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嘉應答了一聲,深深地低下了頭。
「要知道,人的快樂和幸福,只有在本性而又真實的生活中,才會得到。你這樣,是很難得到幸福快樂的……」
柳嘉開始哽咽,淚水滴落在她的長裙上。
「孩子,別哭。媽媽說這話,不是要你再次改變自己,只是要你明白,你選擇的生活,需要你做出更多的努力。你要堅強,再堅強些!至於我們,你爸爸,我,我們只能過那種天然而又本真的生活,為了這個,哪怕生命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哪怕再次漂泊,吃再多的辛苦,受再大的磨難,我們也是願意的。
「明遠啊,讓我對你也說句話。這話同樣在我心裡沉澱了許久。我不想在心裡帶著這樣一塊石頭漂洋過海。我很小的時候,就在父親的莊園里,聽人說過,一個男人的高貴之處,就在於寬容。許多時候,寬容才是真正的愛。明遠,你是男子漢,給柳嘉母子,特別是沙姆,留出多一點空間,讓他們按自己本性,自由呼吸吧……」
屋子裡靜悄悄的,顯然所有的人,都在屏住呼吸,等待秦明遠的回答。
秦明遠慢慢站起,立直身軀,向著薇拉奶奶,還有她身邊的謝苗爺爺,恭恭敬敬鞠了一個躬,然後說:「媽媽,您的話我記下了。請放心,我會按照您的囑託去做的。」
全家的人都低下了頭,連我的眼中都噙滿了淚水。
這時,我站了起來,動情地說:「謝苗爺爺,薇拉奶奶,我爸爸要我一定把他的話帶給你們。他說,他永遠都不會忘記,是謝苗爺爺救了他的命。不會忘記,在危難時刻,謝苗爺爺表現出的同胞之情。但是,他現在的蘇聯官方身份,不允許他到這裡來送您。他讓我做他的代表,謝謝你們!還有,這是爸爸的手錶,瑞士歐米茄星座牌,是他來中國時剛買的。他說,這算不上貴重東西,送給你,表個心意!你們這一去,不知會遇到些什麼,一旦有急難困厄,海外對這東西還是很看重的,你們可以賣掉它,渡過難關。」
「孩子,你爸爸想得很周到。不過,這是他心愛的東西,我們是不會收的。」
薇拉奶奶推開我的手。
我順勢抓起謝苗的一隻手腕,迅速地將表的鐵鏈扣在他手腕上。不待謝苗反應,我又伸雙臂擁抱住謝苗,輕輕親吻了他的臉頰。然後撲進薇拉懷中,再也忍不住悲情,哭著說:「薇拉奶奶,我愛你們,我愛你們啊……」
謝苗和薇拉走後,兩位老人成了我和木木見面總也繞不開的話題,而有關他們的話題,到最後又總是以木木的仰天長嘆,和我無力地依在木木的肩頭結束。
我以為澳洲那麼遙遠,我們是再也不會得到他們任何音信了。
沒想到,大約在兩位老人出發一個半月之後,我們竟意外地得到了『二人的消息。
那是一個早晨,我剛剛推著自行車走出專家樓大門,就聽見有人在高聲叫我。從聲音聽出這是木木。
這麼早,木木來做什麼呢?
「卡秋霞,他們來信啦——」
「木木,是誰的信,把你高興得這樣?」
「薇拉!薇拉奶奶,還有謝苗,從澳洲來信啦!」
「哎呀!真的嗎?!」
「真的!你看,信在這兒!」
木木舉著一封信,搖了搖。我看到,那是一封在當時還很稀罕的航空郵件。
「太好啦!信里說了什麼?」
「他們平安到達了,還分到了土地辦牧場……」
「這太令人高興啦!讓我好好看看信。」
我從木木手裡接過信,一字一句地讀起來。柳嘉、明遠、沙姆、卡秋霞:
我親愛的人們,你們好!
謝謝你們的熱心相送。你們的無邊深愛,一直支撐著我們,使我們能有足夠的勇氣和耐力,完成這次苦難重重的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