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冷的天,他們卻專門在喜馬拉雅山半夜取冰

2022年10月25日16:17:29 科學 1453

在辦公室見到中國科學院青藏高原研究所研究員鄔光劍時,他正在為去普若崗日冰川考察做準備。

“這個冰川位於羌塘的核心區,該保護區邊緣有沙漠,分析它冰芯里的粉塵,還需要去採集一些表土和局地樣品。”鄔光劍對科技日報記者說。

已持續五年的第二次青藏高原綜合科學考察研究(以下簡稱第二次青藏科考),今年開啟了“巔峰使命”2022——珠峰極高海拔地區綜合科學考察研究(以下簡稱珠峰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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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科學院青藏高原研究所研究員鄔光劍

受訪者供圖

作為第二次青藏科考隊中的一員,鄔光劍的工作日常就是北京和青藏高原兩地來回跑。前不久,他剛剛完成自己在珠峰科考中的任務,臉上被晒傷的皮膚還沒完全恢復。

研究“封存”在冰芯里的粉塵

今年5月到6月開展的珠峰科考,其中一項重要的任務,是在東絨布冰川海拔6500米處鑽取冰芯。

冰芯,就是從冰川頂部自上而下打鑽得到的圓柱狀冰樣。在冰川頂部的積累區,越往下冰層形成的年代越久遠。冰層一層一層就像樹的年輪一樣,過去地球環境變化的信息也被記在冰層中。冰川研究者要研究全球氣候環境變化,就需要鑽取冰芯,分析冰芯里“封存”的各種信息——穩定同位素、黑碳、粉塵等。

鄔光劍研究粉塵。他說,粉塵指標反映的是過去乾旱環境狀況,研究者會從多方面多角度揭示粉塵的太陽輻射對全球生物地球化學循環和雪冰消融產生了什麼影響。

冰芯記錄著氣候環境變化的海量信息,但獲取冰芯的過程卻異常艱辛。來到一個冰川,要先開路、運送物資、選打鑽點、搭帳篷架設備……打冰芯的過程要考慮天氣、溫度、深度、鑽頭、人員狀況等各種因素,以及冰芯的儲存和運輸……可以說,每次執行冰上任務都伴隨着極大的不確定性。

已有20多年豐富野外科考經驗的鄔光劍,毫不意外地在東絨布冰川遭遇了“不順利”。“5月16日傍晚,我們一行5人,到達位於海拔6500米處的打鑽位置,為當晚的打鑽做準備工作。突然,一陣大風襲來,帳篷被吹塌了。”鄔光劍回憶道,這種情況前年在瀾滄江源頭也遇到過,“氣人,但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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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溫度高,打上來的冰芯會融化,所以鑽取冰芯需要在極寒的夜間進行。冰天雪地里,工作人員得在帳篷里作業,沒有了帳篷作為庇護,工作就無法繼續。

眼看帳篷被吹爛,鄔光劍和同事只能先用壞掉的帳篷把準備好的物資和設備蓋住、保護起來,再用雪冰把帳篷壓住,防止其再被大風掀開,然後撤回營地。營地在距離打鑽位置好幾公里的冰磧上,走路快的話用兩個小時就能到。

鄔光劍說,如今在海拔不高的位置,直升機能夠幫忙運送一些物資。但這次在海拔6500米,空氣稀薄,導致發動機動力受損,直升機停下來的話,就可能飛不起來了。

古里雅冰川的“開路先鋒”

攀登青藏高原上的皚皚冰川,身體要經受極限考驗:低壓、缺氧、極寒……但聽鄔光劍的講述,幾乎感覺不到負重前行的壓抑,更多的是野外生存的樂趣和極致體驗。

2015年10月,我國冰芯研究的主要開拓者中國科學院院士姚檀棟帶隊在古里雅冰川鑽取了長達309米的透底冰芯,這是目前地球上除南北極之外鑽取的最長冰芯。在那次重大野外科考任務中,鄔光劍擔任執行隊長。從8月進入古里雅做準備算起,鄔光劍在冰雪上蹲點,足足兩個月都沒有出來過,這也是他野外科考經歷中時間最長、最難忘的一次。

