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当时专案组认可了小周的意见,都觉得郭永昶应该是去户部巷见的那个人,而且还有可能是旧警局的老同事,就这样,刑警全体出动,去户部巷调查。
当时户部巷属于中华路派出所的辖区,专案组在派出所经了解,这里有三十多户居民家庭的都是旧警员出身,其中有九人解放后被新政府公安局留用,十三人改行自谋出路,还有十来人或被捕或潜逃。从户籍上发现,其中十一人家里有儿子,专案组就将这十一人列为首先需要调查的对象。
户籍警老陆是国民党旧警察出身,对管片居民比较熟悉,就把这十一人的情况逐一介绍,并从中筛选出了三个符合专案组刑警寻找条件的,小周又经过筛选觉得这个叫狄振华的户口说:“差不多就是这位了。”
因为狄振华最早曾供职于汉口法租界巡捕房刑事部,后跳槽去了武昌警局,和郭永昶都有同样的经历,二人都是汉口法捕房供职时的同事。他很有可能就是让儿子给郭永昶捎口信的人。户籍警老陆告诉刑警,狄振华患有严重的高血压,两年前就从武昌警局辞职回家休养了。他有二女一子,两个女儿都已出嫁,女婿都属于高收入阶层,一个是开私人诊所的名医,一个是银行高管,两个女儿自己也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一个在银行,一个是中学教师,她们每月分别给父亲一笔赡养费,比老狄当警察的收入都高。
唯一的儿子刚满二十岁,自幼痴迷绘画,在解放前还获得过“两湖美术作品大赛”的第三名。解放后,他也算挺有名,已经有上海、广州的商人向他预订作品了。
刑警听着这里有点意外,这个老狄条件不错嘛,女儿孝顺,儿子有出息,家里经济收人也稳定,他到底有什么大事非得要约见郭永昶。于是高勇生遂带着小周登门拜访,狄振华是刑警出身,看起来气度不凡,听说公安局处长亲自拜访,不由得站起来向高勇生鞠躬,高勇生急忙拦住道:“狄先生,我们新政府不讲这些,今天过来,就是想向你打听一些情况”,然后,高勇生就说到了6月20 日那天老狄让其子去中华路轮渡码头约请郭永昶见面之事。没想到,狄振华一听着脸色大变,眼神惊恐,自语道:“老郭啊老郭,你可把我害苦了”。随后说道:“高处长,您二位今天该不是来抓我的吧?”
高勇生说:“狄先生你误会了,我们登门,是想听你说说跟郭永昶的交往还有就是6月20日那天你让儿子把他从轮渡码头请到家里来的原因。”狄振华又是一声长叹,随后缓缓道来。
狄振华早年以第一名的毕业于京师警察学堂,返回武汉老家后,直接就汉口法租界巡捕房以特招的方式拉了过去,在刑事部当刑警。郭永昶比他小十岁,进法租界巡捕房当刑事部捕探时,老狄已经是刑事部华捕探长,下面有五名刑警,郭永昶是其中之一。
两人都是武昌人,而且都居住在粮道街地域,上下班经常同出同进,私人关系比较密切。不过,狄振华虽是中国第一所警察专科学校京师警察学堂毕业的,但其从事刑侦工作的悟性、灵性、人脉,以及擒拿格斗技能等,都远远不及郭永昶,几年下来,郭永昶这个后起之秀的风头自然盖过了老狄。
法国督察长于是就想让郭永昶替代狄振华担任华捕探长。狄振华感到很没面子。不想郭永昶直接拒绝了法国佬的提拔,还是让狄振华当探长好。法国督察长也没有勉强,就维持现状吧。
狄振华对郭永昶自是感激不尽,两人的关系愈加密切。日本占领武汉之后,法租界被收回,两人一起供职于日伪警察局。其间,狄振华卷人了一桩汉奸欺压善良民众造成严重影响的事件。慑于伪警局日本顾问的淫威,不听郭永昶的劝告,变相为这桩恶行提供了助力。事后,郭永昶就此和狄振华断交,从此不再跟他来往。抗战胜利后,狄振华被负责“肃奸”的国民党军方逮捕。因其罪责很轻,加之家属花钱打点,只判了他一年徒刑。郭永昶得知情况后,通过私人关系,让狄振华得以提前释放。
