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曼卡山下(八)
余泽江 著
第一章:一头扎下南腊河
第8节:赶路途中
话说,帮助参与抢救伤员的客车,下午8点钟才到达景洪车站。那位景洪县人民医院的护士,顾不得饥饿和疲倦,三步并着两步走,几乎是小跑着赶到医院。
值班医生听了护士的叙述,不敢马虎,立即电话向院长作了报告。院长立即通知救护车驾驶员准备出车。
院长来到门诊,向那个护士询问了整个情况,思考了一下,说: “有62医院李副院长和三位军医的救治,那两名伤员是能转危为安的。”对那护士说: “你再辛苦辛苦,随同救护车一起去,带上一些急救药品。如果我们再去医生、救护车装了伤员,就挤不下了。现在9点钟,你们可能深夜12点钟到达农场。哟,付云会,你怕没顾得上吃晚饭吧?”
护士名叫付云会。
付云会说: “哪顾得上呢。”
院长提起电话: “内科吗?你们开始做夜班饭没有?那好!付云会在从思茅回来的路上参加抢救伤员,一天没吃东西了,你们先把煮好的面条送一碗到门诊。”
院长对付云会说: “不知道李副院长他们吃上东西没有?想必农场是会考虑的吧。”
夜间12点整,两个伤员的抢救工作告一段落。农场周遵明场长突然想起: “唉呀,你们还没得晚饭吃呀!”李副院长说: “中午12点在普文吃的饭,1点半到现在都在紧张地抢救伤员,哪顾得上。”
周场长对卫生员小魏说: “你赶快跑去炊事班,让柴班长他们赶快煮些面条来,放上一筒猪肉罐头。要快!饿坏李副院长他们了。”
不说吃东西,郑娟丶陈明丶赵显德他们还真忘记已12小时没进食了。一直处于紧张的抢救中,这肚子也不像平时那样,还挺配合。一听说煮面条,三人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叫,真的很饿。
郑娟压了压胃部: “真是多亏了老首长的教育,要不,饿着肚子12小时。谁知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李科成语重心长地说: “作为一名军人,什么情况都要预想到。”
此时,小魏和柴班长他们用一个大盆抬了面条来,周场长说: “太对不起老首长和军医们了。我们只有这个条件。”
李科成说: “怎么能怪你呢?早安排也枉然,救人是第一位的,那顾得上吃饭。郑娟,那青年伤员可以进食,你先喂他一些。”
周场长说: “郑医生已很累很饿了,我是吃了晚饭的,我来喂伤员。”
陈明丶赵显德端起面条,顾不得什么面子,虎拉拉吞噬起来,郑娟是女同志,即使很饿,她也要仱持一些。李科成看了一眼,开玩笑地说: “小郑,抓紧吃吧,要不,他们一个冲锋,就没你的份了。”
大家轻松地笑了起来。
李科成拿出2斤半云南省粮票和2元5角钱递给柴班长: “我们4个加上那伤员,每人半斤粮丶5角钱。不知够不?”
