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唐朝,不得不提及开国皇室一族,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人物,尤其是开创了中国历史上著名贞观之治的唐太宗李世民。
一方面,他是千古一帝。登基二十三年来,经过李世民君臣的不懈努力,这一时期的唐朝,对内民生安定,对外武功显赫,为后来的大唐盛世奠定了基础。而另一方面,他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死自己的兄长血亲获得皇位,成为后人对其诟病之处。
当2013年一件重要的文物被发现,真相重新浮出水面时,让人得以从新的角度,审视这位千古一帝的内心。
仅五十五字的“太子”墓志
2013年3月,西安市文物稽查队收缴到一份仅有五十五字的神秘墓志。经探查,墓志整体分为盖与志两部分——盖为盝顶形,以阳文篆书 “大唐故息王墓志之铭”。
志则为方形,边长52厘米,高11厘米,正面刻有志文,只有寥寥数十字,镌刻着“王讳建成,武德九年六月四日薨于京师,粤以贞观二年岁次戊子正月己酉朔十三日辛酉,葬于雍州长安县之高阳原。”
根据史料和墓志资料,专家判定这便是失踪了八年之久的李建成墓志。
2005年,西安市市郊发现唐初太子李建成墓地,其墓志被开掘后不久遭到不法分子倒卖。值得庆幸,李建成墓志虽失踪八年却仍保存完好,现被评定为国家一级文物,保存于西安博物院。
如此,这件重要的文物才得以呈现在人们的眼前,无声地诉说着那段动人心魄的历史。
从整体来看,墓志的篆文遒劲,造型古朴,刀法精练,显然出自当时名家的手笔。只是对于唐朝开国皇室一族,且曾经作为太子的李建成而言,这样仅有寥寥五十五字的墓志呈现出一种过分异常的“低调朴素”。
墓志仅简短记录了李建成的谥号、死亡时间以及下葬时间与地点,并没有像一般墓志记载墓主的生平和功绩,通篇只字不提他的生平过往,这一反常让人不得不深思其背后的原因。
玄武门之变,唐朝历史的转折点
墓志通常指墓里刻有死者生平事迹的石刻,亦指墓志上的文字。在我国,墓志大约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在《现代汉语词典》中,对于“墓志”一词的解释为:“放在墓里刻有死者生平事迹的石刻。也指墓志上的文字。有的有韵语结尾的铭,也叫墓志铭。”
在古代,墓志要刻入逝者的生平,功绩以及评判,而后放进墓穴里,古人讲究立德,立言,立行,生平过往在去世后都要写入墓志铭,以求得人死留名,是对逝者一生的评价。
李建成妻子郑观音的墓志,其志盖篆文3行,行4字;志宽均71cm,35行,行35字,共1185字。墓志内容便按照以上信息进行了较为详细的记录,两相对比,可见只有寥寥数十字的李建成墓志属实“可疑”。
要探究这一点,必须回到那场改变唐朝历史走向的“玄武门之变”。
大业十三年(617年)农历七月,李世民鼓动父亲李渊起兵反隋,李渊率军三万誓师,于晋阳正式起兵,与长子建成、次子世民挥师南下,农历十一月间攻入长安,灭隋建唐。
唐朝建立后,李渊并未按照此前约定立李世民为太子,而是立嫡长子李建成为太子。一是源于西周时期奠定下来的宗法制影响十分深远,其核心便在于“立嫡(适)以长不以贤”的嫡长子继承制。
当然,历史上并非没有反例,从时间线上来说,最近的便是隋文帝立嫡次子杨广为太子,但也许正因如此,李渊在亲历了隋朝此后种种祸患,对此更加心存担忧,在他看来,李世民与杨广存在一定的共同点,二人都是“昆弟之中,独著声绩”。
其二便是李建成作为嫡长子并非完全一无是处,虽然与李世民相比存在诸多不足,但作为储君是绝对足够的。在经过种种考量后,李渊选择立嫡长子李建成为太子,并且自信有能力平衡二人之间的关系,
可后来的事实证明,二人各自为营谋取利益,摩擦不断,为后来的“玄武门之变”埋下伏笔。
玄武门之变,墓志上的“秘密”
“历史是由胜利者所书写的”。
墓志上只用寥寥五十五个字,简单概述李建成的一生,而墓志全篇最重要的文字便是谥号“隐”字。
在《旧唐书·李建成传》中,对李建成的最终谥号“隐”字有着详细记载——李世民登基之后,就立刻给李建成的谥号定为“隐”,后来也没有更改。
然而在墓志中,表示谥号的“隐”字有着明显的修改痕迹。
有专家参照《唐会要》中群臣对李建成所属谥号争议一事的记载,再结合墓志修改后残留笔画推断,认为修改前谥号为“灵”字,后才改为“隐”字。
在唐朝史书中,关于李建成的记载存在诸多矛盾之处,对其评价也持贬义态度。例如新旧唐书中,将起兵建唐的功劳几乎都归于李世民,而对李建成的功绩过往避而不谈,反而记载了许多李建成排挤,加害李世民的斗争。
其实不难理解,史书中对于李建成的书写秉承着淡化,甚至于矮化的原则,就是为李世民暴力手段夺取皇位,寻找一个合理化的原因,尽可能降低舆论指责。
这一点,国学大师章太炎在《书唐隐太子传后》中说:“太宗既立,惧于身后名,始以宰相监修国史,故《两朝实录》无信辞。”
李建成在玄武门之变中败亡后,李世民除了急于达到消除李建成在皇族内部影响的目的,同时还担忧着世人对他的评价。
可见,在这样的情况下,史料对李建成的记载存在着李世民的“私心”。
那么为何到最后关头李世民还是将李建成的谥号由“灵”改成“隐”字呢?
按照古代谥法,“乱而不损曰灵”,“灵”作为谥号具有强烈的贬义;“隐拂不成曰隐,明不治国曰隐,怀情不尽曰隐”,“隐”表示平庸,作为谥号并未含有太多的贬义。
谥号的改动,既是对史书内容的有力佐证,同时也间接证明了李世民在对李建成的复杂心理。
一方面,作为皇位斗争的胜利者,对政治话语权的掌握使得他必然将自己划入正义阵地,那么李建成自然便成为反叛的一方,淡化矮化李建成形象也是必然选择,因此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将二人从族谱中剔除出去,剥夺他们皇族身份,以庶民看待。
直到贞观二年(公元628年),为了昭示恻隐之心,又“追封建成为息王,谥曰隐,以礼改葬”。
另一方面,谥号作为李世民对自己兄长的评价,也关乎着后人对他的评价,中肯的“隐”字,既没有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姿态,也充满了对兄长的惋惜,由“灵”字到“隐”字,没有一贬再贬,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与立场。
事实上时隔千年,现在很难考证“隐”这个谥号的评定,究竟是出于政治考量还是对骨肉血亲的怜悯,或许二者皆有,但孰轻孰重,不得而知。
在定下这个谥号之前,唐太宗李世民的内心必定经过了一番复杂挣扎,不过个中细节很难再知晓。只是通过这块仅有五十五个字的墓志,唯一能够确认的是,李建成的谥号从“灵”到“隐”,看似只不过更改了一个字,却展现了李世民的仁义胸怀,体现出千古一帝的高明之处。
参考资料:
光明网:李建成墓志:碑石上的千年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