古里雅冰川位於青藏高原西昆崙山,人跡罕至。“姚檀棟老師1991年曾在那裡打過冰芯,24年過去了,那裡的冰川如何變化、如何響應氣候變暖,以及以往冰芯記錄中遺留的一些問題,都需要經過再次考察才能回答。”鄔光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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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崙山的公路

作為執行隊長,鄔光劍要保障科考任務全程的順利進行。他率先進入古老的古里雅冰川,第一個要“啃”的硬骨頭就是探路,為科考大部隊開闢出一條安全的道路,特別是要標識出冰裂隙。

冰裂隙即冰川運動造成的冰川裂縫,其形狀各異、寬窄深淺不一。登山活動中,大多數冰裂隙會被標識出來,人們會在此處插上兩根路標杆,再用兩根繩子綁出一個“X”形。但當積雪填滿冰裂隙時,它還是不容易被發現。

“探路的時候,我們幾個人的腰上都系著安全繩,大家聯在一起,這樣就算誰一腳踏空,也能被立刻拽住。”鄔光劍說,古里雅冰裂隙最多的一段路,是在海拔5500米上升到海拔6000米的那個大斜坡。窄的冰裂隙,可以直接跨過;遇上較寬的,就得在兩邊都打上冰鎬,拉上繩子,再拴一道安全繩,拽着繩子踏着腳下的積雪勉強過去。

開出了路,鑽取冰芯用的物資和設備陸續抵達。特別是兩輛雪地摩托,可以從海拔5400米開到海拔6200米、6700米的鑽點位置,科考隊也得以加快了在冰面上的作業進度。

野外工作令他心境開闊

古里雅冰川“大冒險”,並不是最險的。鄔光劍覺得最險的一次,是2006年和同事——中國科學院青藏高原研究所研究員徐柏青一起,從然烏湖(位於西藏自治區昌都市八宿縣)上游的來古村徒步到阿扎冰川,那一路沿着峭壁走,腳下即深淵,“當時沒覺得有什麼,現在想想還是有些後怕”。

“但我個人是很喜歡出野外的,一到青藏高原,心境立馬開闊。我在西藏坐車到處跑從來不覺得難受,直到上了冰川才會有一點高原反應。”鄔光劍說,出野外有明確的工作計劃,每一次完成任務都很有獲得感。

對鄔光劍來說,野外唯一的“不好”,就是把自己晒黑了。在冰川上,如果沒做好嚴密的防護措施,就會直接“曬爆”皮膚。2001年,他初到中國科學院寒區旱區環境與工程研究所跟隨姚檀棟從事冰芯研究,就上了帕米爾高原慕士塔格峰,在海拔6350米處鑽取冰芯。當時,他對雪面反射不太在意,第一天出野外皮膚就被“曬爆”了。

從事冰芯研究以來,鄔光劍已經在青藏高原完成了18次冰芯鑽取,冰芯總長度加起來超過2700米。隨着第二次青藏科考的深入,鄔光劍在青藏高原上的考察時間越來越多,工作內容也從研究冰芯擴大到研究“亞洲水塔”。

青藏高原是僅次於南極、北極的冰雪儲地,孕育了亞洲十多條大江大河。在全球變暖的大背景下,這座“亞洲水塔”正在發生什麼變化、將來會沿着怎樣的趨勢演變、又會對周邊地區的水資源和生態環境產生哪些影響……這些是第二次青藏科考重點要回答的問題,也是鄔光劍接下來冰川大冒險的科學目標。




作者:楊 雪

來源:《科技日報》2022年10月10日第05版

*原標題為《鄔光劍:用“芯”解讀亞洲水塔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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