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余脈與松嫩平原交匯地。一側是起伏連綿的山嶺和茂密的森林，一側是浩瀚的草原。
這裡居住着一群黑尾野牛和一個灰背狼群。
牛王「鋼錐」是母牛，它有一對銳利的犄角，故得此名。
狼王是「灰背」。它經常帶領狼群出其不意地獵殺野牛。
狼牛之戰，構成了這片原始荒原上千百年來的生態主旋律。
★血色殘陽
西天布滿了火燒雲。山林和草原鍍上了一層玫瑰紅。
這是血色黃昏。自古以來的血色黃昏曾發生過無數災難。「鋼錐」立刻警惕起來，長哞一聲：小心狼群的偷襲！
灰背狼群果然已潛伏在草灘不遠處，藉助着草甸的灌叢和塔頭草隱蔽着身形。
頭牛立刻帶領青壯野牛組成了頭朝外的「野牛御狼陣」，新產母牛和所有的大小牛犢都被圈在牛陣之中。
狼群有些失望。這樣的野牛陣無狼敢破。無論什麼狼的皮膚都無法抵禦野牛粗壯的犄角。
但灰背狼王並不氣餒，它伏地不動，在和牛群比拼着耐心。
一個小時，狼群不動，牛陣也不動。
兩個小時後，牛群有些懈怠。狼群也有些急躁。但是灰背狼王還是安然不動。
★出其不意地狼襲
夕陽終於落下西山。天幕上只留下了一灘灘濃血似的殘霞。
頭牛認為白白恐懼一場，未等牛王「鋼錐」發令，即帶頭走出牛陣。群牛立刻散開，開始尋找水草。
「鋼錐」警告不及，狼群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解散的牛群撲來。十二隻狼如山體滑坡的滾石，勢不可擋。
牛群大亂。牛犢們剛想跟着大牛撒個歡兒，狼群已經風馳電掣地撲來。
三頭最小的牛犢被狼群撲倒在地，一口斷喉。等母牛紅着眼回頭殺狼時，卻被分工掩護的野狼截殺。
牛王「鋼錐」是剛剛生產三個月的母親。牛犢尚小，體重不到二百斤，雖然個頭比狼王高大得多，但草食動物幼獸哪及肉食動物兇猛和矯健。
灰背狼王早就瞄準了「鋼錐」的牛犢。它深諳「擒牛擒王」的道理，此刻在其他野狼的掩護下，幾個縱躍狼撲，直奔「鋼錐」的牛犢殺來。
「鋼錐」看見灰背狼王如箭射向自己的孩子，猛地一個牛魔王式的回頭撅，鋼錐一樣的犄角閃電般刺向灰背狼王的臉頰。
噗嗤！犄尖迅疾插進躲避不及的灰背狼王的右眼窩。它慘叫一聲，亡命而逃。若不是躲避得快，說不定整個狼頭骨都會被犄角穿碎。
這一仗，牛群三頭牛犢被咬死，兩頭牛犢受傷。而狼王失去了右眼！
★第二個血色黃昏
夕陽再次染紅了西天。「鋼錐」心中一陣驚悸：一個月前的血色黃昏，灰背狼群襲擊了牛群。三頭牛犢被殺，自己的牛犢差一點被灰背狼王咬死。幸虧自己扭頭一犄角，才扎瞎了灰背狼王的一隻眼。
難道它還敢前來尋釁報復？
「鋼錐」疼愛地輕舔着越來越高大的牛犢時，一聲粗獷而悠長的狼嚎，撕破了黃昏的寧靜。
十二道灰影從灌木叢中無聲地竄出。正是灰背狼王的狼群。
公牛們再次低角向外結成防禦圈。
狼群在三十步外遊盪良久。灰背突然仰頭長嚎，十二隻狼同立即沖向牛群西側。
"守住陣型！"頭牛低吼。但「鋼錐」卻看見狼王那隻獨眼的幽光閃電般轉向東方——那裡有株紅松樹樁，是早年雷擊的殘留物。三隻灰狼已從樹樁後的灌木叢閃電般撲向牛犢。
「鋼錐」立即像坦克一樣衝過去截殺這兩隻野狼。
它動作神速，左側的犄角準確地刺穿了第一隻狼的咽喉。頭一扭一甩，被甩出幾米遠的狼的脖子熱血噴濺。
第二隻狼趁着「鋼錐」搏殺的瞬間，一口咬住「鋼錐」的左後腿。「鋼錐」疼得渾身一震，剛想彈腿，第三隻狼又趁機咬向牛犢的喉嚨。「鋼錐」向右側猛甩頭，右邊犄角閃電般捅穿了此狼的腹部。
「灰背」的獨眼閃着幽綠的光。它在一旁冷靜地觀察着「鋼錐」用犄角挑撅殺戮的每一個戰術動作，琢磨着破解之法。
夕陽沉入時，荒原上橫陳着兩具狼屍。 「鋼錐」的後腿永遠留下了三道狼傷。
★日光狼影，第三次挑釁
又是半個月後，灰背狼王精心策划了三次獵殺行動。
第一次，旭日初露。獨眼狼王主動挑釁「鋼錐」。它故意攻擊「鋼錐」的後腿，觀察「鋼錐」的傷腿是否靈活。而狼群則趁機攻擊牛群。此次各有傷亡。
獨眼狼王臨走時還不忘奮力撕開了牛王「鋼錐」後腿的傷疤。
「鋼錐」則氣得牛氣粗喘。它痛恨「獨眼」陰損：明知我後腿被你的狼眾咬傷，幹嘛還要一個勁兒地攻擊後腿？！
