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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避寒
编辑|避寒
《——【·前言·】——》
全球第三大产茶国,年产50万吨茶叶,95%用于出口,这就是肯尼亚的茶叶帝国。
人均GDP仅2000美元,40%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以下,一个茶叶巨人,一个贫困大国。
殖民者的茶叶实验
1903年,内罗毕,英国殖民官员艾伦·麦克唐纳在自己的庄园里种下第一株茶树,这株从印度阿萨姆带来的茶苗,改变了整个肯尼亚的命运。
麦克唐纳选择内罗毕并非偶然,这里海拔1500-2700米,赤道穿境而过,年降雨量1200-2000毫米,土壤呈酸性,正好适合茶树生长。
最初的茶园只有几公顷,殖民政府的目标很明确:为大英帝国提供廉价茶叶原料。印度的茶叶成本在上升,锡兰产量有限,肯尼亚成了新的试验田。
1910年代,茶园面积扩大到200公顷,所有收成直接装船运往伦敦茶叶交易所。当地人只能在茶园里做最基础的采摘工作,日薪2先令,连一袋茶叶都买不起。
殖民政府制定了严格的种植规则:只允许种植红茶,禁止任何加工环节,茶叶必须以毛茶形式出口,包装、拼配、品牌化全部在伦敦完成。
1920年代,第一批大型茶叶公司进入肯尼亚,布鲁克·邦德公司在基安布建立了占地3000公顷的茶园。到1933年,全国茶园面积达到4700公顷,之后发展突然停滞。
停滞的原因很简单,经济大萧条让全球茶叶需求骤降,殖民政府下令限制产量,肯尼亚的茶园主们眼睁睁看着茶树荒废,却无能为力。
这段停滞期暴露了殖民经济的本质:当宗主国不需要时,殖民地的产业就失去存在价值。肯尼亚人开始意识到,他们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伦敦商人手中。
1947年,二战结束,全球茶叶消费复苏,肯尼亚茶业重新启动,到1950年,茶园面积回升到7700公顷,年产量达到7000吨。
所有产品仍然以原料形式出口,肯尼亚人依旧只能赚取最微薄的种植收入。
独立前的肯尼亚茶业有三个特征:原料供应者、价格接受者、利润贡献者。这三个标签,深深烙印在这个国家的经济基因里。
独立后的茶叶狂欢
1963年12月12日,乔莫·肯雅塔在内罗毕举起肯尼亚国旗,独立了,新政府的第一个经济决策就是大力发展茶叶产业。
独立当年,肯尼亚茶园面积21400公顷,年产量21000吨,肯雅塔政府制定了雄心勃勃的计划:10年内茶园面积翻两番。
1964年,肯尼亚茶叶发展局成立。这个机构负责从种苗培育到市场销售的全产业链管理,政府还推出小农茶园扶持计划,向农民免费提供茶苗和技术指导。
效果立竿见影,1965年,新增茶园面积5000公顷。1970年,总面积突破4万公顷,茶叶出口收入从1963年的200万美元飙升到1970年的1500万美元。
内罗毕茶叶拍卖市场于1957年建立,独立后迅速扩张。每周二的拍卖日,来自世界各地的茶商聚集在这里,竞价声此起彼伏,肯尼亚茶叶的价格屡创新高。
1975年,一个转折点出现。
肯尼亚首次超越斯里兰卡,成为世界第二大茶叶出口国,政府宣布这是"民族的骄傲",庆祝活动在全国各地举行。
真正的爆发期在1970年代末。
全球红茶消费激增,肯尼亚茶叶的浓烈口感受到欧洲消费者追捧,茶园面积从1975年的6万公顷猛增到1982年的8.14万公顷。
小农茶园模式成为肯尼亚特色。
全国有60万小农种植茶叶,户均茶园面积0.5公顷,每个小农家庭年收入2000-3000美元,在当时属于中等收入水平。
1980年代初,肯尼亚茶叶的品质已经可以与印度高山茶叶媲美,茶汤红亮,香气浓郁,在国际茶叶品质竞赛中频频获奖。
出口数据更加亮眼:1982年出口茶叶12万吨,创汇3.5亿美元。茶叶出口占肯尼亚外汇收入的35%,成为名副其实的支柱产业。
这个时期,肯尼亚人普遍乐观,他们相信茶叶产业能够带领国家走向富裕,报纸上满是茶叶出口创汇的好消息,政府官员在各种场合宣讲"茶叶富国"的愿景。
肯尼亚茶叶的全球市场份额从1963年的5%上升到1985年的23%,短短20年,一个茶叶帝国诞生了。
问题是,繁荣的表象掩盖了结构性缺陷。肯尼亚依然是原料供应商,95%的茶叶以毛茶形式出口,包装、品牌、零售环节的巨额利润流向发达国家。
更严重的是,茶叶产业的成功阻碍了其他行业发展,政府和民间资本过度集中在茶叶种植上,制造业、服务业严重滞后。
陷入泥潭的茶叶巨人
1990年代,全球茶叶市场开始变化,越南、印度尼西亚等新兴产茶国加入竞争,茶叶价格出现波动,肯尼亚第一次感受到了市场的无情。
