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10月,延安邊區政府保衛處來了一個新人,此人只有一隻手臂,大約30多歲。
他叫陳泊,又名布魯。
他的個人履歷和來延安的情況,除了中央社會部的康生和李克農清楚外,無人知曉。
這個身材修長卻魁梧壯實的獨臂漢子,渾身散發一股英武俊逸之氣,也被稱作是延安的名偵探。
因為他破獲了1943年軍統派人冒充我黨犧牲將領,準備刺殺毛主席的陰謀。
陳泊是如何做到的?軍統又是如何派出我黨已經犧牲的將領呢?
延安的名偵探
陳泊原名盧茂煥,1909年出生在海南島的一個漁民家庭,1926年5月在黎竟民的介紹下加入中國共產黨。
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後,陳泊所在工廠的所有黨員都被逮捕,後來被遣散。
陳泊在家鄉參加工農紅軍,攻打博鰲失敗後,革命力量遭到敵人血腥鎮壓。
他的姐姐和妹妹被敵人逮捕,生死不明,他也只能遠離家鄉,到國外流亡。
當時他的舅舅在印尼的蘇門答臘島開了一家中餐廳,生意還不錯。
聽說外甥的情況後,收留陳泊,還供他讀書。
陳泊雖然被反動派驅逐到國外,但革命的心並未改變,他秘密聯繫幾個從海南逃來的黨員,成立地下組織。
他們以巨港的碼頭為中心開展活動。
1928年,他們和新加坡的共產黨取得聯繫,成立巨港特支,籌備成立巨港總工會。
為了方便革命,陳泊化名“布魯”,在馬來西亞語中是“螺絲釘”的發音。
1931年,陳泊接到命令,刺殺新加坡區委書記李錦標,他身為新加坡的區委書記卻背叛革命,帶着英國當局逮捕上百名地下黨同志。
為了避免他繼續破壞共產黨的活動,也為了避免他出賣更多的革命同志,陳泊決定刺殺他。
只是李錦標背叛革命後,一直和英國當局結伴出行,地下黨刺殺幾次都未成功。
陳泊決定用炸彈炸死兩人。
只可惜他剛把炸彈運送到咖啡館樓上,突然有人敲門,陳泊一不小心把炸彈引爆。
巨大的爆炸也引來當地警方,倒在血泊中的他被緊急送到醫院,由於傷勢太重,醫生切掉他的左胳膊。
傷勢稍有平穩,他便被送到監獄,當地警方逼問他是誰指使他到咖啡館實施爆炸的。
陳泊看警方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他的罪行,一口咬定是外面扔進來的炸彈,自己是無辜的受害者,希望他們能徹查真兇。
警方因證據不足,只能當庭釋放他,但畢竟他是最大的嫌疑人,因此被驅逐出境。
1936年12月,他從南洋來到北國,在較短時間適應了延安的生活,投入工作。
將計就計
1939年春節,陳泊得到一個消息:國民黨中統派遣特工到延安活動。
由於此人的掩護身份是記者,因此不能按照常規逮捕特務的方式緝拿他。
陳泊下令各個檢查站一定要嚴加盤查,核實特務的身份信息。
在他的領導下,富縣檢查站很快送來一份有關特務的信息。
此人是從洛川來的《中央日報》的記者,他此行的任務是到邊區各縣巡視,向各縣黨部傳達國民黨五屆五中全會確定的反共策略,另外安插中統特務在延安。
一旦胡宗南進攻邊區,他們會和胡宗南裡應外合,打共產黨一個措手不及。
審訊到這裡,可以說已經弄清楚特務的目的,案件算是告一段落。
但是陳泊不願意放過一個連根拔起延安特務的機會。
按照當時黨內的除奸政策,像他們這種特務、姦細應該從嚴懲罰,要是沒有什麼重大破壞行動,就教育一番後釋放,把他們驅逐出延安。
個別有影響力的人,會對他們進行耐心勸導,使他們為我所用。
這個特務大約30多歲,上海交通大學畢業。
審訊中,他沉穩面對,從容應答,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可見心理素質過硬。
陳泊知道,這樣的人無法用思想和言語打動他,他想出一個絕佳計劃。
第二天晚上,延安來了一位神秘的客人,他舉止落落大方,穿着黑皮鞋、金框眼鏡、舉手投足間都彰顯儒雅的氣質。
這身裝扮和延安反倒有些不搭。
縣黨部劉書記一看來人,急忙把他請進辦公室,警惕地觀察他,見來人和共產黨有天壤之別的氣質後,才相信一二。
來人掏出國民黨《中央日報》的記者證,對上中統的秘密聯絡暗號。
劉書記一臉欣喜地說:“西安很早就發來電報,我們等你許久了!”
這位神秘的客人一臉平靜地說:“共產黨盤查得很嚴,耽誤了點時間。不過他們不敢把我這個記者怎麼樣,只是把我安排在邊區政府住宿,整天派人盯着我。
我也是一直脫不開身,直到今晚才有機會來看望你們,我時間不多,還要趕緊回去,要不他們該起疑了。”
劉書記說:“共產黨天天喊着反對倒退、反對投降,搞得我們壓力很大,活動很不方便,但只要我們能留在延安,就能發揮作用。”
神秘客人問他:“那你們在延安這麼久,有沒有建立情報據點?”