周遵明阻止说: “老首长,吃点面条,你们还开钱开粮。”李科成打断周遵明话: “周场长,你也是军人出身,三大纪律八项注悥忘了?再说,现在一个钉子一个眼,一个人只有一份定额。你们农场才新建立,有什么家底?职工定额每人每月30斤粮,人年轻又进行体力劳动,怎么够?我们吃饭开钱粮,这有啥为难的。”硬将粮票和钱塞到柴班长手中。
正好!景洪县人民医院的救护车来了,收拾停当,告别周遵明丶罗浩等,救护车就起动了。
李科成坐在驾驶室,时常提醒驾驶员: “开稳当些,伤员刚做完手术。”
这65公里路,足足开了4个小时,凌晨4:30分才到达景洪县医院。
景洪县医院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伤员一到,就立即进入病房,各项救治措施跟上。
李科成向景洪县医院院长交换了一些意见,已是凌晨5点钟,天边露出鱼肚白,地平线徐徐亮开。
李科成领着郑娟他们赶向景洪县客运汽车站。
天,渐渐亮开来,美丽的景洪出现在三个大学生面前:“啊!景洪太美了,人间仙境般漂亮。”
路上,李科成给大学生们讲述了景洪的历史和变迁。
景洪是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的首府,原名“允景洪”,傣族译意为“黎明之城”,因此,人们习惯地把它呼作“黎明城”。“黎明城”过去是傣族土司住的地方,傣语把它叫作“召片领”,译意为“广大土地的主人”。有关黎明城,来源于一位勇敢的青年战胜一个妖魔后,夺得一颗明珠,并把明珠高挂在一棵椰树上,大放光明,驱走了黑暗,带来了黎明,此地因此而得名景洪。古称景咏、景陇,旧称车里、彻里,是以傣族为主体的多民族边疆地区。离昆明市的公路里程为550公里。从古至今一直是西双版纳州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1950年2月17日,西双版纳全境解放,车里、佛海、南峤、镇越四县相继建立县人民政府,隶属普洱专区。1953年1月23日,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区正式成立,自治区首府设在景洪,自治区由云南省人民政府委托普洱专员公署(1955年后改称思茅专员公署)领导。1955年6月,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区改为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行政规划还属思茅专区。我们62医院隶属思茅分区领导,所以我们医疗队就被派到西双版纳州的勐腊县。”
“首长,你对西双版纳真是太熟知了,像一本西双版纳百科全书。”陈明听了李科成的介绍,感叹地称赞起来。
李科成对陈明,也对郑娟丶赵显德说: “每一个军人,不管走到那里,都要学习丶了解那里的历史和风土人情,这样才能与那里的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取得他们信任,成为他们其中一员。”
说着,4人来到景洪县客运站。
李科成让陈明去售票口买票。售票员对陈明说: “对不起,解放军同志,昨天大暴雨,在基诺山前4公里处山体滑坡,正在抢修,接交通局通知,景洪到勐腊暂不能发车,请下午2时来看看。”
陈明将售票员的话转述给李副院长。李科成说: “天灾人祸,人力不可及。”他向三个大学生征求意见: “昨晚一眼没眨,大家都疲惫不勘了,既然要下午2点才能知道情况,我们先在附近找个店休息一下?”大家说可以。
离车站不远,有商务招待所。开了一个三人间和一个女生间,大家一倒头就睡着了。
中午1点,李科成起来,见陈明和赵显德睡得正香,不想叫醒他们,自己轻轻离开房间,走到客车站,问售票员: “去勐腊的车能发吗?”售票员答复: “首长,接上级通知,去勐腊的车一时二时发不了,昨天的大雨,除了基诺山外,勐远丶勐辛丶勐仑几处的公路都塌方了,特别是勐远那座山垮了上万方,虽组织抢修,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哎,咋办呢?”李副院长想: “勐腊那边受灾了没有?医疗队只有刘仕合一个医生,如果发生灾情,医疗队应付得了吗?在这里等几天?等路修通再乘车走吗?那会误多少事。”李科成有些为难: “步行去勐腊?自己习惯了,到也没什么。这三个刚走出学校的学生受得了吗?特别是郑娟,她吃得了这个苦吗?157公里路,都在原始森林中呀,还不知道路上会出现些什么情况呢。”
走到招待所门前,李科成来回跺步,怎么办???
在李科成左右为难之时,陈明、赵显德丶郑娟三人来到他靣前:“副院长,您咋不喊醒我们呢?”
“我见你们睡得很香,想让你们多睡一会儿。”李科成这样说。
陈明:“都两点多了,我们赶紧去车站。”
李科成说:“我已去来了。”
“车几点能走?”郑娟问。
“走不了了。”李科成答道:“走,进屋去说。”
进到三人间,李科成说:“车站说,因昨天大暴雨,去勐腊的公路多处塌方,勐远那座山塌得特别严重,据说要几天才能恢复通车。”
“几天?那我们要在这里困几天?”赵显德急着问: “没其他路吗?”