1994年,肯尼亚茶叶平均出口价格从每公斤2.8美元跌至2.1美元。茶农收入大幅下降,许多小农开始砍伐茶树改种玉米,政府紧急出台茶农补贴政策,才稳住局面。
价格波动暴露了肯尼亚经济的脆弱性,全国外汇收入的40%来自茶叶出口,价格每下跌10%,国家财政就减少数千万美元收入。
2000年,肯尼亚茶叶年产量达到29.5万吨,超越印度成为世界第一大茶叶出口国,这个里程碑本应值得庆祝,现实却很残酷。
同年的统计显示:肯尼亚茶叶出口均价每公斤1.85美元,而立顿等品牌茶在欧美超市的零售价每公斤超过20美元。10倍的价差,清晰地展现了价值链分配的不公。
茶叶加工环节的缺失成为致命短板,肯尼亚有150多家茶叶工厂,只能进行初级加工,所有茶叶以散装毛茶形式出口,包装、拼配、品牌化全部在消费国完成。
立顿公司每年从肯尼亚采购10万吨茶叶,加工包装后在全球销售,年销售额超过50亿美元,肯尼亚得到的仅仅是原料收入,约2亿美元。
更严重的问题在于经济结构,肯尼亚的工业化水平极低,制造业占GDP比重不到10%,国家需要进口几乎所有工业制成品。
恶性循环开始形成:茶叶出口换取外汇→进口工业制成品→缺乏本土制造业发展→继续依赖原料出口。
2010年的数据更加触目惊心:肯尼亚茶叶年产量39.9万吨,出口创汇12亿美元。同期,进口工业制成品支出18亿美元,茶叶赚取的外汇完全不够支付进口账单。
国际茶叶价格的周期性波动成为肯尼亚经济的梦魇,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茶叶价格暴跌30%,肯尼亚GDP增长率从7%降至1.5%。
技术创新的缺失进一步加剧了困境。
肯尼亚茶叶研究机构年预算不到500万美元,而立顿公司仅研发投入就超过2亿美元,技术代差导致肯尼亚只能永远停留在产业链底端。
农民的收入更加微薄。2015年,肯尼亚小农茶叶平均收入每公斤只有0.3美元,而茶园的种植成本接近0.25美元,微薄的利润让许多茶农难以维持生计。
年轻人开始逃离茶园,在肯尼亚西部的茶叶主产区,年轻人宁愿到内罗毕做保安、司机,也不愿继承父母的茶园。
气候变化成为新的威胁。厄尔尼诺现象导致的干旱让茶叶减产20%,拉尼娜现象带来的暴雨又冲毁了大片茶园。
2020年,新冠疫情给肯尼亚茶业最后一击。全球茶叶消费下降,出口价格跌至历史低位,许多茶厂被迫停产,数万茶农失去收入来源。
挣扎中的觉醒
2021年,肯尼亚茶叶出口量下降到46.5万吨,创10年来新低,这个数字让政府和民众都陷入了深思。
觉醒来得有些晚,肯尼亚总统乌胡鲁·肯雅塔在2022年的国情咨文中首次承认:过度依赖茶叶出口是国家经济发展的最大障碍。
数据说明一切:肯尼亚茶叶产业雇佣了全国10%的人口,只贡献了GDP的4%,这种就业密集但价值创造有限的产业结构,注定无法带来真正的繁荣。
一些变化正在发生。
2020年,肯尼亚启动了茶叶产业升级计划,政府投资5000万美元,建设现代化茶叶加工中心,尝试生产袋泡茶、速溶茶等高附加值产品。
本土茶叶品牌开始萌芽,"肯雅山"牌茶叶在东非市场崭露头角,零售价比进口茶叶低30%,质量毫不逊色。
教育投入也在增加。内罗毕大学设立茶叶科学专业,每年培养100名茶叶技术人才,政府还与国外机构合作,派遣技术人员到中国、日本学习先进的茶叶加工技术。
区域合作成为新的突破口。东非共同体内部取消茶叶贸易关税,肯尼亚茶叶开始进入乌干达、坦桑尼亚等邻国市场。
数字化技术带来新机遇。肯尼亚开发了茶叶溯源系统,消费者可以通过二维码查看茶叶的产地、采摘时间、加工工艺。
中国市场的开拓给了肯尼亚新希望。2023年,肯尼亚对华茶叶出口增长40%,中国消费者对肯尼亚红茶的浓郁口感表现出浓厚兴趣。
金融创新也在助力产业升级。肯尼亚发展银行推出茶农信贷计划,为小农提供低息贷款购买加工设备,许多茶农开始尝试庄园化经营。
环保意识的提升带来意外收获。肯尼亚推广有机茶叶种植,获得国际有机认证的茶叶价格比普通茶叶高出50%。
年轻人开始回归茶园。在政府扶持下,一批年轻企业家创办茶叶深加工企业,他们利用电商平台直接面向消费者销售,绕过了传统的贸易商环节。
问题依然严峻。肯尼亚的制造业基础薄弱,很多加工设备需要进口,技术人才短缺,品牌建设刚刚起步。
更深层的思考正在展开:为什么一个拥有优质茶叶资源的国家长期贫困?为什么初级产品出口国难以实现经济腾飞?
肯尼亚的茶叶故事还在继续,从1903年的第一株茶苗到今天的全球茶叶大国,120年的历程见证了一个发展中国家的挣扎与觉醒。
真正的变革才刚刚开始。摆脱恶性循环,实现产业升级,需要的不仅是政策支持,更需要整个社会观念的转变。
这条路上,没有捷径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