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柘寺海雲禪師塔是寓塔

佛教自公元前便已經傳入我國,在兩千多年漫長的歲月中高僧輩出。雖然每個朝代均有很多高僧,但同一個名號、且不差一個字的幾乎沒有記載。金元時期燕都卻出現兩位海雲大師,一位是原長安街慶壽寺海雲大師,另一位是潭柘寺海雲大師。兩位高僧不僅名號相同,塔銘上所刻文字也是一字不差。

原北京西長安街慶壽寺有一座海雲禪師塔,西山潭柘寺塔院也有一座海雲禪師塔。一位高僧兩座塔並不鮮見,《潭柘山岫雲寺志》內還特別註明「金末元初時有一釋,名號俱同,不得相混」。筆者在長時間研究潭柘塔院古塔期間,對這種說法一直存在疑惑。經反覆查閱古籍文獻,最終得出結論,金元時期燕都只有一位海雲禪師,潭柘塔院海雲禪師塔是元初慶壽寺海雲大師的寓塔。

《順天府志》記:「慶壽寺在時雍坊西南,金大定二十六年所建元至元十二年重修」。慶壽寺因立有兩座密檐塔,後俗稱為雙塔寺。明正統十三(1448)年二月,朱祁鎮依太監王振所奏,役軍民萬餘人,費庫銀十餘萬兩,重修大慶壽寺並更名為大興隆寺又稱大慈恩寺。清乾隆二十九(1764)年再次重修大興隆寺,並更名為雙塔慶壽寺。

《帝京景物略》記「雙塔寺西長安街雙塔,若長少而肩隨立者,其長九級而右,其少七級而左。九級者,額曰特贈光天普照佛日圓明海雲國師之塔。七級者,額曰佛日圓照大禪師可庵之靈塔。或乃曰:」地元之舊獄,夜多冤苦鬼聲,塔以鎮之」。又曰:「地唐愍忠寺之墳院,而師者,憫忠寺一二代祖」。非矣。雙塔地,元慶壽寺也,海雲、可庵,元僧也。

慶壽寺原址在北京西長安街28號,建國後的十大建築之一電報大樓附近。慶壽寺雙塔均為密檐塔,一座為九級密檐是生於金代示寂於元代的國師海雲靈塔,另一座七級密檐塔是海雲弟子可庵靈塔。這兩座密檐塔在建國後西長安街改造時被拆除,據傳為此梁思成和時任北京市副市長吳晗還發生了衝突。

北京西山潭柘寺下塔院也有一座海雲禪師塔,這座海雲禪師靈塔為七級密檐,至今保存基本完好。潭柘塔院海雲禪師塔始建年代存在兩種說法,《北京的塔》記為」金代天眷年間(1138年—1140年)」,而《潭柘寺碑記》則記為「(元)至元年間立塔(1264年—1294)」。

《北京的塔》持金代說,可能根據《潭柘山岫雲寺志》。《潭柘寺碑記》,則應該是對慶壽寺海雲禪師做了一番調查研究。筆者在記錄海雲禪師塔時也曾是迷糊不解,最終無法做出定語。

《潭柘山岫雲寺志》「歷代法統 事紀未詳者,闕而待補」。列開山祖師為晉華嚴禪師,第二代即後唐從實禪師,到第三代法統則便是海雲禪師了。《潭柘山岫雲寺志》記載「後唐從實禪師 師與其徒千人,講法潭柘,宗風大振。後,示寂華嚴祖堂,建塔山中。餘姚謝遷嘉福寺碑記載其事。金佛日圓明禪師 大定年間(1161-1189)人,金末元初時有一釋,名號俱同,不得相混」。依此記載,似乎《北京的塔》並沒有完全參照《岫雲寺》志。如果這樣看待《北京的塔》,實際是錯怪了作者。

《岫雲寺志》在 附:塔 中記「舍利塔、金剛延壽塔、佛塔,俱在寺內。後唐龍泉堂上從實禪師塔 金佛日圓明海雲禪師塔 天眷(1138-1140)時建。廣慧通理禪師塔 大定十五年(1175)建」。《岫雲寺志》對塔的建立年代大多含糊,六七十座古塔只有十一座記有年代。《北京的塔》在前後矛盾的記載年代裡選擇了前者,而沒有做更深入的調查研究。

筆者反覆查閱《續高僧傳》,始終沒有見到潭柘寺海雲禪師的記載。《新補續高僧傳》序言中有,「中華佛教數千年人物,盡在里矣"。的確,在《新補續高僧傳》中前起金代廣慧通理禪師,後至清代數十位大師均有記載。《補續高僧傳》中只收錄一位海雲大士,即: "印簡。山西之嵐谷寧遠人。姓宋氏。微子之後。生於金之泰和壬戌年"。