“雖然共產黨盯得很緊,但我們還是在一些地方建立了網絡,能夠拿到一些情報。”
神秘的客人把劉書記說的信息都拿筆詳細記錄,然後一一閱覽他們的情報,還讓劉書記標記清楚每一個秘密情報點的具體人員和情報來源。
劉書記對他的身份深信不疑,按照陳泊說的去做。
他根本不會想到這位神秘的男子就是陳泊。
在膚施縣成功套取情報後,他又用同樣的方法在延川、清澗等幾個縣,對當地的國民黨情況進行探查。
他詳細整理了這段時間收集到的材料後,向保衛部門下達命令,要求公安局按圖索驥,捉拿隱藏在延安的特務。
這次行動一共逮捕40多名國民黨特務,大大削弱他們在延安邊區的力量,使國民黨當局在政治上十分被動,難堪。
得知此事後,蔣介石大加斥責,讓他們儘快安插新的特務到延安。
只是有了前車之鑒後,想要安插特務,談何容易?
識破陰謀
陳泊在延安一直從事情報工作,他接連破壞好幾樁特務的案件,其中就包括識破軍統特務刺殺毛主席的陰謀。
時間回到1943年6月上旬。
八路軍延安的警七旅補充團,負責延安的保衛工作。
凌晨,他們的警戒哨發現有人準備偷偷越過山口,七旅立即調集部隊對他們進行圍殲。
他們一共消滅武裝特務七人,但沒有留下活口,因此沒辦法得知他們此行的目的。
司令員肖勁光對補充團的戰士進行嚴肅批評,讓他們下次務必留下活口。
無獨有偶,在富縣地區,再一次上演了武裝特務偷偷越過哨口的事。
哨所的八路軍戰士對他們進行射擊,兩人被打死,一個被俘的傷員也因為傷勢太重死去。
兩次都沒能留下活口,未免太過蹊蹺。
這兩次武裝特務偷越哨口的事,引起陳泊的警惕性,他覺得敵人一定在策劃不為人知的陰謀。
陳泊向中央軍委保衛部部長錢益民彙報了自己的猜測。
中央軍委保衛處也覺得此事非同小可,他們召開一次聯合會議,要求保衛處、留守兵團、公安局等單位加強防範,尤其要保護好中央領導人。
警備力量在邊區搜索特務的身影。
陳泊認為無論敵人在策劃什麼陰謀詭計,他們的目標一定是中央領導人,尤其是毛主席的可能性最大。
他向保衛處相關人員要求每天都要抄錄領導人的行程安排。
這天,陳泊像往常一樣認真翻閱領導人的日程安排,突然他看到毛主席的安排中有一項值得懷疑:6月22日上午接見新四軍的田守堯。
他默默記下田守堯的名字,一個失蹤一段時間的人,再一次出現難免不讓人起疑。
他來到中央軍委,找到錢益民詢問有關田守堯的信息。
資料顯示田守堯3月從華中離開,一路來到延安邊區。
他聲稱途經西北時有給中央發電報,只是他持有的介紹信在戰爭中丟失。
介紹信相當於人的身份證,是能夠證明身份的重要物件,田守堯作為新四軍的高級將領,怎會如此馬虎?
他向錢益民提出建議:“能不能向他經過的晉西北的兵站查詢田旅長是否經過?”
錢益民立刻着人去辦,很快陳泊接到他們的回復:沒有查到田守堯從這裡經過的消息。
陳泊放下電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突然他大步向外面走去,找到錢益民說:“我覺得應該立刻對田守堯進行身份核實,身份確定後再決定是否讓毛主席接見。”
“你覺得此人身份存疑,可有什麼證據?”
“是這樣的,田守堯的資料上記載他是3月從華中離開,三個月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可以發生很多事。
而且把最近吳旗和富縣發生的特務夜闖邊境結合起來,足以說明國民黨特務企圖混進延安,他們的目的很可能是刺殺我黨領導人。
在延安只有百姓和軍人最容易偽裝,可若是不了解延安情況的人,偽裝成百姓很容易被揭穿,但是偽裝成軍人卻很難發現。
最值得商榷的一點,他在材料上填寫的是從晉西北的八路軍聯絡站經過,但是他們回復並沒有這樣一個人。
若不是身份有疑,為什麼會在行程上作假呢?所以我建議立刻對田守堯進行身份甄別。”
“好,這件事我交給你負責,一定要保證毛主席的安全。”錢益民把這個重任交給了陳泊。
接到任務後,他立刻加緊對田守堯的觀察,最終搜出一把手槍,確定他就是軍統派來的高級特務,目的正是刺殺毛主席。
既然面前這位田守堯是假的,那麼真的田守堯在哪裡呢?
