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說：丈夫的眼神

丈夫的眼神

果果

　　星期一，凌晨一點了，確切說已經到星期二了，小江的丈夫馬軍還沒下班。

　　期間她發過幾次信息，還打了一次電話，丈夫都表示還沒下班，讓她帶著孩子早點休息。經常這樣，周一要開會，開到很晚，而且第二天還要按時上班。

　　凌晨兩點半的時候，丈夫終於回來了，他累得一句話也不想說。換了拖鞋，上了個廁所，連澡都沒洗就躺下了。

　　丈夫回來了，小江反而睡不著了。她拿出手機，翻看著相冊，裡邊有好幾百張照片，最早的還有十幾年前他們談戀愛的時候拍的照片。

　　那時候的他們很是稚嫩，沒有錢，沒有房子沒有車，沒有孩子，每到假期，不管是三天還是五天，兩個人都會出去玩一圈，爬山、看海、看電影，有時候也會去圖書館看書，總之不會宅在家裡。

　　工作就是工作，生活就是生活，分得很開。兩個人去過不少地方，拍過不少照片，現在都成了美好的回憶。

　　現在的他們，有房有車，有兩個孩子，工作穩定，只有一點，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了，尤其丈夫的眼神，以前是明亮的，是有光的，現在是灰暗的，是獃滯的，像是一台用久了的機器。

　　那束光一點一點在他眼裡消失，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如此黯淡。

　　他太累了，小江都替他累得慌。但是沒有辦法，到了這個年紀，上有老下有小，丈夫不敢辭職，公司讓加班就得加班，讓應酬就得應酬，讓出差就得出差，就是加班到半夜一兩點也不敢有什麼怨言。

　　能怎麼樣呢，辭職嗎？辭了職，人倒是輕鬆了，房貸怎麼辦，孩子怎麼辦，父母怎麼辦，這還沒有把自己算進去。

　　方方面面需要用的錢，都是從這份工作里出，他不敢辭職。

　　小江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只恨自己沒有三頭六臂，不能幫著丈夫一起分擔。看著屏幕里曾經意氣風發的丈夫，她難過得掉下眼淚。

　　她恨自己怎麼不是腰纏萬貫的富家小姐，恨自己沒有一夜暴富的能力，她甚至希望自己是神筆馬良，有點石成金的本領。

　　然而，一切只是空想，生活就是生活，不會因為你的喜怒哀樂有一點改變。

　　第二天，六點四十分，丈夫被手機鈴聲叫醒，他迷迷糊糊爬起來，關了手機鈴聲，上廁所，洗臉刷牙，匆忙扒拉了幾口飯，又上班去了。

　　看著他疲憊的身影，小江百感交集。她真想告訴丈夫，這班兒咱們不上了，錢掙多少才能夠用，身體才是第一位的。咱們把房子賣了，把車子賣了，孩子也不要去什麼私立學校了，是學習的料在什麼學校都能考出來。

　　她甚至想好了很多用來說服丈夫的說辭，還有很多從農村的學校甚至是窮山溝里考出來的學生的例子，但是，丈夫會同意嗎？不會，他堅信自己可以讓家人過得更好，他寧願自己多努力一些，也不願意自己的孩子過得辛苦。

　　小江默默地把手機屏幕設置成了跟丈夫的合影，是他們十多年前的一張合拍照片，照片裡面的他們青春洋溢，略顯青澀。她要時刻提醒自己，丈夫曾經是那麼愛笑的一個大男孩，她喜歡看他的眼睛。

　　那以後，無論家裡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小江都不會發脾氣，因為她知道，丈夫比她想像當中更不容易，一家人就要和和美美，家和才能萬事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