惱羞成怒地說:「你們懂什麼?這是我兒子!我想回來就回來!」
我看著這一幕,心裡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定。我不能讓姑姑因為我而受到任何傷害。我走到父親面前說:「你走吧!這裡不歡迎你!」
父親愣住了,他沒想到我會這麼絕情。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他轉身默默地離開了別墅。
他離開後並沒有再回來過,我偶爾會聽到一些關於他的消息,他很早前就已經再婚了,不過當了上門女婿,有兩個孩子。聽說他現在過得很落魄,但我並沒有太多的感覺,畢竟他已經錯過了太多太多。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當初父母沒有離婚該多好啊!但現實就是現實,無法改變。我只能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好好生活下去。
我和姑姑的關係越來越好,她就像我的母親一樣照顧我、關心我。而我也在不斷努力工作,希望能夠給姑姑更好的生活。
歲月如梭,轉眼間我也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年成長為了一個成熟穩重的中年人。而姑姑呢?她也已經白髮蒼蒼,步入了晚年。
但無論歲月如何變遷,那份濃濃的親情始終不變。我知道,無論走到哪裡,姑姑都會是我最堅實的後盾。而我也會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