  《補續高僧傳》海雲大士傳記:「印簡。山西之嵐谷寧遠人。姓宋氏。微子之後。生於金之泰和壬戌年。人品恢偉。童幼神悟。七歲父授以孝經開宗明義章。乃曰。開者何宗。明者何義。父驚異。知非塵勞中人。攜見傅戒顏公。顏。欲觀其根器。授以草庵歌。至壞與不壞主元在。師問曰。主在何處。顏曰。何主。師曰。離壞不壞者。曰此客也。師曰。主聻。顏沉吟而已。尋禮中觀沼公為師。十一預恩納具。有洪彥上座問曰。於今受大戒了。緣何作小僧。師曰。緣僧小故。戒說大也。試問。上座戒老耶小耶。曰。我身則老。語未終。師大聲曰。休生分別。

一日。上座教僧去。師背上拍一下。待回首。乃豎指示之。僧如教拍師背。師便豎一指。座太奇之。師年十二。中觀聽師參問。誨之曰。汝所欲文字語言耳。向去皆止之。唯身心若槁木死灰。今時及盡功用純熟。悟解真實。大死一場休有餘氣。到那時節。瞥然自肯。方與吾相見。師謹受教。

一日。扶中觀行。觀曰。法燈禪師道。看他家事忙。且道承誰力。汝作么生會。師將中觀手一掣。觀曰。這野狐精。師曰。喏喏。師年十三時。成吉思皇帝。征伐天下。師在寧遠。於城陷之際。稠人中俾師斂髻。師告曰。若從國儀。則失僧相也。遂獲如故。師年十八。元兵復取嵐城。四眾逃難解散。師獨侍中觀。曰。吾年迫桑榆。汝方富有春秋。今此玉石俱焚奚益。子可以去矣。師泣曰。因果無差。死生有命。安可離師求脫免乎。縱或得脫。亦非人子之心也。觀察師誠確。囑師曰。子向去朔漠。有大因緣。吾與子俱北渡矣。明日城降。

元帥史天澤。見師氣宇。問曰。爾何人。曰我沙門也。史曰。食肉否。曰何肉。史曰人肉。師曰。人非獸也。虎豹尚不相食。況人乎。曰今日兵刃之下。能無傷乎。師曰。必仗其外護者。史喜甚。又元帥李七哥。問曰。爾既為僧。禪耶教耶。師曰。禪教乃僧之羽翼也。如國之用人。必須文武兼濟。李曰。然則必也從何而住師曰。二俱不住。李曰。爾何人也。師曰。佛師。復曰。吾師亦在於此。二公見師年幼。無所畏懼。應對不凡。即與往見中觀。聞觀教誨切至。乃大喜曰。有是父。必有是子也。相與禮觀為師。與師結金石之契。

於是。國王大加恩賜。延居興安香泉院。署中觀慈雲正覺大禪師。師寂照英悟大師。所需皆官給。及中觀示寂。師為乞食看塔。一夜。聞空中有聲召師名。師瞥然有省。乃遷居三峰道院。復問人告曰。大事將成。行矣。無滯於此。黎明。杖之燕。過松鋪。值雨宿岩下。因擊火大悟。自捫面曰。今日始知眉橫鼻直。信道天下老和上。不寐語。先是。中觀垂寂。師問曰。某甲當依何人。了此大事。觀曰。慶八十去。師既入燕。至大慶壽寺。乃省觀語。

徑謁中和老人璋公。中和。先一夕夢一異僧杖。徑趍方丈。踞師子座。次日師至。中和笑曰。此子。乃夜來所夢者。師問曰。某甲不來而來。作么生相見。中和曰。參須實參。悟須實悟。莫打野。師曰。某甲因擊火迸散。乃知眉橫鼻直。和曰。我此處別。師曰。如何。和曰。牙是一口骨。耳是兩片皮。師曰。將謂別有。和曰。錯。師喝曰。草賊大敗。和休去。

次日。和復舉臨濟兩堂首座齊下喝因緣。師豎拳一拍。當時丈堂震動。遂受中和印記。出世屢坐大道場。皆太師國王。及諸重臣之命。師室中。嘗以四無依語勘學者。無一當對揚者。一日。廊中逢數僧。連問不契。皆被打。問最後一僧。汝那裡去。僧雲。覓和上去。師雲。覓他作么。僧雲。待痛與一頓。師雲。將甚麼來打。僧四顧雲。不將棒來。師連打四下雲。這掠虛漢。眾皆走。師召雲。諸上座。眾回首。師雲。是甚麼。丁酉正月。加師先天鎮國大士之號。己亥冬。命主大慶壽寺。壬寅。護必烈大王。請師赴帳下。問佛法大意。王大悅。從師受菩提心戒。