李科成说:“从景洪到勐腊只有一条公路,没有之二。”
陈明说:“除了汽车,还有其他办法吗?”
李科成说:“当然有,那就是徒步行走。”
郑娟抢着说:“那我们就步行。也好饱览绿色明珠的风光。”陈明也说:“对!对!”
李科成说:“什么对啊?从景洪到勐腊157公里,都在原始雨林中。而且一路上有十多座大山,还会遇上大象、老虎、蟒蛇等凶禽猛兽。”
郑娟说:“副院长,只是你年纪大了,我们几个倒不怕,157公里也不是太远,凶禽猛兽也不真能遇上,能遇上也可让我们开开眼界。”
李科成说:“我年纪大了?我是担心你们,特别是你这个小丫头。”
郑娟说:“老首长,你担心我吗?毛主席说,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你不是要求我们吃苦,接受锻炼吗?这也算一次对我们的考验吧。”赵显德、陈明都说:“只要首长您不怕,我们就不怕。”
李科成哈哈笑起来:“我怕走路?想当年解放云南时,我们从广西南宁出发,一天奔袭180里路呢。从富宁打到昭通,2000多公里,我们都是徒步,还要打仗,还要抢救伤员。医疗队到勐腊以来,我那天不行走几十里?”
郑娟坚定地说:“我们一定向老一辈学习,发扬光荣传统,不怕苦和累。”
李科成微微一笑:“你们真愿意徒步走到勐腊?”
三人向李科成立正丶行军礼:“愿意!”
李科成说:“从景洪到勐腊,只有三个地方可以歇息补充食物,一个是勐仑,一个是勐辛,一个是勐远。除了这三个寨子,就是几十里无人烟的原始雨林。这几天正是雨季,一日三变,你们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三个年轻人说:“不管多艰苦,为了早日到医疗队投入战斗,爬我们也要爬到勐腊。”
“那好吧。我们现在分工,郑娟、陈明,你们俩个去车站,把我们行李领出来,只带必要的背包和那包药品,其他的全部装进我那个大袋子里,请车站通车时给我们捎到勐腊,然后,你们在城里准备点干粮。小赵和我去县武装部,我们一件武器没有,万一路上遇着敌情和险情咋办?我去找我的老战友想想办法。”
李科成说的他的老战友,是景洪县人民武装部部长齐本义。因为,西双版纳州还受思茅地委、行署领导,还没有设军分区,景洪县武装部直属思茅分区管辖。齐本义部长和李科成在抗日战争中是一个连队的战友,今年年初齐本义才从边防团调过来,李科成还没到景洪拜访过老战友哩。
李科成领着赵显德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县武装部。齐本义一见李科成,高兴得给李科成一个大大的拥抱:“哎呀,你咋到景洪来了?”
李科成将自己率思茅军分区(62医院)医疗队赴勐腊工作的事说了,然后,话锋一转,说:“老战友,我这次是到思茅接三医大分给我们医疗队的三名大学生,昨晚到的景洪,没想到昨天一场大雨,使公路多处塌方,车辆不能通行。据车站说三五天、七八天恢复通车都难说,所以,我们决定徒步走到勐腊。”
齐部长说:“老战友,步行到勐腊可是三百多里路哟,而且路途艰险。内部情报,蒋残匪最近有窜犯活动,我正准备派人去勐腊边防1团通报敌情哩。”
李科成说:“老战友,我就想到路途不可预测的情况。我们4人都没配备武器,万一遇到敌情和凶险,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所以,特来向你求助。能借给我两支步枪吗?”
