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行湘的木工技术不是吹出来的,三天时间,竟然神奇地将一些废弃的铁锨把、旧拖把把儿和前些时候为了扩大小菜园而砍掉的杂树条子,全部给旋成了崭新的拖把把儿,足足八十多根,送到了缝纫组质检组长董益三、黄维手中,二人认真地把关之后,给了邱行湘一个满分。董益三笑着问邱行湘:“行湘,大伙说你是螃蟹,八条腿的,那可不是骂你,是表扬你的。呵呵,你这个木工组长,又是小菜园里的‘臭粪’管家,又是伙房里的运煤队长,还是管理所的义务电工、水工、清洁工,道路维修工,再加上你这个小组长、挑饭工,恐怕不是横行霸道了,我看,至少也得有十种以上的劳动改造内容,你不当先进,谁当先进啊。”
黄维也笑着夸奖邱行湘说:“行湘这木工活,做得细,其他活,争着抢着干,当先进分子,名至实归。董益三,你小子或许不知道,行湘在恩施,还主持修建过清江大桥呢,那可是抗战期间,辞公湖北新政时的一项重大的民心工程啊,大桥落成之后,进出恩施城,便捷得多了。所以说嘛,为老百姓谋福利这事啊,陈辞公还是干了些的,干了些的。”
邱行湘一听黄维说起自己在恩施时的事,脸色登时变了,连连说道:“黄维,那些事我早就交代过了,早就交代过了,不是什么谋福利,而是坑害老百姓,从中谋取自己的私利,我有罪,我有罪。”说着,红着脸,走了。
黄维内心里的愤怒又起来了,回头看着正在收拾拖把把儿的董益三,问:“董益三,你是个学习先进分子,我说错了什么吗?管理所的领导不是一再强调,对于历史人物,功是功、过是过,要一分为二地认识吗?不是一再说,要客观公正地对待我们的旧恩怨,要实事求是;还说,叫两句委员长、蒋校长、陈辞公,新中国的天,也不会变一点颜色的;还说,他们尊重我们对这些历史人物的称呼嘛。”
董益三点了点头,承认了黄维的说法,不过还是不忘提醒黄维一句:“老黄,所长是这样说过,不错,但在一些具体事上,还是注意一点好。自从大集中以后,我们的学习改造越来越正规了,学习上有条不紊,劳动改造上,争先恐后,还组织我们到外面参观学习,这种局面多好啊。不能再回到过去那种为一事一语而争论不休的局面了。”
黄维点了点头,认可了董益三的说法,他觉得,这些日子,董益三也变了不少,不是那个处处挑刺、处处挑战、处处表现自己的家伙了,也知道时时处处帮助体贴人了。现在,他的严肃表现,改用在他对缝纫组各类产品的把关上。黄维觉得,有关这一点,董益三和自己还是挺像的,做工,那是必须要认真的,否则的话,不如不做。而今天,令黄维感觉到有些不适的是,自己可是拿着热脸,去帖邱行湘的冷屁股的,是表扬了他几句的,是不是有点故意巴结的味道,就不知道了。可没有想到的是,人家竟然没有领情,还红了脸,如同自己揭了他的伤疤一样。黄维冷笑一声,说了句:“一个连自己做的好事都不敢承认的家伙。”便没有了下文。
黄维没了下文,董益三也没有接他的话,更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又认真地把邱行湘送过来的拖把把儿按照不同的木材给分开了类,嘴里还不停地说道:“这种杂木条子,结实而有弹性,到时候还能回收再用上几回;这种白杨木,容易折,也容易劈,钉钉子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我看,做成成品后,这些容易坏的,就放到我们缝纫组,自己用,坏了好随时修理。”
黄维也没有继续有关邱行湘的话题,虽然他内心里觉得有些丢面子,小兔崽子竟然敢在自己面前使脸色了,让他觉得有几分不爽。可这种脸色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让历经“冷眼”的黄维,也早已麻木了,他内心里如阿Q般安慰了自己两句,又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不理他就是了。正想着一点点小心事的黄维一听董益三如此说,也连连点着头,说道:“行,行,行,至于那些小碎布片,咱可说好了,不能胡乱扔,也不能拿去烧火,全部给我收纳好了,冬天的时候,给我的兔儿爷们,建一个温暖的家,这叫安得广厦千万家,让我的兔儿爷们尽欢颜。”
董益三连连点着头,说着,你就放心吧,老黄,保证你的兔儿爷安全过冬。
就在两个人说话时,沈醉却慌里慌张地停下了机器,说道:“哎呦,今天说好的担大粪去呢,怎么又坐在这儿修理起衣服来了。各位,我要提前下班了,恐怕那边,杨伯涛已经开始点名了。”说着,把已经修理好的一件衣服,连同刚刚摘下来的缝纫机针,交给了董益三,便走了,还不忘回头说一声:“那件修理的衣服,是张淦张老头的,一会你们让他试一下,不合身了,我重新给他修补。”
正在撕棉花、理棉絮的范汉杰,头都没有抬一下,说道:“小沈,这又是理发,又是做衣服,又是挑大粪的,积极倒是挺积极的,可就怕贪多嚼不烂啊。”
沈醉没有听懂范汉杰是在骂自己,嘴里还说着:“我年轻,身体好,能嚼得烂,能嚼得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