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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那天晚上，我正盯著電腦發獃時，媽媽突然推門而入，一臉興奮地對我說：偉偉，我給你介紹了一個很不錯的女孩兒，就在下周六，你們見個面吧！
一聽到相親兩字，我整個人都不好了。心裡百般抗拒，卻說不出什麼狠話。我只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敷衍著說：好啊，就看看吧。
媽媽見我這麼說，頓時高興得合不攏嘴：太好了！我就知道你終於開竅了。都這麼大年紀了，也該成家立室的。
媽媽見我無動於衷，立馬板起臉來：你現在這副死小子樣，將來可想清楚了！你爸我老了，幾十年如一日朝九晚五操勞，啥都靠自己。如今你有了好工作，就得儘快成家，不然我們將來可怎麼辦啊！
我被她一番話說得內疚萬分，垂頭喪氣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其實我內心矛盾重重。一方面，我理解父母的艱辛，他們望子成龍的期望很合理。可另一方面，我也渴望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這麼快被生活重擔壓垮。
工作幾年，我見過太多同齡人步入婚姻後，活力和理想都被生活的重壓奪走。我才28歲啊，怎能這麼快就將頭深深埋入沙里？
可是當我對上媽媽充滿期盼的眼神時，我又卸下了所有反抗的勇氣。自小我就是個懦弱的孩子，向來對媽媽百依百順，怎麼可能拒絕她的心愿？
我點點頭，卻也無能為力。我是真心嚮往自由生活，但眼下家裡的確捉襟見肘。爸媽都已經年紀大了，我是當家立業的那個，責無旁貸。
就在我糾結萬分的時候，約定的相親日子終於到了。
臨近中午時分，我收拾停當，拖著萬分的不情願踏上了去約會地點的路。一路上我都在盤算著如何對那個女孩說朋友，很抱歉，我們不合適。
到了目的地，我遲疑地推開門，環顧四周。一個長相甜美、打扮得體的姑娘對上了我的視線，不好意思地沖我笑了笑。
在說話間，我將這個姑娘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長相干凈甜美，氣質沉穩大方，初次見面給人的感覺還是不錯的。
我盡量掩飾內心的煩躁，勉強和她攀談了幾句，了解到她叫李雯，是一家公司的人力資源主管。看上去成熟穩重，遵紀守法，正是我父母夢寐以求的好兒媳那一型。
可是不知怎的，她說話間透出的生活觀和價值觀，卻讓我如芒在背。她對工作、對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對婚姻生育也有著傳統的期望，活脫脫就是一個恪守本分的好媳婦模樣。
我自詡為個體人文主義者，嚮往自由隨性的生活，對這種按部就班毫無新意的生活很不感冒。雖然李雯人不錯，但我實在無法想像和她走到一起後的場景。
或許是我太年輕了，還不能夠體會家庭的重要性吧。
我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我總覺得氣氛有些尷尬，連忙向她打聽工作和生活。她倒也大方，滔滔不絕說起自己的故事來。
就這樣，一上午的時光很快流逝。臨走時，我鬆了口氣，以為就此解脫。沒成想，李雯竟然主動要了我的手機號，說有空再聯繫。
當晚，我回到家就遭遇了父母的火力狂轟濫炸。媽媽緊盯著我不放，直問我對李雯是個什麼感覺。而爸爸則板著臉，不時用那種嚴厲的眼神剜我一眼。
看著父母急切的神情，我不知從何解釋起。畢竟相親這事很難說清緣由，更何況我自己也說不上來到底為什麼對李雯不感冒。
話音剛落，媽媽就炸了鍋：什麼呀？她人這麼好，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指望找個離了譜的？人家現在哪有你這樣任性的？
