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位陽光而又富有愛心肢殘盲人,她是一位重點大學畢業的女碩士。就在他創辦的「愛心台」溫暖了這個冬天最寒冷的城市時,他的愛情也踏雪而來。可是,這份美麗的愛情卻遭到了來自她的家庭比寒冷更嚴酷的狙擊。於是,為了愛情,他們只得毀家棄業私奔他鄉……
美麗愛情一路踏雪而來,始於緣分、始於「愛心」。
當年40歲的王金利出生於哈爾濱,從小因患小兒麻痹症下肢殘疾,十幾年前又因視網膜脫落而雙目失明,命運接二連三的打擊並沒擊倒王金利。天資聰穎的他先後銷售過「電腦學習機」,開辦過電腦掃盲學校,隨著事業的發展,又成立了「金利技能學校」、福利工廠、保健用品廠等可以安置殘疾人就業的工廠。後來又辦起了「愛心台」熱線,並很快在哈爾濱的幾十家信息台中脫穎而出,開設幾個月後,業務量就躍居前三名。為了適應業務需要,王金利在社會上公開招聘工作人員,就這樣,一位年輕的女大學畢業生走進了他的生活。
這位22歲的漂亮女孩就是唐然,畢業於哈爾濱工業大學電子計算機系,家住大慶市,父母工作穩定收入頗豐。她大學畢業後在哈爾濱市一家外企從事數據處理工作,待遇比較高,工作也清閑。當她看到「愛心台」招聘經理助理的啟事後,從小想當播音員的夢想又在心頭活躍起來,於是在人才庫里用語音信箱留言應聘這份兼職工作。沒幾天,她就接到了信息台打來的電話,一個男子和她約定了見面時間。
1997年3月的一天,哈爾濱的春天依然寒冷,雨夾雪下了一天一夜。唐然在春寒料峭的寒風裡倒了三次車,輾轉兩個多小時,來到「愛心台」,與她未來的老闆謀面。為了使自己顯得幹練,她特意剪掉了一頭黑亮及腰的長髮,圍上了一條青春飛揚的紅圍巾。
當唐然和坐在寫字檯後面的王金利握手的時候,並沒覺得他有什麼特殊之處,他戴著一副寬邊眼鏡,溫文爾雅地與唐然談起公司的業務。這些業務對於唐然這位重點大學畢業的高材生來說沒什麼難度,她對答如流。
到了午飯時間,王金利站起來去吃飯,唐然看到他的左側肩膀沉下去,明顯地看出他的一條腿不吃勁。他用手摸索著桌子角,似乎有點抱歉地說:「我是一個盲人。」唐然驚呆了!驚奇、欽佩、感動多種情緒澎湃於胸,她愣愣地站在那裡,眼眶濕潤。對方似乎有所覺察,問道:「你怎麼了?」她沒有回答。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猶如翩翩起舞的精靈,美得虛幻而不真實。唐然脫口而出:「看,好美的雪花啊!」說完她就意識到了不妥,忙住口不說了。
可身邊的王金利卻笑著說:「我雖然看不見,但我用心感受到了。」唐然心中一動,十分自然地攙扶住了他的胳膊。飯桌上,她又十分自然地將飯菜夾到了他的碗里。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把眼前這位滿懷豪情的男人與「殘疾人」這個概念聯繫在一起,她忽然覺得自己在他面前是那樣的渺小,她的工作和他的相比是那樣的微不足道。她突然有了一個決定,辭職做「愛心台」的全職員工。
回去的當晚,唐然就寫了辭職報告,並瞞著父母,毅然來到「愛心台」上班。
愛情選擇,痛苦無悔
唐然在王金利的指導下開始了新的工作,與他並排坐在一起,看著這個單薄孱弱的男人居然有著清晰的思路、博學的知識、博大的愛心,聽著他充滿活力的輕快語調,她的心裡充滿了深深的敬佩。一種神奇的力量鼓舞著她,在王金利的指點下,很快成了他的得力助手。
在朝夕相處中,唐然還發現了王金利許多美好的品質,善良、真誠、對不幸的人充滿了同情;他的生活並不富裕,卻經常對需要幫助的殘疾人慷慨解囊;聽眾在電話里反映的不平事,他總是想方設法去找有關部門幫助解決;他還多才多藝,寫得一手好字,下得一手好盲棋,吹拉彈唱樣樣精通,還會自己填詞作曲。不可思議的是,他做飯也是一把好手,他切出的土豆絲又細又均勻,唐然的心弦被深深撥動了,這樣的男人,是最值得愛的。
