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財新記者 葉展旗 實習記者 劉沛林
廣東深圳的老馮組裝電腦已經超過20年。今年8月，他攢出了第一台純國產電腦：上海兆芯的CPU、合肥長鑫的內存、武漢長江存儲的固態硬碟和深度（deepin）操作系統。
老馮做英特爾晶元的主板買賣已經很多年。全球市場上，美國公司英特爾和AMD在電腦CPU市場上處於絕對的壟斷，而微軟的Windows系統佔據了全球接近九成的市場。蘋果公司的電腦則牢牢立於中高端市場。
組裝出第一台純國產電腦，且性能不賴，讓老馮頗感欣慰。但要想市場接受這樣的電腦還得再等等：國產方案規模小、價格高、少有人知。
但他相信電腦國產化是趨勢。自中興事件以來，美國多次施壓中國IT企業供應鏈，將華為、海康威視（ 002415.SZ ）、中科曙光（ 603019.SH ）、科大訊飛（ 002230.SZ ）和中國航天科工集團、中國電子科技集團旗下的多家機構等列入出口管制的實體清單。中國尋找替代方案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緊迫。
「要構建一個數字世界，但『心臟』是別人給的，你覺得安全嗎？」一家中國電子信息產業集團體系的IT公司高管向財新記者稱，實體清單仍有擴大的趨勢，一旦上榜就勢必影響供應鏈，不少對外採購被迫終止。
此情形下，國家開始推動信息技術應用創新，預計一年將帶動上千億元的市場，包括電腦、伺服器和雲服務等，而規模最大的是電腦。
光是電腦就有每年數百萬台的數量。整機廠商人士估測，在華為已普遍缺貨的情況下，今年國產CPU的電腦實際出貨量約在200萬台左右；信達證券近日研報也稱，政府信創市場在今年啟動，第一批在11月前完成招標，國產台式機總量預計兩年約600萬台。
壓力和機會並存，中國IT企業摩拳擦掌開始了自己的全國產化探索。華為是其中最重要的一股力量。2019年5月，美國將華為列入實體清單之後，華為決定將自研的Arm架構鯤鵬CPU硬體開放，尋找合作方進入電腦和伺服器市場。
華為高級副總裁、雲與計算BG總裁侯金龍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中國最大的IT渠道商神州數碼（ 000034.SZ ）。今年9月末，神州數碼旗下的神州信創集團在華為全聯接大會上發布了數款基於華為鯤鵬晶元的電腦台式機和伺服器，並宣布其首個自有品牌電腦及伺服器生產基地在福建廈門落成投產，預計年產量40萬至60萬台。
華為和神州數碼遇到了市場好機遇。全球電腦市場剛剛在2019年結束了連續七年的收縮，回升4.8%至2.7億台。IT諮詢機構Gartner和IDC的報告均顯示，2020年一季度後全球電腦出貨量持續增長。第三季度，兩家機構分別給出了3.6%和14.6%的同比增長數字。
「新的多元計算架構下，全球IT產業正在進入一個新的增長周期。」神州數碼集團副總裁、神州信創集團韓智敏向財新記者等表示，英特爾主導的x86架構陣營拼殺非常激烈，即便華為也做得較為辛苦，神州數碼如果進入，趕超現有玩家難度太大。
但英國公司Arm的晶元架構給了國產電腦機會。美國已經率先開始替換，11月11日，蘋果發布基於Arm架構晶元M1，以在Mac電腦上擺脫對英特爾15年來的依賴，並統一了iPhone和Mac的底層硬體，使得在Mac上首次能直接使用iPhone和iPad的App。
而在中國，韓智敏認為神州數碼有機會利用技術和生態的升級，實現換道超車，希望未來國產化算力佔到整個市場一半以上的比例。
國內不僅僅是新來的華為。天津飛騰、上海兆芯、龍芯中科和天津海光等國產CPU團隊都在各自不同的路徑上跑步進場。
但即便強大如蘋果，有如此的資金、供應鏈、渠道、品牌，尤其是系統和軟體生態，也才剛開始把Arm處理器用在電腦上，國產CPU重新搭建電腦生態並不容易。
「國家和企業投入那麼多錢開發出晶元，但仍落後別人多年，消費者不願意接受，那麼誰先來用？」一位曾在聯想工作了十多年的電腦行業人士稱，只能是政府先上，用訂單支持繼續研發和生態建設。但即便是國產晶元行業內也相信，只盯著國產替代不會長久，國產CPU必須商業上也能打。
「說實話用起來確實很痛苦，而且系統適配成本高，但自主產業一定要堅持。」一位在天津長期負責政府信息化的官員向財新記者稱，前端的電腦還只是初步的，從交換機、伺服器到雲服務、大數據平台和資料庫等，越往下替換難度越高，儘管這兩年會是信創產業的爆發期，但構建深層次的安全體系還需長期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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