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孝泉（華語智庫高級研究員、新華社世界問題研究中心研究員）
來源：華語智庫公眾號
6月份，法國舉行了五年一度的國民議會議員選舉，即法國立法大選。馬克龍總統的執政黨「在一起！」慘敗，在議會內失去了「絕對多數」地位，這對剛剛再次總統的馬克龍來說是重大的政治挫折，他的第二屆總統任期將會充滿更多的障礙和挑戰。
馬克龍今年4月再次當選法國總統，從法國憲政制度安排上看，立法大選緊隨總統大選之後進行有其內在邏輯，那就是讓當選總統可利用總統選舉獲勝之勢，使其執政黨在新的國民議會中獲得絕對多數的地位，總統在議會有了這個「絕對多數」的支持，其順利執政就有了保障。因此馬克龍志在必得，他在本次立法大選之前做了充分的組織準備，他領導的「共和國前進黨」（將更名為「復興黨」），他的盟友、前教育部長貝魯的中間派「民主運動」以及「地平線黨」組成了「在一起！」執政黨競選聯盟，目的是保住議會絕對多數的地位。
然而，選舉結果出人意料，執政黨聯盟痛失了關鍵的「絕對多數」。法國國民議會共有577個席位，超過半數最低為289個。上屆議會，馬克龍執政黨獲得350個，而本屆議會，只獲得245個席位，比上屆少了105個，與超過半數的最低289席還差44席。這是法蘭西第五共和國歷史上一個執政黨在議會中取得相對多數席位最少的記錄。執政黨失誤了絕對多數，那麼眾多反對黨將有可能組建聯盟，在議會內形成多數，對執政黨構成威脅。馬克龍未來五年執政將會遭遇更多的掣肘，其改革計劃的推行也將更加困難。
本次立法選舉最大的獲益者是以梅朗雄為首的左翼聯盟。這個以贏得立法選舉為宗旨組建的左翼聯盟包括梅朗雄的「不屈法國」、綠黨、社會黨和法共等左翼黨派，共獲得133個席位，成為第一大反對黨。極右翼國民聯盟在選舉中取得突破，議會席位從上屆2席猛增到89席。傳統右翼共和黨等僅得到74個席位，從上屆議會第一大反對黨跌落到排名第四。
馬克龍失去「絕對多數」怎麼班群？按照法國政治制度安排，他有兩個選擇。一是立即解散議會，再次選舉以獲得絕對多數。但考慮考慮到立法選舉剛剛舉行，執政黨很難顛覆這個選舉結果，總統面臨繼續失去絕對多數的境地。那總統就只能辭職了，因此這樣選擇風險太大。二是成立「聯合政府」共同執政。「聯合政府」就是執政黨與反對黨共同組建政府，這也對總統構成了極大障礙，馬克龍是個有政治作為的總統，絕對不會充當「傀儡」式的總統。以上兩種選擇均被馬克龍所拒絕。
馬克龍選擇了第三種方式，即在議會內尋找新的合作夥伴和合作方式，他著手同各反對党進行接觸，尋求國家治理的途徑。6月21日和22日兩天他先後會晤了反對黨領袖或代表，包括右翼共和黨領袖雅各布、極右翼國民聯盟的勒龐以及結成左翼聯盟的代表。馬克龍22日晚經由電視台發表講話時說，法國政治力量必須「共同學習以不同方式治理和立法」，各黨派需要「妥協」。他呼籲反對黨從政治對立中跳脫出來。他還說，反對黨方面準備推動生活成本、就業、能源、氣候和健康等主要議題取得進展。
馬克龍提出執政黨在議會的行動方針，一是與其他黨派合作擴大執政聯盟以取得議席優勢，二是在立法時「一事一議」，逐次爭取多數議員支持。從目前議會狀況看，馬克龍提出的這兩條途徑都有實現的可能，當然阻力也不小。
傳統右翼共和黨，在經濟治理上遵循新自由主義理念；馬克龍在政治上屬於中間派，雖然標榜「非左非右」，但上一個五年總統任期表明他的改革理念與右翼共和黨相當接近，因此雙方存在合作基礎。共和黨在議會擁有六七十個席位，與執政黨合作將能形成一個絕對多數。這對共和黨也是一個機會，目前，共和黨在議會中只是排名第四，遠遠比不上左翼聯盟有影響力。而一旦與執政黨合作，形成絕對多數派，那麼其身價將迅速提高。當然，截止目前，這還是只是設想。馬克龍在會晤共和黨雅各布時，雙方並沒有就這一合作方案取得共識。雅各布說，共和黨不會製造障礙，造成政治僵局，但不會採取與總統簽署協議的做法。他表示共和黨高層將就此進行討論。
有評論認為，即便共和黨不能和執政黨結盟但在「一事一議」中也能得到共和黨議員的支持。共和黨在退休改革等重大政策方面與馬克龍的理念相近，因此馬克龍政府在議會通過有關法案時有可能同共和黨達成協議。根據馬克龍計劃，新政府有關強化民眾購買力的法案應於今年8月份提交國民議會討論，這將是馬克龍五年任期面臨的一個考驗。
馬克龍在議會還有可利用的機會，那就是梅朗雄為首的左翼聯盟出現裂痕。組成這一聯盟目的是在立法大選中獲勝，一旦取勝便要分崩離析，組建左翼聯盟的黨派既有傳統左翼社會黨和法共，也有激進的「不屈法國」，還有關注環保的綠黨，雖然都屬於左翼，但關注點不同，缺少共同政治目標，雖然在議會形成第一大反對黨，但也僅是議會內的結盟，並非一個黨派。
對梅朗雄而言，立法大選勝利沒能加強左翼聯盟的向心力，反而法共、綠黨和社會黨等盟友有漸行漸遠的勢頭。梅朗雄在立法大選後提出，組建左翼聯盟統一議會黨團的倡議，但是立即遭到綠黨和社會黨領導人的回絕。這樣一來，左翼聯盟在新議會內已無實際意義，它雖然號稱第一大反對黨，但聯盟內各個左翼黨派依然有各自的議會黨團和獨自的政治決策權力，而不受左翼聯盟的指揮。如此一來，第一大反對黨形同虛設，對執政黨的威脅將相對減弱。
至於極右翼國民聯盟，它和執政黨還在討價還價，勒龐競選總統時提出的提民眾購買力的主張最有號召力，這也是馬克龍政府的工作重點，因此雙方也存在合作餘地。
可以說，本次立法大選中，馬克龍的執政黨遭遇重大挫折，法國政壇形成新的格局，但如果馬克龍操弄得當，局面也不會像媒體想像的那樣完全失去控制，馬克龍還有機會，只是他的第二個總統任期會比第一個更加艱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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