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爐香》：除了做交際花，葛薇龍有沒有更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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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爐香》電影版我們上次已經罵過了，這次想回歸到故事本身，講點不一樣的。

很多人喜歡《第一爐香》原著，是因為張愛玲在這個故事裡，融入了太多對人性的洞察。

很多人罵電影，則是因為許鞍華把這個故事簡單地處理成了「愛而不得」。

為愛，會發現葛薇龍簡直莫名其妙，簡直活該痛苦，誰讓她那麼戀愛腦，為了一個渣男，居然要跳進火坑裡，怪誰呢！

但是如果你看過原著，就會對葛薇龍生出一絲理解和同情，甚至會覺得，這是她最好的選擇。

一個單純的女孩子，家庭條件也一般，因為姑媽，忽然進入上流社會，貪戀那裡的繁華，再也不想回去了。

在姑媽家，葛薇龍第一次看到一柜子華裳麗服時，整個人就淪陷了，一件件在身上比試，試了大半夜。

漂亮衣服，是任何年輕女孩都無法抵擋的誘惑。

然後是各種酒會，各種豪車，各種看上去彬彬有禮的男人，各種高級的調情。以及，出行都有僕人開車門，有僕人打傘。

她之前的生活是什麼樣子呢？是住在一幢舊房子里，和妹妹擠一張床，是連學費都付不起。

起初，葛薇龍對未來是自信的，不管應酬到多晚，都會刻苦讀書，想要考上大學。那時的她，以為好好讀書，人生終會越來越好。

可是到後來，身邊的人不停灌輸給她另一個觀念：就算讀了大學，找份工作，一個月也不過五六十塊錢，還要受老闆的氣。

而在這裡呢，隨隨便便就有男人送她價值不菲的鐲子，隨隨便便吃頓飯，可能都不止五六十塊錢。

葛薇龍開始慢慢動搖，辛辛苦苦念書，畢業也不過找份不好不壞的工作，可能努力一生，都碰不到上流社會的邊。

未來那麼讓人沮喪，讀書還有什麼用呢，不如，不要回去了，就留在這個衣香鬢影的上流社會。

正好這時候，她認識了喬琪喬，還莫名其妙地上了床。

其實從上床的那一刻起，葛薇龍已經決定墮落了，不然，在那個貞潔很重要的年代，怎麼可能隨隨便便跟一個人上床，這個人還是個浪子，還不給她婚姻的承諾。

更大的可能，是她想通過這種方式，試試自己能不能用個人魅力留在上流社會。她對喬琪喬有好感，而喬琪又是公認的難搞，如果把他抓住了，不是證明自己可以嗎？

電影里的葛薇龍是戀愛腦，很傻白甜，原著里的葛薇龍可是很有主意有盤算的人，這很符合她的做事風格。

她才不會因為所謂的愛，就隨隨便便作踐自己，她的每一步，都是有計劃有謀算的。

從她單槍匹馬找姑媽給她交學費，就能看出來她絕不是一個隨波逐流的人。

只是她沒有想到，喬琪喬轉臉就跟婢女也上了床，等於是宣告了葛薇龍計劃的失敗。

葛薇龍留在上流社會的信心受到了打擊，所以又想回上海了，但此時她內心其實非常糾結，不知道應該回還是留，所以大病了一場。

病好以後，還是決定要留下來，於是和喬琪喬結婚。這個婚其實就是個幌子，有它在，才可以名正言順地留下來，名正言順地做交際花。

不然，一個好好的姑娘做交際花，說出去總是不好聽，披上愛情的外衣，就高尚多了。

分析完葛薇龍的心理，不得不感嘆，張愛玲真的太狠了，恨不得把人的底褲都扒了，一點情面都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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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說，理解葛薇龍的墮落，包括這幾天網上也有這樣的評論，還拿現實生活舉例，比如：

房價那麼高，年輕人再努力都買不起，乾脆躺平算了。

辛辛苦苦上大學，畢業工資三五千，一輩子掙的錢可能還沒學費多。

這麼一看，葛薇龍的墮落也很合理。她有不那麼優秀的原生家庭，也沒有超人的智商，辛辛苦苦上了大學，畢業找份工作也不過拿五六十塊的工資，那個正常的世界，完全看不到希望。

