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史上首位被刑事指控的前總統——雖然開創了某種不甚光彩的先河，但特朗普仍然決定於4月4日出庭接受起訴。這頭美國政治中特立獨行、桀驁不馴的“大象”深陷司法訴訟泥潭已成定局，美國政治正迎來“圍觀獵象”新階段。上海發展研究基金會特約研究員賈敏指出，這次審判更像一場“政治秀”，國會山暴動劇本難再度上演。此次訴訟將是美國政治及法制史上一次意義重大的突破，給兩黨帶來難以擺脫的政治困境，引發美國政治不斷沉淪的破窗效應。
國會山暴動劇本難以再度上演
根據已公布的信息，特朗普此次受審安保級別不低，隨行的美國特勤局工作人員，據說將有數十人的陣仗，以保護這位前總統的安全。同時，紐約警方也對法院內部和周邊地區做了嚴密的安保工作，設置了相當多的路障。從紐約警方的角度來看，他們並不擔心特朗普的人身安全，而是更擔心法官、檢察官、以及陪審團成員會遭到來自特朗普支持者的辱罵和襲擊，以及對法院的暴力衝擊。
說到底，警方擔心的國會山暴動劇本再度上演，事實上很難會出現。根據特朗普方面的最新回應，他將在美國時間周二晚間搭乘飛機返回弗羅里達海湖莊園，並在晚上發表演講。賈敏說，根據以上情況大抵可以判斷，這場所謂的特朗普前往法院“自首”的政治秀，將大概率維持一種平靜溫和的狀態。特朗普的司法團隊已經與紐約檢方進行充分溝通，避免出現一系列衝突性、戲劇性過於強烈的場景。畢竟紐約不是特朗普的主場，只有回到自家的地盤，他說話的底氣才能更足些一些。
大象的第一個泥潭
特朗普此前在個人社交媒體上預告他將被起訴、被捕，並痛斥民主黨將司法部門武器化，呼籲支持者“奪回國家”等。現在看來，這些行為成效顯著。最新民調顯示，特朗普得到了共和黨支持者的普遍同情。支持率上升至52%，超過排名第二的黨內潛在競爭者德桑蒂斯將近30個點。
賈敏說，必需明確的是，特朗普面臨的司法起訴困境，遠不是“封口門”這一樁案子。相較於海湖莊園機密文件案和國會山騷亂案所關聯的叛國罪、泄露國家機密罪等罪名，封口費案件或許只是他未來面臨的嚴峻法律困境中最簡單的一個。
賈敏認為，對特朗普法律團隊而言，“封口門”儘管面臨一些不利條件，但打贏此次訴訟，確保特朗普參加總統大選的幾率仍相當高。
首先，主打一個“拖”（delay）字為上。美國法律規定，被告人有權提出速審（speed trail）要求，以期迅速結束司法進程。但嘗到甜頭的特朗普大概率不會提出此類要求。並將最大限度尋求推遲和延長訴訟程序。按照以往案例來看，此類案件訴訟經歷10到16個月都不算長，而美國憲法並沒有規定有司法糾紛的人不得參與競選。這就為特朗普的“悲情競選”創造了有利條件。
其次，特朗普律師也將就惡意起訴、政治迫害等不當行為對紐約地方檢察官提起控告，宣稱當事人對其前任律師的非法操作不知情，並發起針對起訴書的駁回動議。
第三 特朗普一直抨擊民主黨控制的紐約市司法體系對其不公，呼籲要求將審判轉移到紐約州的其他法院進行審理。當然這也是個託詞，因為按照美國憲法，即便訴訟進入最終的審判程序，特朗普的總統競選資格仍然不會被剝奪。
這就讓我們想起一句著名的法律格言：當事實對你有利時，多強調事實；當法律對你有利時，多強調法律；當事實和法律都對你不利時，敲桌子把事情攪渾。而特朗普團隊，正是這麼乾的。
美國兩黨的政治困境
賈敏認為，從美國政治來看，此次起訴將導致對美式民主與法治失靈失序的再次拷問，讓美國政治制度衰敗的風險再次凸顯。對共和黨而言，是否回歸特朗普式的政黨軌道，擁抱“大象”並與其共舞，還是將其供奉一旁、劃清界限，始終是令人頭疼的事情。
特朗普被起訴或將從外部加劇黨內陣營的分化與整合。自2022年海湖莊園遭突襲後，各派共和黨人呈現集結態勢。在當前態勢下，國會共和黨人已迅速達成統一戰線，包括建制派與保守派、極端派與溫和派、特朗普派與反特朗普派，黨內不同層級鬥爭的激烈程度已大大減緩。但是，“特朗普優先”還是“黨派優先”的矛盾雖有可能暫時被凍結，但絕不會就此消弭。
從民主黨方面來講，在掌握特朗普方面如此之多的不利證據和犯罪事實後，沒有任何理由會放過他，但若出現用力過猛而導致“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顛覆性結果，也是民主黨人所顧慮的。在可能到來的拜登、特朗普與德桑蒂斯“三強鼎立”格局下，共和黨內部博弈將對2024年總統大選結果起到決定性作用。因此，拜登政府是否要效仿麥卡錫，藉助相關程序深度參與此次司法博弈，仍在黨內存在分歧。而且當前多數針對特朗普的民事、刑事案件，大多都由民主黨檢察官在民主黨選區進行調查，來自共和黨人的報復行動將很快到來。前總統遭到“政治迫害”在很大程度上迎合了共和黨在國會的政治訴求，特朗普的命運將決定眾議院是否會就拜登之子相關案件、阿富汗撤軍等失職行為對其發起彈劾。
特朗普受審的“破窗效應”
無論起訴特朗普的事實依據與法律條款是否適當，此舉都將是美國政治及法制史上一次意義重大的突破。賈敏說，但這個突破絕非良性的突破，而更像是一扇窗戶被擊碎，從而引發美國政治不斷沉淪的“破窗效應”，將使美國政治處於危險邊緣。這裡的“破窗效應”，一方面是指特朗普民粹主義對美國政治的侵蝕和衝擊。另一方面則是特朗普對手藉助司法機構進行報復與追責，惡化美國政治矛盾，最終將衝擊其內部的秩序穩定。如果特朗普在面臨指控或定罪的情況下贏得總統職位，美國政治制度的合法性、公信力和運行效力將遭受嚴重損害。
美國政治是在撕裂後的漫長修復中停滯不前，還是走向亨廷頓所預言的兩極勢力“自我抵消”式的政治穩定？無論答案如何，這一輪新的“亂斗”已為美國政治留下痛苦的創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