齐部长握住李科成的手,两人进入部长室,赵显德随着。李科成对齐本义介绍说:“这位是我这次接的三个大学生之一,赵显德赵医生。”赵显德向齐部长敬军礼。齐部长握着赵显德手说:“边疆需要你们年轻人来守卫和建设。”
坐定,武装部通信员端上茶,齐部长说:“请品赏我们阿瓦山的春茶”。
李科成是急性子:“茶当然是上品,我请援助的事你还没答复哩。”
“哎呀,你着急什么?我刚才不是说,正要派人去边防团去通报敌情吗?你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拿起电话:“要军务科。让吴参谋来我办公室。”
一会,一个20多岁的靑年军官在门外报告。齐部长说:“进来。吴参谋,这是我的老战友、62医院副院长李科成,这一位是赵医生。”
吴参谋向李副院长敬礼,又与赵显德握手。
齐部长对吴参谋说:“景洪去勐腊的公路多处塌方,车辆不能通行了,只能徒步。敌情通报紧急,不能等待。你和牟班长作些准备,明天一早去勐腊边防一团交换敌情,同时,护送李副院长他们4人到勐腊。路上一切行动听从李副院长的指挥。把我的马带去,我这老战友身体里还有弹片,年龄也大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李科成忙说:“马就不用了。”
齐本义对吴参谋说:“照我说的办。”对李科成:“157公里,分三天走吧。第一天住勐辛,42公里,第二天住勐仑,50公里,第三天65公里,到勐腊晚一点没关系。”
李科成说:“我也是这样计划的。”
齐部长又对吴参谋说:“告诉牟班长,带冲锋枪,你也带一支步枪,手枪也带上。三天行军,你们去后勤科领一箱干粮。”
齐本义对李科成说:“老战友,借武器麻烦得很,虽然我俩是战友知根知底,但借武器我是没权力的,必须经分区批准。由吴参谋他们护送你们,既让他们完成任务,又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甚好!甚好!”李科成说:“吴参谋,明天7点,我们在商务招待所等你们。”
齐本义拍拍李科成肩:“老战友,多年没干上一杯了,今天在澜沧江畔相会,不干上一杯?”顿了顿,继续说: “拿这样办,小吴,把小会议室腾出来,铺上两张铺,让两个男医生住,在部长室铺一张床,让那女医生睡。李副院长就和我打挤。大别山时,我两睡一张床半年多。老李,让赵医生去把两个医生接来,我为你们接风洗尘。”
还有什么说的,战友情深,李科成就对赵显德说:“就按部长说的办,去把郑娟、陈明接来,把东西带来,把招待所房间退了。”
赵显德急步离开武装部。
齐本义又拿起电话:“后勤科,噢,陈助理员,你来一下。”
陈助理员很快到来,齐本义从口袋里掏出20元钱,递给陈助理员,交待说:“用8元买两瓶茅台酒,其他的买点菜,尽好的买,特别是澜沧江活鱼和傣家牛干巴。我请我战友,不要粘公家一分钱的光。”
陈助理员说: “这钱多了吧?5角钱一斤鱼,1元钱一只鸡,1分钱一个蛋,那能用这么多?”齐本义说: “整丰富点吧,我们多年没在一起了。”
赵助理员拿着钱走出部长室,李科成说:“让老战友破费了。”齐部长说:“说那些,我去勐腊,难道你不请我?”李科成说:“那感情好,只是勐腊不比景洪,鸡都买不到一只。”
两战友正唠嗑着,赵显德和陈明、郑娟背着背包来了。他们三人有被子和垫子,李副院长只是一个简单的挎包。
晚餐,齐本义把政委和副部长请来陪李科成。
两瓶茅台酒,一辈子战友情,大家互相敬酒,共话祖国的巨大变化。
晚上,齐本义与李科成同盖一床被,回忆着20多年共同战斗和成长的经历,畅谈边疆、边防建设,展望祖国的未来和边疆美好前景,一直聊到深夜。
第二天清晨,军号响起,齐本义让炊事班将包子丶稀饭端到会议室,对三个大学生说:“吃饱点,路上的事说不淸。”
早餐毕,吴参谋已牵着马,与全负武装的牟班长站在操场边。齐本义、李科成两战友并肩朝操场走来,郑娟、陈明、赵显德跟随他们后面。吴参谋向二位首长敬礼:“报告首长,可以出发了吗?”李科成回头看了看三个大学生,精神抖擞,雄纠纠,气昂昂。他舒心地笑了笑,握住齐本义的手,说:“谢谢了!”
