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熱播的歷史大劇《破曉東方》號稱“大事不虛、小事不拘”,其中一個重要的人物關係就是陳鄧兩人。兩人同為淮海戰役總前委、渡江戰役總前委,並肩作戰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在戰上海和治上海的人選上,鄧還向中央推薦了陳。但是在劇中,兩人的爭論卻不少,甚至引起觀眾的疑問:他們究竟是不是配合默契的老戰友?
第一幕:開車趕路太慢引起的隔空發飆
劉陳二人分別作為華東野戰軍司令員和中原野戰軍司令員,前往西柏坡接受中央就渡江戰役面授機宜。為何兩人能同乘一車呢?陳雖然此時仍為華東野戰軍司令,但已經在1948年5月轉到中原局工作,與劉鄧為伍,華東野戰軍則留給粟裕全權指揮。在路上,陳老總一臉的着急,認為參謀陸修遠開車太慢,陸修遠說這是鄧政委千叮嚀萬囑咐的,一定要注意安全,兩大野戰軍司令破天荒在一個車上,能不小心謹慎嗎?多麼稱職的司機和參謀,陳老總卻非常不滿意:“三句話不離鄧政委,你到底是鄧政委的參謀還是我的參謀?快點趕路,不然剝奪你的駕駛權!”后座的劉司令員只是哂笑,不以為意。
陳鄧兩人並非初次相識,兩人最早都是在法國勤工儉學過的留學生。陳回國較早,參加領導了南昌起義,是一名“老井岡”,長期從事軍事鬥爭。鄧離開法國後又去了蘇聯,回國後,先是在馮玉祥部,後來到上海中央工作,1929到廣西領導百色起義,1931年到中央蘇區,參與地方工作、宣傳工作和秘書長、政委,兩人分屬不同的工作序列。1935年紅軍長征,鄧隨軍北上,陳則“南國烽煙正十年,此頭須向國門懸”,領導異常兇險的南方游擊戰。抗日戰爭開始後,劉鄧一體聯動,開闢太行、太岳敵後根據地。陳則改編為新四軍,其中的艱苦卓絕難以盡言。
從1922年在法國分別,到1931年重聚蘇區,兩人分別了9年。從1935年長征分別,到1948年重聚在淮海戰役總前委,兩人又分別了13年。從1948年淮海戰役到1949建國前夕的1年多時間,兩人並肩作戰、密切合作,先是中原野戰軍和華東野戰軍的密切配合作戰,然後是淮海戰役,渡江戰役,解放上海。從這樣的歷史背景考慮,這一幕隔空發飆的情節設定似乎沒有必要。
第二幕:家書和公務
鄧是中原局書記,陳是副書記,當渡江戰役交給二野、三野後,解放上海和治理上海成為迫在眉睫的問題。鄧告訴陳,中央詢問上海市長的人選,“我已經向中央推薦了你”。城市治理不同於打仗,只有喝過“洋墨水”的人才有可能擺平上海這一世界超大城市方方面面的問題。北平方面,聶老總也是在法國勤工儉學過的,上海方面幾乎沒有什麼選擇,非陳老總莫屬了。
陳老總是指揮千軍萬馬的元帥級人物,對於上海這個新事物表現出來的躊躇滿志和憂心忡忡,有點滑入普通人的境界了。很多人出於對陳老總的敬仰,認為他更應該“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才對。
寫家書的環節是不錯的安排,但全程沒有透露家書隻言片語,也絲毫不提陳老總的詩歌雅興,這就有點莫名其妙了。所謂“儒帥”,失去了一半的人物魅力。
第三幕:京滬杭戰役實施綱要之爭
現在的人對於京滬杭的說法已經有點陌生了。在民國時,南京是國都,南京、上海、杭州是國之重鎮,合稱京滬杭,也就是現在的滬寧杭。關於制定《京滬杭戰役實施綱要》的詳細經過,時任三野參謀長的張震老將軍在回憶錄中有記載。他是當事人,根據自己當年的日記作了回憶。
1949年3月23日夜,三野指揮機關進至安徽蚌埠東南的孫家圩子。第二天,他根據陳老總的指示,草擬了渡江作戰的預案。第三天,鄧政委抵達,提出要陳老總草擬一個作戰綱要。陳老總對張震說,這是司令部的工作,你熟悉,你來寫一個包括兩大野戰軍行動在內的渡江作戰命令。張震根據會議討論情況擬就草案,鄧政委看後,說大兵團的作戰綱要是指導性的,說明戰役目的、可能的發展變化以及預案即可,不能寫得太具體,要給作戰部隊機斷行事的餘地。隨即,他親自起草了《京滬杭戰役實施綱要》,這個綱要已經收在他的文選第一卷。
對於這個歷史細節,電視劇選擇讓陳老總正面硬剛鄧政委,展開了一場要不要戰術安排的爭論。鄧是出了名的“舉重若輕”,只抓大局,具體作戰交給一線部隊。陳則堅持偉人是最看重細節的,必須用具體部署落實戰略綱要。
這反映了政委和軍事主官之間的思維差別。政委主抓大局,沒有必要越界去和軍事主官談指揮;軍事主官則認為作戰如下棋,要盡量多謀劃戰局、多準備措施。這種爭論促進了不同作戰部隊之間的配合,對奪取勝利至關重要。反觀老蔣對於京滬杭警備司令湯恩伯的江防部署,直接潑了一盆冷水,“你們這樣的部署根本擋不住解放軍的千里突擊,乾脆放棄算了,重點保上海,等第三次世界大戰到來,我們就能翻盤。”
後來,鄧在談到渡江作戰時說:“我的指揮部在三野司令部,張震是參謀長。”這讓人聯想到電視劇剛開始的時候,陳老總為什麼對參謀發脾氣“你到底是鄧政委的參謀還是我的參謀”,莫非這就是編劇的“妙手”,把當時的聯合指揮細節升華為“隔空發飆”?
事實上,鄧政委永遠把功勞記在戰友的身上。淮海戰役和渡江戰役,他都是總前委的書記,戰役取得了勝利,他到北京作報告時說“劉伯承同志領導的第二野戰軍和陳毅同志領導的第三野戰軍,順利地完成了渡江任務”,根本不提自己。這段時間,是陳老總的一段愉快工作的時期。鄧到西南後,陳又鬱悶了,直到解決高饒事件,鄧親自作的報告,兩人在中央繼續共事。1966年、1967年,兩人先後被打倒,由於疾病,陳老總先倒下了。在他的追悼會上,偉人說他是個好同志,並指示鄧屬於內部矛盾。兩個老戰友,這一個的追悼會居然讓另一個有機會復出了。你說奇不奇?這就是兩人延續50年的戰鬥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