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蓮記憶 文/蘇麗雅

採蓮記憶

文/蘇麗雅

街上賣青蓮的吆喝聲特別熱鬧:才採的蓮蓬,真新鮮,16塊錢一斤,帶把的蓮蓬2塊錢一個。

我買了3斤,48塊錢,想討個吉兆。帶把的蓮買6個,幾年受冷落的花瓶派上用場了。

糖鹽水倒入,蓮蓬插瓶里能維持好幾天呢! 望它們一眼就心情愉快。只有老娘不卑不亢,顧不得那麼多,老娘沉默自有她的道理。娘的眼神把我的思緒拉回到我的少年時代。

爺爺奶奶是勤勞的人,他們解放前一直在長沙做綢緞生意。勤勞能致富,童叟皆知。

1948年爺爺奶奶積攢了足夠的錢,可以在老家汨羅沙溪置田土,蓋四合院了。

1949年解放時就划了個地主成分。因為階級成分大,我父親在文革中1968年受株連也被開除回鄉勞動改造。

11歲的我和6歲的弟弟不怎麼懂事,到農村去很好啊。好玩,還可以交新朋友。媽說這麗兒出生時跑快了,跑丟了那個"把",性格就像個男伢。

孩子們總是精力過剩。七月份要插秧,早上五點鐘起床扯秧是鐵定的。丹弟年齡太小去了沒用。

中午悄悄約會去採蓮的有我一個。

丹弟是個靈雀子,他不聲不響跟上。我家有兩個洗澡盆。夥伴們笑丹弟怎麼頂個女盆?丹弟不懂男盆女盆,心想這個小些肯定輕些,姐姐年紀大些,她頂重的。

洗澡盆是我們的採蓮船,雙手是我們的槳,荷葉是我們的遮陽帽。花的世界,歡樂的海洋!我們好似荷塘的主人。

剛下塘,並不採蓮,先打水仗。都還小,全身濕透了也分不出男女來。

隊長吹響上工哨聲,我們準時趕到工地。

女伢夥伴們抓住我的雙臂看,"呀!好嚇人!皮膚曬得光滑不沾水了,好像黑柴魚。"

"太誇張了吧?黑色好啊!那叫工農本色,我媽告訴我的。"

丹弟把手伸出來給媽看,媽說這十個手指頭好像禾花泥鰍。弟弟高興死了問禾花泥鰍什麼意思?

媽告訴他這泥鰍是吃禾花長大的。弟弟眼睛閃光,"那泥鰍真幸福,我們就沒得禾花吃。"

媽打了弟弟一丁跟說,"都把禾花吃掉了,哪裡還有稻穀。"弟弟不好意思地摳腦殼。

弟弟不出工,他把採回來的蓮蓬處理得妥妥的:蓮肉分成兩瓣,蓮心綠綠的拿飯碗裝著。

媽問弟弟,"這蓮心苦苦的,怎麼不丟了?"

"姐姐說這東西吃了敗毒。"

這蓮心的苦和苦瓜的苦是一樣的,有的人對這樣的苦味情有獨鍾。是的,我散工了就拿蓮心泡水喝,甜甜的蓮肉分給沒去採蓮的朋友們家裡人吃。

我要爸爸媽媽嘗一瓣,他們堅決不吃,我生氣也沒用。

第二次我們又不聲不響出發了。

輝輝比我大一歲,但她農村長大的,很多事情她特別懂。"看啰,今天有朵吊腳雲,只怕會有暴腳(大雨)。我們早點回去算了。"

我說:"那怕莫哩,蓮蓬放包里,頭上頂著腳盆沒事。"

真被輝輝說中了。傾盆大雨加臼窩子風,根本走不動。那叫人仰馬翻吧?!夥伴們哭的哭叫的叫......

這下拐了大場。我們偷偷採蓮一事被隊長曉得了。

雨停了,隊長令我們在隊屋禾塘坪里站成一排。

"蓮蓬是集體財產不懂嗎?采了幾天了?"

沒人敢做聲。

"輝輝,你是最大的孩子你坦白一下。"

"昨天中午采了,今天是第二天。今天還沒有採到一個就落大雨。"

"昨天的蓮蓬呢?"

"我們吳家嘴屋場每個人都吃了,只是吃的多少不同。"

我不吐不快:"我爸媽沒吃、我自己也沒吃。"

丹弟也是我從未見過的多嘴,他提高八度嗓音:"我看到全家都不吃我也沒吃,但我吞口水了。"

隊長說:"細伢子不會說假話,那是真的沒吃。你們全家都不吃,去採蓮做么哩?"

"好玩,採蓮真的好玩。還有魚兒躲在荷葉下,我們摸它痒痒,它就一個空翻,真的機靈。蘇伯伯,您下回和我們一起去採蓮嗎?"

隊長忍不住噗嗤一笑:

"伢崽們,你們去水塘里玩是可以的,下回莫採蓮咯,摘菱角。那是野生的,摘菱角也好玩呢。

你們要記住:集體的東西,特別是荷花這麼美的水中植物是供大家觀賞的。等蓮子成熟了家家都有分;到過年時家家都有蓮藕分不是很開心的事嗎?我說的大家可要記住哦。"

我們齊聲說記住了。下次不要偷偷摸摸了呢! 夏天孩子們喜歡玩水真是天性,其實菱角都不一定要采。

我心裡那朵蓮花永遠是我心中最美的花! 生如夏花之絢爛是多美的人生啊......


(作者簡介:蘇麗雅,湘陰一中資深教師,湘陰民間文藝研究會會員,京劇票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