第二次，日近中午。獨眼狼王利用幼狼攻擊牛群。牛群上當，認為幼狼可欺，於是全力以赴，奮勇圍殺幼狼。
豈知幼狼訓練有素，專在大牛的肚腹底下鑽來鑽去，抽冷子還會對着牛腿狠咬一口。而大狼則趁機攻入母牛群中又殺一犢。
獨眼狼王只是坐在旁邊冷冷地看着牛狼搏殺，對「鋼錐」一副蔑視的姿態：傻牛，你連聲東擊西、瞞天過海都不懂嗎？
「鋼錐」恨得牙根疼！灰背狼群這三次挑釁，讓它耿耿入懷。
★變本加厲，激怒牛群
獨眼狼王連續三次用計襲擊牛群，意在探查虛實，並刻意激怒「鋼錐」。當它陷入怒火攻心，頭腦糊塗時，好一舉殺死它。
冷月又一次升起時，「鋼錐」又聽見了獨眼狼王獨特的嚎叫。
月光如水。獨眼狼王獨自從樹樁後走出，口中叼着半隻牛犢的屍骸，故意將殘屍甩在牛群警戒線外。
野牛認得那是被捋走的牛犢的屍體，剛想出陣拼殺，卻被「鋼錐」威嚴地止住。
獨眼狼王見第一招不能激怒「鋼錐」，立即人立而起，左眼燃燒起一簇磷火般的幽綠。
它挑釁地獨眼看着「鋼錐」，把一堆狼糞用後爪刨進牛群飲水的清溪。
這個帶有強烈侮辱意味的舉動，讓公牛們喘着粗氣，怒不可遏。
「鋼錐」連連長哞，告誡牛群：獨眼狼王在故意激怒我們。
頭牛立即攔住想要衝鋒群毆獨眼狼王的年輕公牛：不要輕舉妄動，東側松林中有伏兵。
「鋼錐」深吸一口氣，數着隨風飄來的狼臊氣息：至少八隻成年狼潛伏在五十步外的樹影里。
★最後的決戰
獨眼狼王再次把吃剩下的牛犢的骸骨丟棄在清澈的溪水中。
失去牛犢的母牛們首先按捺不住，瘋狂地沖向溪水邊的獨眼狼王。牛群只好隨後衝來。
獨眼狼王並不接戰，幾個縱躍，跳到溪水的另一側，對母牛極盡挑釁侮辱之態。
母牛紛紛衝過溪水，追趕過去。公牛無奈，只好跟隨過溪，保護母牛。
「鋼錐」依然沒有過溪。它在看守落在後邊的幾頭牛犢。
獨眼狼王一個回馬槍竄過來，趁着「鋼錐」照顧不周，一口咬倒了「鋼錐」的牛犢，接着來個一口斷喉。
「鋼錐」大怒，獨眼狼王竟敢當著自己的面兒咬死了自己的兒子！於是再也顧不得其他牛犢的安危，挺起犄角如跗骨之蛆叮着逃跑的獨眼狼王躥過溪水。
此時，前邊的母牛們被幾隻狼牽着鼻子追趕下去。公牛們也只能流星追月般地追蹤下去。
而埋伏在後邊的兩隻狼，趁着獨眼狼王引開了牛王「鋼錐」，立即竄出來撲向溪邊無牛保護的牛犢，把它們全部咬死。
★命運終局
「鋼錐」像螞蟥一樣死叮着着狼王獨眼追殺。狼王獨眼樂得如此，只要「鋼錐」稍微落後，它就回頭對着「鋼錐」猛咬一口。
「鋼錐」怒火衝天，再也不顧及獨眼狼王的陰謀詭計，拼盡一口氣也要報這殺子之仇。
不久，獨眼狼王跑進松林不見了蹤影，「鋼錐」顧盼尋找之際，早已埋伏在此的幾隻狼驟然殺出。
第一隻狼咬住她的脖頸時，「鋼錐」用後蹄踢碎了從後邊偷襲者的顱骨。
第二隻狼一口咬住它的乳房掛在她的腹部。「鋼錐」強忍疼痛高高跳起重重趴卧在地，砸壓得兩隻狼只好鬆口……
當獨眼狼王帶領八隻狼合圍過來時，皮開肉綻、渾身是血的「鋼錐」瞪着通紅的牛眼，扭頭一個旋風左刺。左側一隻狼被它的犄角穿透肚腹，附近的一隻狼被撞斷胸骨。
右側的狼趁機對「鋼錐」的脖頸痛下殺手。
未料「鋼錐」採取的是拚命殺招，又一個旋風右刺，右犄角又穿透了此狼的胸部，同時把咬着它不放的獨眼狼王狠狠地擠壓在右側的樹榦上，直接擠碎了獨眼狼王的五臟六腑。
嘎巴一聲，牛五「鋼錐」受傷的後腿突然擰斷，身體轟然倒地。三隻沒有受傷的狼立即咬斷了「鋼錐」的喉管。
紅松林歸於寂靜。「鋼錐」倚着染血的松樹死卧在地，後腿露出折斷的白骨茬口，樹榦旁躺着死去的獨眼狼王。旁邊躺着被「鋼錐」拚死的五隻狼！遠處是十幾頭野牛和野狼的屍體。
岩石邊，站着渾身是傷的頭牛和兩頭倖存的母牛。它們的犄角早已被狼血染紅。
對面，是三隻綠眼幽幽的野狼，也是傷痕纍纍，血跡斑斑。
雙方再也沒有了拼殺的慾望。
三隻狼首先耷拉着尾巴走進叢林。
頭牛則帶領兩頭母牛，嗅嗅牛王「鋼錐」的屍體，昂首連連長哞，好像嗚咽的喇叭聲。
遠處傳來三聲凄厲的狼嚎。
也許二三年後，這裡還會重新上演牛狼大戰。這就是大自然賦予野牛和野狼的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