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看俺老孫 ■素材:周長貴
(本人用第一人稱寫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節有所演繹,請勿對號入座!)
我叫周長貴,是清河縣周家村的一個農民。說起我的經歷,還得從1988年說起。那一年,我們村裡人都說我是個可憐人,因為我老婆王翠花得了重病,整天躺在床上起不來。
那時候,我們村裡人大都靠種田為生。我家有三畝薄田,種些水稻和蔬菜,每年收成也就夠糊口。可自從翠花病了,醫藥費就像個無底洞,我東拼西湊,能借的親戚朋友都借遍了,連祖傳的銅鏡都當了。
那年秋天,我女兒周小蝶考上了省重點高中。她從小就爭氣,在村裡上學成績一直名列前茅。記得接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我正在田裡收稻子,小蝶捧着通知書跑到田埂上,遠遠地就喊:“爸,爸,我考上了!”
看着女兒手裡的錄取通知書,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高中要交的費用可不少,再加上翠花的病,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聽着隔壁病房裡翠花痛苦的咳嗽聲,心裡像刀割一樣難受。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了村裡的牛二叔。他在縣城裡開了個紅薯攤,生意還不錯。我想跟他學學做生意的門道,好歹能多掙些錢。牛二叔見我誠心,就教了我挑選紅薯、蒸制紅薯的技巧。
“長貴啊,賣紅薯看着簡單,可要做好也不容易。”牛二叔一邊給我演示怎麼用竹籤試紅薯是否熟透,一邊說道:“要選個好位置,最好是學校、醫院門口,那裡人多。還有啊,天冷的時候,紅薯要多蒸幾次,保持熱乎乎的,這樣才能多賣些。”
我一邊聽一邊在心裡記着,想着等回去後買輛二手三輪車,改裝成賣紅薯的攤子。可就在這時,醫院傳來消息,說翠花病危了。我趕緊往醫院跑,可還是沒趕上,翠花就這麼走了。
臨終前,翠花拉着我的手說:“長貴,你要好好供小蝶念書啊。我們家就這一個女兒,可不能讓她像我一樣沒文化。。。。。。”說完這句話,她就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料理完翠花的後事,我發現家裡已經是一貧如洗。除了債,就剩下一張全家福照片,還是前年春節照的。照片里,翠花穿着她最喜歡的那件花布棉襖,小蝶站在中間,梳着兩條小辮子,我站在一旁,還算紅光滿面。
那天晚上,我看着照片,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小蝶蹲在我身邊,輕聲說:“爸,要不我不去讀高中了吧。。。。。。”
“不行!”我一下子站起來,“你媽臨走前就說了,讓你好好讀書。你放心,爸爸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你上學!”
第二天一早,我就跟牛二叔借了兩百塊錢,買了輛舊三輪車。那三輪車雖然破舊,車輪也有點歪,但好在結實。我用木板在車鬥上搭了個棚子,又找來幾個保溫箱,這就算是我的“紅薯流動小店”了。
每天凌晨三點,我就得起床。先去批發市場挑選新鮮的紅薯,然後推着三輪車回家,把紅薯洗凈切塊,放進大鐵鍋里蒸。等到東方泛白,我就推着冒着熱氣的三輪車,往縣城趕去。
那時候的清河縣,還沒有多少高樓大廈。街道兩旁是低矮的平房,晨霧中飄着各家燒煤的炊煙。我選擇在縣一中門口擺攤,那裡學生多,生意應該不會太差。
清晨的縣城街道上,三輪車的輪子碾過地面,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寒冷的風吹得我直打哆嗦,我不停地搓着手,哈着氣,想讓自己暖和些。這時候,街上偶爾能碰到些擺早點的商販,大家彼此打個招呼,就各自忙活去了。
頭幾天的生意並不好。我不會叫賣,就傻愣愣地站在三輪車旁邊,看着來來往往的學生。有時候,會有學生停下來問價錢,我連忙說:“兩毛錢一個,都是新蒸的,熱乎着呢!”可大多數學生都只是看看就走了。
慢慢地,我也學會了做生意的門道。天冷的時候,我就多準備些薑茶,免費給買紅薯的學生喝。雨天的時候,我就支起把大傘,讓學生能遮遮雨。日子久了,來買紅薯的學生也多了起來。
記得有一次,一個女學生買了個紅薯,可掏遍了口袋也找不出錢來。她漲紅着臉,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我看她可憐,就說:“沒事,下次再給也行。”沒想到第二天,這女學生真的來還錢了,還特意多買了兩個。從那以後,她常常來光顧我的攤子,還給其他同學介紹。
漸漸地,我的紅薯攤有了些固定的客人。每天早上七點半,縣一中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地來買早點,我的生意也就開始忙碌起來。到了中午,我會把三輪車推到醫院門口,那裡也能賣不少。
雖然每天能掙個二三十塊錢,但要供小蝶讀書還是遠遠不夠。我又想到了個主意,晚上回家後,我就把剩下的紅薯做成紅薯干,第二天帶到城裡賣。沒想到這紅薯干還挺受歡迎,特別是那些在辦公室上班的人,總愛買些當零嘴。
這樣的日子雖然辛苦,但看着小蝶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我心裡就踏實。每個月發獎學金的時候,小蝶總會偷偷塞給我一些,說是為了給我添置幾件新衣服。可我哪捨得啊,都存起來準備交下學期的學費了。
有時候下雨,我就得頂着雨幕推車。塑料雨衣上全是水珠,褲腳濕漉漉的,鞋子里灌滿了水。但我從來不叫苦,因為我知道,這就是我的希望。小蝶放假回來看到我這樣,總是心疼得直掉眼淚,可我卻覺得值得。
1995年,小蝶考上了省城最好的大學。當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給一個老太太包紅薯。我的手一抖,紅薯掉在了地上,可我根本顧不上撿,蹲在路邊就哭了。路過的顧客們都說:“貴叔,你這是怎麼了?”我擦着眼淚,笑着說:“我閨女考上大學了!”