現在有了一個留在上流社會的機會，天天有漂亮衣服穿，有各種美食，還有僕人伺候男人追捧，她留在這裡，有什麼值得指責的呢？

難道因為她窮，就沒有資格過好日子嗎？

這也是為什麼葛薇龍這麼打動人的原因，她雖然墮落，這一路的心理歷程，卻讓很多人產生了共鳴。

大多數人站在她的位置，可能也會做差不多的選擇。

但這真的是最好的選擇嗎？

只能說，在當時當刻，對於葛薇龍來說，這確實是更好的選擇。不然呢，畢業拿五六十塊的工資，找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嫁了，三十歲就被生活折磨得像老太太？

相比於後者，前者當然更吸引人。

姑媽當時選擇做別人的小妾，其實也是一樣的心理。做有錢人的小妾，總比做普通人的妻子更舒服一些。

跟現在很多女孩選擇做小三如出一轍。

但是這裡有一個最大的問題，所有這麼想的人，都默認自己不會有更好的未來，而且他們想的，都是糟糕的未來。

比如，葛薇龍覺得，就算大學畢業了，一個月也只能拿五六十塊錢，還要受老闆的氣。

她對未來所有的想像，都是根據大多數人的現狀得來的，而且這現狀，還不一定準確。

但是這現狀，卻嚇到她了，讓她覺得這樣的人生好無望好無聊，她才不要這麼活。

正好眼前有其他選擇，雖然同樣暗波洶湧，但至少看起來會更好一些，於是便不顧一切牢牢抓住。

有沒有發現，這是消極者心態。

張愛玲本身就是個悲觀主義者，所以她筆下的人物也同樣如此，總是對未來不自信，總是看到事情消極的一面。

這就是葛薇龍為什麼會選擇嫁給渣男做交際花的原因，她對未來毫無自信，以為這一生，再也遇不到比做交際花更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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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很多年輕人的通病，不僅僅是對未來悲觀，還因為見識少，以為人生就那麼幾個模板。

比如，20歲的時候，如果有人給你10萬年薪，讓你別上學了，跟著他干。你可能會想，10萬好多啊，我上完學也不一定能掙這麼多，那我不上學了，跟著他干。

可是，如果你30歲40歲，年薪早不止10萬，再看到這個選擇，還認為它好嗎？還覺得值得為它放棄學業嗎？

20歲時認為它好，不過是因為你不知道自己到底值多少錢，30歲40歲時不再認為它好，也不過是因為你清楚自己比它貴。

葛薇龍做出那樣的選擇，也是因為在她那個年齡，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所以先抓住眼前的。

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人覺得她墮落了，而不認為她是做了最好的選擇。因為很多人已經明白，這個選擇不值得。

眼前來看，確實是不錯的，可未來的風險太大。選擇安安穩穩上班呢，雖然眼前看起來不怎麼樣，但風險小，未來也有更多的可能性。

就像，年輕的時候，我們以為自己終其一生都買不起房，努力幾年以後，發現自己比房子更值錢。

當然，不是大多數人都這樣，沒有人敢確保未來一定會好，所以才有那麼多人理解葛薇龍的選擇，才有那麼多人做了和葛薇龍一樣的選擇。

人太消極，真的很容易被拿捏。

有些人明明愛的是渣男，卻不敢分手，因為擔心以後找不到更好的。結果就是被現任吃得死死地。

有些人明明知道某件事不道德，卻還是做了，因為擔心不做就賺不到錢。結果是信譽被透支，真的賺不到錢。

是的，這個世界有很多不如意，努力也不一定有結果，但如果你一開始就對未來沒有信心，就會活得很糾結。

會遇到渣男，會被別人一點好處就收買，最後變成一個連自己都不喜歡的人。

張愛玲雖然悲觀，但她其實是自信的，所以沒有選擇早早嫁人，而是趁著大好年華去奮鬥。

如果她覺得未來無望，不如趁年輕嫁個好男人，或許，這世上就不會有張愛玲，而是多了一個葛薇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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