陈助理背着个背包跑来,齐本义接过背包,对李科成说:“要在路上过两夜,你没背包咋行呢?这背包借给你用这两天,到勐腊后由吴参谋他们带回来。”说着,将背包递给吴参谋:“放在马背上驮着。”李科成感动地紧紧握住齐本义的手:“你考虑得太周到了。再见。”齐本义向吴参谋一挥手:“出发!”
吴参谋牵着马走在前头,李科成第2,郑娟第3,陈明第4,赵显德第5,牟班长断后。
离开景洪,走上小(勐养)景(洪)公跑,爬了一坡,下到平坝。李科成对陈明他们说:“昨晚从小勐养经过时是凌晨,又在救护车里,你们都没看到这里的风景。小勐养是西双版纳的一个坝子。这里傣族千百年来传说,佛祖释迦牟尼到景洪后,绕过勐养登上基诺山的曼坡时,回首眺望,发现还有一小块地方自己没有走到,于是惊呼“勐养囡!”——还剩下一小块地方!(勐为地方,养为剩余,囡为小。)于是这里便有了勐养或小勐养之称。
“呀!这一林子树咋长在这坝子中?”郑娟惊喜地叫了起来。李科成说: “你们好好看看,这是一个树林子还是一棵树?”陈明走进林子中间,发现这树林子其实是一棵树。树枝掉在树下又长起一棵大树,枝串枝,杆连杆,形成了几十棵树组成的林。陈明说: “远看是一个林,近观是一棵树。”
李科成告诉陈明: “这就是独树成林,在西双版纳,这样的景致多了去。”郑娟丶赵显德也钻进林子里查看,连声说: “稀奇!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树。”
观看一会,继续上路。穿过坝子,有一傣族寨。李科成问郑娟: “你们看看这傣家房子像啥东西?”
郑娟想了想: “像架风车。”
陈明说: “不对,像顶古人的帽子。”
赵显徳抓抓头发: “有点像战国时那些大臣的帽子。”
郑娟问: “赵同学,战国时,西双版纳归那一国管?”一拍脑袋: “副院长,我猜出来了,三国时蜀国丞相诸葛亮的帽子。”
“对了!对了!据说,诸葛亮率兵第五次擒拿孟获就在西双版纳,那时老挝丶缅甸都属孟获统治,诸葛亮平定这个地方,有一天正在休息,傣族头人来请示,丞相,我们房子怎么建造啊?当时诸葛亮很累,有些不高兴,就把头上的帽子徃床上一丢,准备休息。身边的人就对傣头人说,丞相已说了,就照他的帽子做。于是,傣族千百年来的竹楼都是这个样子。”
郑娟听了,连说: “有趣!有趣!”