9月的一天,王金利過生日,他們在一起吃過飯後長時間地無語對坐,唐然目不轉睛地看著王金利,她鼓足了勇氣,怯生生地說:「你覺得今後的路,我能不能陪你一起走?」說完心如鹿撞,不知道他會怎樣回答。緩緩地,只見淚水從他枯竭的眼眶裡緩緩地流了下來,他只問了一句:「你覺得為我這樣的人犧牲,值得么?」唐然哭了,鄭重地告訴他:「我不認為自己是在做犧牲,我崇拜你,敬愛你……」
王金利拒絕過,掙扎過,然而愛情的力量誰也無法抗拒,他們滿懷激情地接受了對方的愛……
可這樣的相愛畢竟是非同一般的。唐然料到了家庭和父母的壓力,不敢和父母直接說,而是先告訴了自己的姨媽,讓姨媽做母親的思想工作。但她隱瞞了王金利的殘疾,只說他比自己大十幾歲。
果然,反對的風暴來臨了。唐家父母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年輕漂亮的女兒和一個比她大十多歲的男人談戀愛,父母和女兒每一次通電話都是在淚水和爭吵中結束。那段時間,王金利的心情灰暗到極點,他不願意給心愛的女孩帶來痛苦和傷害,他在矛盾與痛苦中無奈地提出分手。可唐然堅決地對他說:「不要灰心,相信愛情的力量可以戰勝一切壓力和苦難。」
終於,在唐然無數次的軟磨硬抗後,媽媽終於答應見王金利一面。
那是1998年6月的一天,唐然帶著王金利回到大慶巿的家,當王金利從樓下走來時,唐然的媽媽在陽台上看出他腿腳殘疾,不由臉色大變。王金利一進門,換鞋子時問了一句:「鞋子呢?」媽媽這才發現他還是一個盲人,臉色一下子氣青了。
好半天,媽媽才鐵青著臉,氣呼呼地說:「你們想好了?想好了就過吧!走得遠遠的,不要回家了,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聞聽此言,唐然的淚水奔涌而出,她哭著哀求媽媽:「媽媽,求你不要這樣對我們,我們是真心相愛……我也愛你們哪……」然而母親斷然拒絕了。
悲壯求婚,驚心動魄
唐然黯然神傷地牽著王金利的手離開了父母家,準備和王金利回哈爾濱。臨走前,唐然把王金利先安排到賓館住下,然後來到一個要好的同學家裡告別,想不到這時就出事了。
先是唐然的舅舅打電話到同學家裡找到唐然,說她媽媽在姨媽家鬧著要自殺。唐然嚇壞了,丟下王金利慌慌張張趕到姨媽家,只見幾個舅舅、姨媽全部在座,他們將唐然團團圍住,齊聲逼迫她立即和王金利分手。
唐然哭著哀求舅舅、姨媽:「我們是真心相愛,求你們不要拆散我們!求你們放我走吧……」無論她怎樣苦苦哀求,都無濟於事。僵持了很長時間,唐然終於抽空跑了出來,媽媽發現後立刻在後面追趕。母女倆逐鹿中街的情形惹得路人紛紛駐足觀看。唐然又驚又怕,一口氣跑了一公里多路,當她氣喘吁吁跑不動了時,她的同學騎著自行車追上來喊:「唐然,你媽媽沒穿鞋子在追你呀……」
唐然傻傻地站在太陽下,忘記了奔跑,忘記了哭泣,等媽媽追到跟前,只見媽媽的腳已被沙粒硌得血肉模糊。唐然的淚水洶湧而下,她跪下來,抱住媽媽的腳,從媽媽的腳上把小沙子一粒粒拿下來。她傷心地對媽媽說:「媽媽,你這是何苦啊……」媽媽卻憤怒地說:「今天除非我死,否則你別想跑掉!」
這裡地處鬧市,看熱鬧的人群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唐然求媽媽:「媽媽,求你放過我們吧!否則我只有死路一條了。」媽媽決然地說:「你死吧,我看著你死,我決不把這麼好的女兒嫁給那樣一個廢人。」話說絕了,唐然真的想一頭扎進汽車輪子底下,一了百了。可是,她走了 全利怎麼辦呢?
