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是很多開國將帥命運被改變的一年,以一封信為源頭掀起的軒然大波,讓歷史走向都被撥動了。
作為漩渦中心的彭老總自不用說,從此離開軍隊、多次遭遇磨難。還有黃克誠、鄧華、洪學智、萬毅、鍾偉等人也受到牽連,往後生涯起起伏伏。
那次會議上,高級幹部幾乎人人要表態,越是親近的人就越得出聲。原紅三軍團的楊勇當時也說了話,言辭很玩味,有批評也有維護,不過仔細琢磨其實挺有道理,是很多人的心聲。
一、淵源很深的將帥
1930年,楊勇經瀏陽縣委選派,進入平江黃金洞紅5軍隨營學校政治隊學習,結業後就進入紅5軍工作,從此開始跟隨彭老總征戰。
整個土地革命時期,楊勇都是彭總的部下,彭總見證了楊勇的成長。隨後的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兩人分開到了不同戰場。抗美援朝他們都擔任過一個職務——志願軍司令員。
不過楊勇入朝時,彭老總已經在國內主持軍委工作,直到楊勇率最後一批志願軍回國、被任命為北京軍區司令員後,兩人的交集又多了起來。
1958年,彭老總領導的軍委掀起了一場反「教條主義」運動,南京軍事學院、總參謀部、訓練總監部都挨了批。
在這場運動中,楊勇的感覺很不好,因為軍事學院院長正是原二野司令員劉伯承。
力主批判的,是楊勇的老領導,挨了狠批的,也是楊勇的老領導。夾在中間,楊勇頗感為難,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遵從本心:
「劉院長工作很不容易,學院那麼多蘇聯專家,中央一再強調向蘇聯學習、尊重專家的意見,這本身也是聽從中央命令。1951年冬由劉院長負責的演習,就是一場「以我為主」的實際體現。
當時的環境下敢這樣說話的人確實不多,好在大家都知道楊勇的品性,且北京軍區司令員的位置重要,就沒什麼人借題發揮。
可還沒等楊勇喘口氣,次年一場更大的風波又來了。
二、秉承本心的批評
1959年那場會議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就是最初的「神仙會」,與會人員級別都非常高,且處於一種比較放鬆的狀態,暢所欲言。
但彭總遞交那封信後,情況急轉直下,會議規模隨之擴大,楊勇便是在此時收到通知要上山的。等他抵達廬山,就被安排聽了一遍先前會議的錄音、大致捋清事情的經過。
楊勇心裡更偏向彭總的觀點,但風向已經明朗,他沒辦法去強硬支持,就想著能含糊過去就含糊過去,儘可能不說話。
只是在這種形勢下,不表態是不行的,作為紅三軍團的舊部,楊勇也被點名發言。無奈之下,楊勇只好撿些不太重要的批一批。
楊勇說:「我很尊重彭德懷,怕他,有時候又不怕他。對他的思想和工作作風有意見。平時他很粗暴,喜歡罵人。我認為他有兩大自以為是:自以為忠心耿耿,自以為功勞大。」
這番話說得很有水平,客觀來講,彭總在工作作風上是有些粗暴,身邊人沒幾個不挨罵的。如果心理承受能力不強的,是會感覺很委屈,這點大家公認,楊勇並沒有上綱上線。
而兩個「自以為」就有明貶實褒的意思。誰敢說彭總功勞不大?從土地革命開始就一直是人民軍隊副總指揮,還率領志願軍打贏了抗美援朝,純軍事領域,誰敢說自己貢獻大過彭總?
至於忠心耿耿,彭總為參加革命,拋棄了舊軍隊的高官厚祿,此後都堅定站在中央一邊,甚至入朝之前也是得到他的支持才將事情敲定。這樣的一個人,能說不忠心耿耿嗎?
楊勇迫於形勢,不得不批,但他還是堅持了原則,總結時說:彭德懷確實有著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人無完人。但要說他反黨,可能是我水平低,沒看出來。
在場大多數人聽後都默默點頭,為楊勇這份勇氣動容。奈何楊勇此時的分量沒那麼重,他的話沒起到決定性因素,最終彭總還是遭到了處置。
會議結束後,楊勇感覺山雨欲來風滿樓,他立即去一線部隊實地調研,很快製作成報告呈遞給中央。
他希望用這些實際情況來警示,儘快將部隊風氣糾正過來。同時也是在用行動支持彭總,表明彭總的擔憂都已現趨勢,並非要跟誰對著干。可惜,這些舉動還是沒改變局勢。
三、實事求是的作風
從這些事中,我們能看出楊勇將軍的性格——只從實際出發,絕不趨炎附勢。但在特殊年代,他不是對方的人,就容易遭到對方的攻擊,所以運動時期還是被「打倒」了。
1971年初華北會議後,楊勇被接回北京治療身體,此時那些打擊他的人自身處境微妙,有老部下就建議他立即揭發。但楊勇拒絕了,他說:
不行。他們最近幾年的所作所為,我不清楚。如果他們確實有問題,組織上一定會查清的。不能因為他們曾不負責地整了我,我就不負責地去整他們。
這個態度讓老部下肅然起敬,更欽佩他的浩然正氣。
1977年夏,楊勇正式復出工作,北京軍區在清理歷史問題時,發現有份材料記錄楊勇曾在一次會議上被某個幹部從背後踢了一腳,特來諮詢。
楊勇其實知道就是那人所謂,但不想落井下石,就回答:那次確實有人從背後踢我。可是,我當時被人按著頭,沒辦法回頭看,這件事我不能作證。
不久後那個材料中提及的幹部受到調查,託了很多關係找到楊勇,希望楊勇幫忙作證不是自己踢的。楊勇聽後當即火了:
「我不能作證你踢過我,同樣的也不能作證你沒踢過我。踢還是沒踢,你自己最清楚,不必找關係託人走後門。」
後來楊勇住院,每天都會有北京軍區的人來看他。
碰巧一個原北京軍區的高級幹部住在同層,此人當時跟風整過人,包括楊勇也因他吃過苦,所以此人每次來楊勇病房,大家都轉頭當看不見。還是楊勇怕他尷尬,主動打招呼解了圍。
楊勇想著畢竟曾共事多年,不忍心對方被孤立,就跟妻子商量有空時也去對方病房裡坐坐。妻子不解,病房裡的護士也不解,楊勇卻笑著指了指額頭說:
「過去的事我不是不清楚,我頭上的這塊疤就是他主持的一次會上被人打的。可他主動找上門,是覺得自己做錯事了。他現在的日子不好過,我們不要疏遠他嘛。」
有如此心境,確實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