爸爸也語重心長地說：兒子啊，你該清醒過來了。你已經28歲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了。婚姻關乎的不是個人喜好，而是家庭的幸福與否。如果非要等你自己百分之百滿意的，那不是等到永遠都嫁不出去嗎？
我委屈極了，忍不住反駁道：可是爸，婚姻生活這麼漫長，如果我們觀念不合，將來可怎麼辦？你們就希望我將就一輩子嗎？
媽媽明顯被我的話惱火了，臉都氣紅了：你把婚姻想得太單薄了！兩個人在一起，自然會有分歧和磨合期。青年人就是這樣，對感情太任性太天真！等你老了，就會懂婚姻最重要的是什麼了。
聽到這裡，我是徹底無語了。與父母的觀念實在是有天淵之別，難以溝通。我沉默不語，背過身去躲進自己的房間。
房門一關上，我長長地舒了口氣，無力地癱倒在床上。腦海里回蕩著父母的叮囑，我反覆斟酌著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
一方面，我清楚隨著年齡的增長，父母也漸漸步入老年，他們的確需要子女的陪伴和照應。可另一方面，我也不想活得那麼扭捏作態，被人生的道路生生勒扭。
就在我痛苦萬分的時候，手機突然亮了，是一個陌生號碼。我隱隱有些擔心，但還是勉強按下了接聽鍵。
果然，那頭是李雯的聲音，溫溫柔柔的：張偉，是我。我們中午聊得不是很盡興，你有空的話，什麼時候再約個時間？
最後，我還是下定決心，誠懇地對李雯說：李小姐，我很抱歉。今天見了面後，我反覆思考，實在覺得我們可能不太合適。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但我們之間的差異太大，我怕將來彼此都會過得很累。不如就此打住，我們各自尋找更合適的人，何必勉強呢？
話雖然說得有些直白，但我也斟酌了很久才下定決心。畢竟連最親近的父母都不理解我，更何況是陌生人。
那頭傳來一陣沉默，我都以為李雯會生我的氣。但出乎意料，她似乎也先是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很平靜地說：其實我也有同感。我們確實太過於格格不入，很難相處下去。不過沒關係，我理解你的想法，祝你將來能找到合適的人。
我鬆了口氣，心裡的大石頭終於卸下來了。雖然父母可能會因此斥責我，但至少我誠心誠意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也讓自己將來不會過於遺憾和內疚。
掛了電話，我反覆斟酌著該如何和父母交代。正當我愁眉苦臉之際，媽媽就闖進了我的房間，一臉嚴肅地瞪著我。
你幹什麼去了？快告訴我，是不是拒絕了李雯？
看著她板著的臉，我只覺無地自容。畢竟自己確實做了她們極力反對的事情。我低著頭，小聲地嗯了一聲。
沒想到媽媽的火氣陡然就上來了，她指著我的鼻子就是一頓狂吼：張偉！你真是個白眼狼，從小到大就知道任性！我和你爸是做夢啊，把你這麼好好養大，你卻這樣對待我們？你以為咱家有的是錢，還能等你高攀啊？
我無言以對，只能聽著媽媽的肺腑之言。她痛心疾首地說我不孝順，說我是瞎了狗眼，遇著這麼好的姑娘還不知足。我再三解釋也無用，她就是無法理解我的想法。
看著媽媽這副模樣，我內心無比自責。她是那樣操勞一生，為了養家我們母子三人付出了那麼多，我怎能這樣辜負她呢？
就在我痛苦萬分的時候，爸爸也進來了。看到我們糾纏不清的局面，他板著一張濃眉緊鎖的臉，厲聲說：行了！鬧哪樣啊？你們吵吵嚷嚷的，我都要被你們吵聾了！
媽媽立馬噤了聲，可還是不死心地朝爸爸攛掇：快看看你兒子，把這麼好的姑娘都拒絕了！他就是個任性包，整天不知道在想什麼！
爸爸聽後沉下了臉，看著我的眼神越發嚴厲。他上前一把揪住我的衣領，低吼道：你啷個渾小子怎麼這麼任性？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媽我現在有多困難？都快退休的人了，可咱家啥積蓄都沒有！你不成家就算了，以後你打算把我們怎麼辦啊？
看到爸爸這副狼狽相，我的內疚簡直無以復加。我們家的確是拮据狀況，他們年紀大了靠我一個人撐著，我確實理虧在先。