狄振华刑满释放,不知动用了什么关系竟然回到警局,仍旧当刑警,之后他请郭永昶吃饭以表谢意,郭永昶婉拒。1948 年,狄振华因病离开警局回家养病了,在此期间,他和郭永昶并无交集。所谓“天有不测风云”,如果不是遇见一桩天大的难事,怕今生他也不会再跟郭永昶见面了。
6月19日傍晚,狄振华已经歇下了,不想大闺女和女婿突然来了,这深夜到访,必有大事,大女婿宋志龙和老丈人说他遇到了大麻烦,夫妻俩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就想让老丈人给拿个主意。宋志龙是留英医学博士,留洋时有个同学叫钟浩鹤,没毕业就回国了。当时正是抗战期间,他一回国就被“军统”给挖去了,戴签授其少校医官军衔,先是负责“军统”本部机关的医务室,干了没多久,就被调去技术室研究跟病理相关的特工药物去了。
抗战胜利后,戴笠让钟浩鹤先协助清理接收过来的敌伪医药物资,戴签死后,“军统”改组为“保密局”。接替戴笠的毛人凤让钟浩鹤继续为党国效力,国共内战开始后。毛人凤居然下令,让已经是上校军衔的钟浩鹤培训已经内定“留守潜伏大陆”的特务小头目,教他们如何制造和使用毒药。
钟浩鹤不敢抗命,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但提出一个要求,一旦局势吃紧,让他携家眷撤往台湾。毛人凤拍胸应允:“没问题”,于是,钟浩鹤当上了“保密局特种技术培训班主任”。这个培训班只搞了一期,国民党就不行了,毛人凤就让钟浩鹤立即撤往台湾,三个月后,已经是保密局培训班主任的钟浩鹤接到毛人凤的电话,让他立即到“国防部保密局”总部报到,意思是这个培训班还得办下去。
钟浩鹤不是职业特工,这个营生他是真不想干,实际上他想去部队医院找个技术岗位当大夫,于是就给毛人凤写报告要求调往部队,或者就去“国防部二厅”工作,但他急于跟“保密局”撇清关系,竟然给“二厅”首脑郑介民写了一封信,而且这封信还是作为机要件从“保密局”发出的。
这样机要密件必须专人专送,需要登记。毛人凤这天无意中发现钟浩鹤给郑介民写过信,又联想到自己刚刚收到钟的请调报告,立即就是怒火万丈,毛人凤跟郑介民勾心斗角不是一天两天了。于是毛人凤立即把钟浩鹤被划入冷宫,半年后,毛人凤再次召见钟浩鹤,原先已经停止的工作将继续开展,让钟仍旧回到“特种技术培训班主任”的岗位上去,在此之前,你赴任后先去一趟大陆,一是以本局特派员的身份对东南沿海诸省市进行视察,二是拟在广州举办一期“特种技术培训班’,培训对象是沿海省市的相关地下同志。你可先去香港做一应准备工作,待一切就绪,即密赴大陆,执行培训计划。
毛人凤此举就是借刀杀人,但这是正式命令,钟浩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亲自前往,三天后,钟浩鹤飞赴香港,住在“保密局”在香港的特务机构为其物色的安全处所,开始制订培训计划。在这种情况下,钟浩鹤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心想,我可以去大陆走马观花样地转一圈,算是视察,至于培训班,那就找个具备同样学历和行医、研究资质的医学专家来替代,我在香港遥控指挥就是,毛人凤还能亲自去查啊。
这个“专家”当然得是大陆的,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就有了人选,他的大学同学,狄振华的大女婿宋志龙。钟浩鹤跟宋志龙脾气投缘,关系密切,二人还八拜结为兄弟,钟为兄,宋为弟。1948 年底钟浩鹤举家去台湾前,特地从重庆赶到武汉跟义弟告别,两人知道这次分离后多半不可能再见面了,钱行酒都喝得泪流满面。如此,钟浩鹤的主意就打在了这位义弟身上,真太缺德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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