打定主意,唐然對媽媽說:「我即使跟你回家,也該去和金利說一聲,把他送上回哈爾濱的車,他眼睛不方便啊……」
終於,媽媽答應到賓館與王金利談判。在賓館裡,他們三個人不吃不喝談判了兩天兩夜,十幾個親戚在門外等著。可無論唐然和王金利怎樣苦苦哀求,甚至下跪,媽媽沒有絲毫鬆口。唐然絕望了。
趁媽媽出去打電話時,唐然迅速鎖上了門,哭著對王金利說:「既然這個世界容不下我們的愛情,我們就一起『走』吧!」王金利緊緊地抱著她,哀戚地說:「是的,這是我們唯一的路。」說著,他從口袋裡摸出了鑰匙串,拉住唐然的手,把它伸向牆上的插座。正在這時,門被人撞開了,鑰匙撒了一地。
原來,媽媽回來看到門被插上感覺事情不妙,就找來了保安撞開了門。見他們要走絕路,守候在外的舅舅撥打了110,稱有人拐騙婦女。警察來了將王金利帶去單獨詢問……
愛情無罪,終見光明
傍晚,太陽落下去了,滿街看熱鬧的人群團團圍住唐然,媽媽和舅舅們都跟到公安局去了,她一個人坐在當街。聽不清楚人們在議論什麼,殘存的理智告訴她:趕緊回哈爾濱,這個空當不走,她可能再也走不了了。她爬起來,瘋一樣地朝著火車站跑去,上了去哈爾濱的火車。
在火車上,唐然驚喜地收到了王金利的傳呼。原來,他被拉到公安局後,向警察說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警察們對他既同情又覺得不可思議,這樣的故事只在小說電影里看到過,現實生活中還真沒見過。後來,被感動的警察把他送回了賓館,後又在一位好心人的幫助下登上了回哈爾濱的火車。
經過這場驚心動魄的突圍奔逃,唐然和王金利終於在哈爾濱團聚了,這對百感交集的戀人相擁而泣。他們明白,這樣一來,家肯定是回不去了,但如果留在哈爾濱,遲早也會被唐然家人找到。遠走高飛成了他們唯一的出路。想來想去,只有到王金利的祖籍山東比較安全。臨行的前一天,唐然給姨媽打了個電話,她哭著告訴姨媽:「我走了……」她不敢給媽媽打電話。為了壓迫下的愛情,她只能選擇私奔。
1998年夏天,唐然和王金利千里迢迢來到濟南。在一套租來的房子里,他們舉行了簡樸的婚禮,同時開始了艱苦的創業。
幾經周折,他們在濟南申請了一個信息台,辦起了愛心諮詢服務。不久,他們就做了一件轟動外界的大事:幫一個殘疾人找到了他18年前的恩人,一位曾經報道過他、讓癱瘓的他可以拄起雙拐行走的記者。
這一事件經當地媒體披露後,引起了很大轟動,電視台還做了半個多小時的專題片。「愛心台」的名字在泉城再一次被人們熟知,這時的唐然儼然成了「愛心天使」。夫妻倆一時間成了「名人」,走在街上,熱情的人們總是會給予他們很多關懷和照顧。
1999年春天,唐然生下了一個健康活潑的女兒,遺憾的是王金利看不到。有一天,唐然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撫摩女兒,憐愛之情溢於言表,她的心又欣慰又傷感,她想:如果可以做眼球移植就好了,那麼她就把自己的一隻眼球獻給丈夫。
有了這個念頭她開始注意這方面的信息,並悄悄通過互聯網向一些發達國家的醫學界求助。不久,她就在網上了解到美國可以做這樣的手術,但目前這一技術還不夠成熟,只有30%的成功率,大約需要30萬元的手術費。
晚上,唐然鄭重地對王金利說:「咱們治眼吧!我要把一隻眼給你,咱們從現在開始努力掙錢,再爭取點社會幫助,我想讓你看看我和女兒。」王金利不無斥責地說:「開什麼玩笑!眼球是隨便換的?」當唐然拿出一堆治眼信息時,王金利呆了,他沒想到唐然是認真的,平時脾氣溫和的他忽然發怒,大罵了唐然一頓。唐然委屈得雙眼含淚,一夜沒和他說話。
王金利心裡其實也是酸楚萬分,他明白唐然對他的一片苦心苦意,可是,他怎麼能接受妻子的一隻眼睛呢!即使手術成功,如果自己第一眼看到的她是因自己而殘缺不全,這是何等殘酷的事啊?而且,王金利心裡還抱有一線僥倖的希望:就像當年突然失明一樣,說不定自己的眼睛哪一天又突然復明了。在王金利的勸說下,唐然總算暫時放棄了「換眼」打算,但是,她仍然希望有一天丈夫能夠重新看見這個美麗的世界、美麗的她和女兒。
結婚兩年多來,女兒王依也一歲多了,但他們依然保持著婚前的浪漫,白天忙於工作,沒有時間交流,夜晚王金利就彈吉他,唐然伴唱。王金利寫了一首《藍寶石像大海》的歌,送給他的愛人:藍寶石像大海/海水深又藍/象徵著我的愛/永遠不會改變/愛情深似海/風涌浪又卷/它多像藍寶石/海枯永不爛。
隨著時間的推移,唐然的父母也漸漸理解、原諒了他們,媽媽在電話里哭著說:「你們回來吧,我們原諒你們了……」今年春節,他們終於回到了闊別多年的家。一進大門,唐然看到爸爸的一頭黑髮全都變白了,她辛酸地抱住爸爸哭了,爸爸拍了拍她的頭,什麼也沒有說。他們知道,親人間的一切隔膜都已經過去了,唐然經常驕傲的說,愛上他我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