过了傣族寨,公路开始爬坡。吴参谋吆呵住马,请李科成上马: “首长,这大坡有10多公里,请您骑马吧。”
李科成笑了笑: “吴参谋,我没事,在勐腊医疗队,一天走几十里路,是常有的事。要爬大坡,我建议你们5个人的背包捆给马驮着吧。你背着的那箱干粮这么重,早就该马驮了。”
牟班长说: “首长,我的背包很轻,我背得动。如果首长坚持不骑马,我建议三个医生的背包和那箱干粮用马驮着。”
李科成点点头。牟班长就帮郑娟丶陈明丶赵显徳把背包和吴参谋背上的那箱干粮捆在了马鞍上。
吴参谋对三个军医说: “医生们,我们即将进入热带雨林。热带雨林里潜伏着很多危险,有蟒蛇、红蚂蚁、旱蚂蝗、毒蚊,惹到那一个都要命。我们全程都顺公路走,这样安全。走公路也尽量走路中间,不要往边上走。反正不通车,不用担心车辆。”
李科成接过话头:“吴参谋建议很对,必须照办。另外,水壶里的水要节约着喝,因为西双版纳的水是不能随便饮用的,警防中毒。”
吴参谋说:“老首长讲的有毒的水,就是山塘中、沟里那种水。有障气,还有很多细菌,我们每遇到一股山泉,就会给你们烧开水灌满水壶。”
走公路中间,有一个问题,有的公路段,两边的树覆盖不完公路,中午,太阳直射公路,连每一颗砂石都是滚烫的。走在上面,脚底板被烧烫得发痛。太阳又烈,中午气温高达35至40度。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几把汗水。
中午1点,队伍来到一座山顶,有10几栋木架草房,牛、马、猪、羊、狗等家禽家畜在寨中乱窜。偶尔见几个妇女,她们裹绑腿、挽发高髻,头上还戴有白厚麻布,后披翅长及肩部的披风尖顶帽,上身穿短衫,下身着短裙,光着脚。嘴中嚼食槟榔或用花梨木黑汁把牙染得黑黑的。讲的话像藏语,非常特别。
郑娟问:“副院长,这是什么民族?”
李科成答:“这是我们国家还未定民族,他们自称基诺人,或基诺洛克。汉语多音译为“攸乐”,意为“跟在舅舅后边”,加以引伸即为“尊崇舅舅的人”,解放前处于母系氏族社会,现在实行一夫一妻制。(注:1979年6月经民族确认,基诺族成为中国的第56个民族。)基诺洛克人自称是诸葛孔明南征部队的“丢落者”(因贪睡被遗留),后以种茶为生。基诺男子通常上穿无领无扣对襟黑白花格麻布褂,上衣背面正中缝上一块方形红布,上绣一朵美丽的太阳花(一说是孔明的八卦图案),下身着白色或蓝色宽大长裤或短裤,扎宽布腰带。新中国成立前,多数男子头顶留三撮头发:中以纪念武侯,左右以怀父母。有的说,左为父母留,右为自己留。男女均赤足,男女皆两耳穿孔,内塞竹管、木塞,以耳孔大为美。基诺人以种茶为主,也种些庄稼,如稻谷、玉米等。基诺人一般住在山顶,出门就下山,回家必攀山。所以,女人们都穿超短裙。基诺人能歌善舞,聪明彪悍。”
郑娟说: “又涨一个知识。”
走过基诺山寨,下坡。有一处公路闪得很宽,边上很少有杂草杂树,两棵阔叶树下,还有几块大石板。山边有用破开的竹竿从山顶上接到公路边流淌着的水渠。这个环境说明,此处常有人歇足。
吴参谋说:“都中午一点了,就在这里午餐,这水可饮。”止住马,将马鞍上的背包卸下来,放在石板上。给马喂食丶喂水。对李科成说:“首长,请坐下休息,吃些干粮,喝点水。”
牟班长从公路边上捡些干柴,搬来三个石头,架成灶,用一个大磁口杯接上渠水,放在石灶上,点火烧水。吴参谋翘开干粮箱,先给李科成奉上一块,然后给陈明、郑娟、赵显德各分发一块。又给牟班长递了一块,自己拿了一块,说:“这饼干三两重,吃一块,喝点水就饱了。当然,不够的也可以添加。请各自看看水壶中的水,尽量喝光,然后把水壶交给牟班长,重新装满开水,到今晚住宿点还远着哩。。”
吃了干粮,喝了水,都说:“饱了饱了。”