因奏曰。我釋迦氏之法。於廟堂之論。在王法正論品。理固昭然。非難非易。恐王者不能盡行也。又宜求天下大賢碩儒。問以古今治亂興亡之事。當有所聞也。王大悅。錫以珠襖金錦無縫大衣。奉以師禮。將別王。王問。佛法此去。如何受持。師曰。信心難生。善根難發。今已發生。務須護持專一不忘。不見三寶有過。恆念百姓不安。善撫綏。明賞罰。執政無私。任賢納諫。一切時中。嘗行方便。皆佛法也。

師既行。有一惡少。肆言謗法。王按之將加法焉。專使白師。師回啟雲。明鏡當台。妍媸自現。神鋒在掌。賞罰無私。若以正念現前。邪見外魔。殺之可矣。然王者。當以仁恕為心乃可。王益敬焉。尋奉命統僧。賜白金萬兩。即昊天寺建大會。為國祈福。蒙哥皇帝即位。顧遇隆渥。丙夏辰。旭威烈王。奉以金柱杖。金縷袈裟。求法語開示。七月。師會諸耆舊。錄所長物見數。令主後事。丁巳夏。說偈畢。師雲。汝等少喧。吾欲偃息。侍僧急呼主事人至。師吉祥。泊然而逝矣。世壽五十六。茶毗。獲舍利無算。護必烈王。為建塔於大慶壽寺之側。謚佛日圓明大師。望臨濟為十六世。

不僅是潭柘塔林缺少海雲塔記載,大慶壽寺海雲禪師的年代也存在多種版本。《潭柘山岫雲寺志》所記本身便存在矛盾,新浪佛學的文章也與《補續高僧傳》所記不符。 如《補續高僧傳》所記,海雲禪師生於金泰和壬戌(1262)年,示寂於丁巳年夏,世壽五十六即1317年,時已至元仁宗元祐三年。而新浪佛學所記為「蒙哥汗七年(1257),海雲示寂。以《補續高僧傳》所記,海雲尚未出生。

按《岫雲寺志》所記,列在海雲禪師之後的廣慧通里禪師「九歲依都城嘉福寺戒振出家,十五歲受聚戒。天眷初(1138)參佛於汴梁」。「天德初(1149年)被旨主竹林,大定間,遷潭柘,將有大營建」。根據《岫雲寺志》這一記載,金大定間正是廣慧通理住持潭柘山岫雲寺,不會同時出現兩位主持。而「金佛日圓明禪師 大定年間(1161-1189)人」,總共只有二十八年時間是不可能獲得如此高的地位和榮譽的。新浪佛學有文章「臨濟寺的衰落與復興」,文章記有「海雲示寂,諸弟子分舍利葬秦趙為塔七」。以海雲禪師國師身份非常可信,潭柘寺海雲禪師塔應該是分舍利葬七塔中之一塔。

收藏於首博的海雲大宗師之靈塔塔銘,與潭柘寺塔院海雲禪師塔銘筆體一致。

兩塔塔銘高度雷同,字數,筆體以及名號稱呼完全是一個版本。《岫雲寺志》為海雲禪師所記年代,實際是廣慧通理禪師的生平年代。

《岫雲寺志》整理說明介紹說:「《潭柘山岫雲寺志》,是一部記載京西名剎潭柘寺歷史的專門志書,分為上下二卷。上卷作者為神穆德,成於清乾隆四年(1739);下卷作者為僧人義庵,成書於清光緒九年(1883)」。上卷作者神穆德,清宗室,鑲紅旗都統,曾任鎮守朔平府等處的建威將軍。他「性癖山林,兼愛靜中之味」,希望「為名山勝跡少效微勞」。他認為潭柘寺是「神都境內無上古剎」,沒有志書是一大憾事,就接受了寺里僧人的委託,根據當時能夠找到的資料「抄本舊志及別傳異記諸文」和碑碣編成此書,成為今天研究潭柘寺歷史的主要依據史料。

但神穆德身為鎮守建威將軍,以文筆作寺志不是他的長處。何況歷經金元明清四朝代,四百餘年的時間間隔重建寺志非常困難,出現矛盾的記錄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誤將寓塔作為本寺法統的記錄,還是需要更正的。潭柘寺有建於蒙古海迷失後二(1247)年的,渾源永安寺歸雲大師塔。還有「僧錄司右講經兼雞鳴禪寺住持,曹洞宗正傳隱峰琮禪師塔,均為寓塔。所以以海雲禪師在元代國師身份在潭柘寺立塔實屬正常。

廣慧通理禪師塔旁邊應立其弟子靈塔。但廣慧通理弟子的幾座幢塔已經遠離了廣慧禪師塔,說明是為海雲禪師立塔讓位而移動了位置。由此也可以看出海雲立塔於潭柘寺,是出於元代皇家的支持,但同時又尊重了潭柘寺廣慧通理禪師住持的身份和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