犧牲的悍將
1943年2月17日,侵華日軍華中、華北派遣軍出動大量日偽軍對我抗日根據地發動大掃蕩。
敵人發動大掃蕩前,延安為了統一思想,迎接抗日戰爭大反攻新形勢的到來,中央調集參謀長彭雄、旅長田守堯等51名幹部到延安學習深造。
當田守堯他們突破重重困難到達鹽河南岸時,日軍已經在河對岸建立重重防守。
所有渡河的船隻都被日軍拖入北岸,由於局勢發生變化,田守堯不得不更改行進路線。
他們準備通過連雲港,穿越山東解放區後趕赴延安。
3月16日,隊伍穿過封鎖線,到達小漁村六合庄,並且順利找到一艘木帆船。
隊伍攜帶武器偽裝成百姓後從鹽河口出發,向黃海行駛。
許多幹部自小生長在北方,不太習慣坐船。
一上船,他們出現了嚴重的暈船現象,田守堯也不例外。
他一邊嘔吐,一邊關注海上的情況。
早上7點多,船夫王老漢發現在海面上隱隱約約能看到日本人的崗哨和據點。
“不好,我們可能暴露在敵人的視線範圍內,大家小心。”
沒過一會,一艘插着日本國旗的日軍巡邏艇向木船疾馳而來。
“有情況,大家準備戰鬥!”田守堯瞬間從船上爬起來,警惕地看着逼近的巡邏艦。
汽艇不斷靠近,上面站着十幾個全副武裝的日本人,他們用日語大聲吆喝讓田守堯他們停下來接受檢查。
王老漢原本打算利用商船的名義與敵人周旋,但是沒想到日本人堅持要檢查。
兩船靠近後,兩個日本人揮着刺刀跳上田守堯他們的船,一名幹部趁其不備衝上前把他推入大海。
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枚手榴彈扔向他們,把他們炸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田守堯下令“同志們,給我打!”一瞬間手榴彈、駁殼槍對準敵人的巡邏艦猛烈開火。
沒有任何防備的日本人急速調轉巡邏艦的方向,隨即把歪把子機槍對準八路軍幹部。
我軍幹部此次來延安開會,帶的都是短槍,相比敵人的重武器來說,射程有限、殺傷力有限。
敵強我弱,情況對他們很不樂觀,才幾分鐘我軍損失了好幾名幹部,其餘的人也被逼到船艙防守。
日軍並不清楚田守堯他們的身份,只是按照慣例勸幹部放下武器,繳械投降。
等待日軍的是一致的怒吼:“不可能!”
被激怒的他們又一次把槍口對準新四軍幹部,田守堯的妻子陳洛漣被擊中,身負重傷。
緊接着是彭雄頭部中彈,當場身亡。
戰鬥持續到下午3點,隊員打退敵人幾次攻擊後,彈藥耗盡,木船也被打得滿目瘡痍。
原本大家已經做好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準備,但是日本人被新四軍幹部殊死抵抗的氣魄嚇得掉頭就跑。
眼看着敵人的巡邏艦逐漸遠去,田守堯他們剛鬆了一口氣,木船繼續向延安方向駛去。
但是半小時後,他們的身後出現了3艘日軍汽艇,並且對着他們猛烈射擊。
田守堯知道短槍的設計範圍,讓大家等汽艇靠近後再射擊,可日軍卻只是用機槍對木船射擊,並不靠近。
隨後木船向岸邊停靠,準備對敵人發起攻擊,可是他們還未靠岸,敵人又追上來3艘巡邏艦,將他們徹底包圍。
田守堯扶着妻子率先跳入水中,其餘的同志也攙扶受傷的戰友緊跟在田守堯夫妻身後。
已經精疲力盡、彈盡糧絕的他們堅持和敵人作戰兩天後,田守堯英勇犧牲,年僅28歲。
倖存的同志在張赤明的帶領下繼續向延安前進,當得知田守堯他們犧牲的消息後,羅榮桓十分痛心。
彭雄和田守堯兩位愛國將領還這麼年輕,卻早早犧牲在大海上,屍骨無存。
羅榮桓為遇難的16位幹部舉行了公祭儀式和追悼會。
當然,更讓他們意想不到的事還在後面。
雖然日本人不知道犧牲的新四軍將領都是什麼身份,但是汪偽特務機關得知消息後,卻下令要弄清楚犧牲人員的名單。
延安方面還不清楚連雲港發生的事,但是汪偽特務機關卻很快弄清楚他們的身份。
他們之所以大費周章弄清楚死者的身份,自然是想要在延安知道消息前,冒充他們行刺。
戴笠親自策劃和安排,派出一名高級特務李代桃假冒田守堯來延安參加會議。
作為新四軍的高級將領、愛國將軍,自然要接受毛主席的召見。
假扮田守堯的李代桃在中央軍委招待所住了5天,他如此明目張胆在延安活動,卻無人對他身份起疑。
李代桃計劃在毛主席接見他時,用事先準備好的無聲手槍殺害毛主席。
只是他沒能等到毛主席,先等來了陳泊。
幸虧他心細如髮,對田守堯的身份進行核實,否則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