下山,又爬山。来到塌方处。
小(勐养)磨(憨)公路才修通不久,开挖过的山基不稳,一下大雨,山体总往下垮。这一处垮方是一软土,有三四个篮球场那么宽,公路被覆盖约200米。道班工人正紧张地施工,已将公路理出约一尺宽的路,人马可以通过。李科成向施工人们打招呼:“谢谢了,你们辛苦了!”工人们说:“这里我们挖开了一小条路,前面两处,还来不及挖呢,不知你们能不能过去。”
那领班说:“解放军要过路,我们有责任。刀依米,你带上几个人,跟随解放军同志,如果需要挖开,你们就要保证他们通过。”
刀依米带着4个工人,走在李科成他们前靣。约行2公里,见一滑坡,比前靣经过的那块塌方略小一些。但是,这一处是流砂,工人们清除一铲砂,又流满。吴参谋把绷腿扎紧,牵着马试着走,流砂淹至马膝盖,马走快一点还行。
吴参谋先把马赶过流砂处,将马背上的物件全卸下来,放在倒在公路上的树枝上,放马返回。向李科成喊:“首长。我放马过来,你们一个个骑马过来。抓紧马鬃,马要快奔才不致于陷住腿。”
李科成对陈明说:“你先过。”
陈明抓住马鬃,马飞速跑过流砂。
李科成对郑娟说:“你骑过马吗?紧紧抓住马鬃,双腿紧紧夹住马腹,身躯紧贴马背。”
牟班长走上前来,说:“首长,我有个办法,用背包带将郑医生挷在马鞍子上,就保险了。”
郑娟揺摇头说:“不用了。我能坚持住。”
李科成想了想:“牟班长说得对,这不是坚持不坚持的问题,安全第一,还是挷一挷。”
牟班长将背包带解下来,让郑娟将一头拴在腰上,另一头固定在马鞍上。吴参谋问:“准备妥当了吗?”郑娟说:“好了!”
吴参谋对着马呼啸一声,那马一昂头,奋蹄飞过了流砂。
郑娟只觉得一阵风,吹得脊背凉浸浸的。人就象失重一样,随着马的跃蹄,如腾云般箥起又跌下,几次都差点稳不住,因有背包带拴着,她才没摔下马背。
军马飞过流砂,郑娟才敢睁开眼。
接着,赵显德过来了。牟班长问李科成:“首长该行?”李科成答:“在战争年代经常骑,都有10多年没骑了。”牟班长问:“用背包带捆一下?”李科成答:“不用。”说着,一跃跨上马背,随着一声呼啸,军马腾起,李科成似乎又回到那战火纷飞的年代,威风不减当年,任凭军马奔驰。
大家在军马帮助下,过了流砂地段。那几个工人隔着塌方堆喊:“解放军同志,前面两处塌方较小,能过去。再往前10公里,有一处大塌方,那不属于我们了,属小勐仑道班,他们也正在突击抢修,你们到那里看情况吧。”
李科成向工人们挥挥手: “谢谢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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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余泽江,蒙古族,笔名:詹育。贵州省毕节市人。 1968年11月入伍,在部队历任战士、卫生员、政治干事、指导员、师政治部战地新闻报道组组长、昆明陆军学校政治教官。1985年4月转业地方,历任主任;局长、党组(党委)书记;秘书长等职。一生以爬格子为己任,著有长篇小说《三节草》《惜别凤颈桥》《贤妻似镜》《情已了》;记实文学:《淬炼年华》《山路弯弯》《有故事的人生》等;主编和参与编辑有: 《毕节县粮食志》《七星关区史志人物选》《密林一三九》《七星闪耀》《漫步沔鱼河》 《绝壁宏图》等大型文献;成书有《泽江获奖作品选》、《泽江散文集》等作品。曾任中华蒙古族历史与文化研究学会副主任,《人民文学杂志社》贵州省工作站作家。是贵州省散文学会会员丶贵州省写作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