可是，要我對一個毫無感覺的人言聽計從，我又實在狠不下心。我怎能對一段看不到未來的婚姻妥協下去呢？那樣的生活會不會讓我這輩子都過得暗無天日？
正當我陷入天人交戰之際，一個冰冷的事實狠狠打擊了我：原來，爸媽之所以如此執著，是因為他們根本沒什麼退休金可靠！
一時間，我有些目眩神迷。一個家庭背負重負的那個時刻來了。
面對父親的質問，我啞口無言。他說得沒錯，我們家確實拮据，他們便是指望我這個獨子來分擔重任。可是，我內心又怎能割捨了對自由生活的嚮往？我該如何抉擇呢？
看出了我糾結的神情，爸爸的語氣緩和了些許，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兒子啊，你能不能為家裡想想？你媽我一輩子都在外頭打工，哪有什麼退休錢可拿？要是你不盡孝，我們將來的生活可就真的靠不住了。
我低下頭去，深深地自責著。他們確實是操勞一生，卻連安穩晚年都奢望不來。我作為獨子，又怎能這樣自私自利，從而讓他們在老了之後還要遭此窮困呢？
可是，一想到要和一個陌生人組建家庭、相濡以沫一生，我又不免猶疑躊躇，甚至覺得那樣的生活就是一種虛偽和折磨。我該如何抉擇呢？
就在我痛苦糾結的時候，媽媽一把將我扯到懷裡，難掩哽咽地說：偉偉啊，你就當做為我們孝順一回吧！你看看我們，都這把年紀了，哪還有什麼盼頭。你若是能成家，我們就放心了。就當是為我們著想，好不好？
一瞬間，我的心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狠狠揪住了一般，止不住地發痛。看著媽媽蒼老而憔悴的面容，我怎能不心痛呢？我是他們最大的指望和寄託，我怎能讓他們在晚年受這等苦難呢？
可是，要我一輩子就這麼被生活的重擔壓垮、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言聽計從，我又實在狠不下心來。還有一個做兒子的驕傲和自尊該如何拋卻？難道要我一輩子就這樣對號入座，任人擺布嗎？
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這對我來說實在是一個艱難的抉擇，就像天人交戰一般，我幾乎要被撕裂了。良久，我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地對父母說：爸媽，讓我好好考慮考慮吧。我知道你們的良苦用心，可這畢竟關乎我的終身大事，我不能就這麼草率了事。
媽媽見狀，也不好再逼我，只是怏怏地點了點頭。爸爸則板著一張沉重的臉色，沒再說什麼。看得出他們對我頗有不滿，但卻也不得不尊重我的決定。
接下來的幾天，我過得幾乎失了魂一般。白天上班，我總是無法集中精神，腦子裡反反覆復想著這件事。晚上回家也是心神不寧，與父母誰也沒有再提起這件事。
家裡的氣氛一直十分凝重，令人透不過氣來。我能明顯感受到父母對我的失望和憤怒，儘管他們並未表露出來，但卻化作了一股沉重而壓抑的空氣，環繞在我們身邊。
就這樣過了一周左右，我終於下定決心，要為自己作出一個選擇。
那天中午，我按捺不住內心的焦躁，便偷偷溜出了辦公室。我來到一家人煙稀少的小酒館，對著酒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略一沉思，我拿出手機，給李雯撥去了一個電話。對方很快就接起了，聽到那熟悉的女聲，我忍不住心頭一緊。
不著急，你慢慢說。她語氣溫和地說。
說完這番話，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是啊，既然家裡現狀如此，我又何必一意孤行，拘泥於個人理想呢？與其一個人孤傲到老，何不給這段戀情一個機會呢？或許咱們會相處得來呢？
聽到這番爽快的話，我的心裡頓時輕鬆了許多。儘管內心仍有一絲掙扎和不安，但至少我已經有了一個明確的方向，而不再是飄搖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