那天晚上,我特意去市場買了兩斤豬肉,給小蝶燉了個紅燒肉。看着她風捲殘雲地把肉掃蕩一空,我心裡熱乎乎的。可我不知道,更大的考驗還在後面等着我們父女倆。
到了大二,小蝶談了個對象,是個城裡的大學生,叫陳光明。剛開始她沒敢告訴我,直到有一天,那個男生要來家裡看看。我連忙把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還特意去集市上買了些水果。
可那天,我永遠都忘不了。陳光明開着輛漂亮的小轎車來了,身後還跟着他爸媽。他爸穿着筆挺的西裝,媽媽提着名牌包包。一進門,他媽媽就皺起了眉頭,嫌棄地看着我們家的土磚房。
“這就是你家啊?”陳光明的媽媽環顧四周,語氣里滿是輕蔑,“小蝶,你爸爸是做什麼工作的?”
小蝶低着頭,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我趕緊說:“我,我是賣紅薯的。。。。。。”
“什麼?賣紅薯的?”陳媽媽一下子提高了聲調,“光明,你要娶個賣紅薯的女兒?讓人知道了,我們陳家的臉往哪擱?”
陳爸爸也冷着臉說:“這門親事免談。一個賣紅薯的窮光蛋,也配做我們陳家的親家?”
我站在那裡,渾身發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小蝶抱着我的胳膊,淚水奪眶而出:“爸爸不是窮光蛋!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陳光明站在一旁,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嘆了口氣說:“小蝶,對不起,我。。。。。。”
他沒說完,他媽媽就拉着他往外走:“走走走,這種地方,我們一分鐘也不要多待!”
送走了陳家人,小蝶撲在我懷裡大哭。我撫摸着她的頭髮,心如刀絞。我知道,是我連累了女兒,讓她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我從床底下掏出了所有的積蓄,數了又數,一共才三千多塊錢。這點錢,連個像樣的房子的首付都付不起。
第二天一早,我仍然推着三輪車出攤。可不知道為什麼,那天的紅薯特別不好賣。到了中午,還剩下大半筐。我蹲在路邊,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突然意識到,我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忽然,我想起了牛二叔說過的話:“長貴啊,你要是真想做大,就得學着創新。現在人們生活好了,光賣普通紅薯可不行。”
這句話讓我茅塞頓開。我開始琢磨着怎麼能把紅薯做出新花樣來。經過多次試驗,我研製出了幾樣特色產品:香酥紅薯條、紅薯糕、紅薯湯圓。尤其是那個紅薯湯圓,用紅薯泥包裹着花生餡,香甜可口,深受歡迎。
我租了個小店面,把它取名叫“貴叔紅薯”。店子雖小,但是生意紅火。漸漸地,不僅周邊居民經常光顧,就連外地遊客也慕名而來。一年後,我開了第二家店,然後是第三家、第四家。。。。。。
到了1998年,“貴叔紅薯”已經成了清河縣的一張名片。我也從當初的街邊小販,變成了擁有十幾家連鎖店的老闆。更讓我高興的是,小蝶研究生畢業後,主動回來幫我打理生意。
那天,我正在新開的店裡忙活,突然聽說陳光明來了。他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褲,站在店門口欲言又止。看到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周叔叔,對不起!”
我愣了一下,隨即笑着說:“進來坐吧,嘗嘗我們店裡的新品。”
正說著,小蝶從裡屋出來,看到陳光明,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要不要嘗嘗我爸做的紅薯湯圓?這可是我們店裡最受歡迎的。”
陳光明低着頭,聲音哽咽:“小蝶,這些年我一直在關注你們。。。。。。”
我悄悄走開,留下他們兩個說話。站在店門口,看着車水馬龍的街道,想起這十年的風風雨雨,不禁感慨萬千。
突然,小蝶從後面叫我:“爸!”
我轉過身,看見她眼圈紅紅的。我張開雙臂,輕聲說:“閨女,爸爸終於配得上你了!”
小蝶撲進我的懷裡,淚水打濕了我的衣襟。此時的夕陽正好,金色的陽光灑在父女倆的身上,映照出兩個相依相偎的身影。
人們常說,勤勞致富,可有多少人能懂得這份艱辛?十年寒窗,需要多少個日日夜夜的堅持?父愛的分量,又該如何衡量?或許,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依然相信:只要付出,就會有收穫;只要堅持,就會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