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准總理默茨:蟄伏十數年,「棄子」王者歸來

2025年03月16日03:30:17 國際 2543

德國准總理默茨:蟄伏十數年,「棄子」王者歸來 - 天天要聞

2025年2月23日,在德國柏林的基督教民主聯盟總部,聯盟黨總理候選人弗里德里希·默茨在出口民調結果公布後準備發表講話(圖:新華社)

整個歐洲都在期待弗里德里希·默茨(friedrich merz)

當地時間2025年2月24日凌晨,德國聯邦選舉委員會宣布,保守派聯盟黨(基督教民主聯盟和基督教社會聯盟)在議會選舉中獲得28.5%的選票,贏得大選。不出意外,基督教民主聯盟(以下簡稱「基民盟」)候選人默茨將擔任下一任總理。

美國總統特朗普第一時間在社交媒體向這位德國「准總理」表示祝賀,將保守派的勝利歸功於自己的「政治遺產」。他似乎並未留意到默茨此前的發言。

數小時前,默茨出現在電視屏幕中,西裝筆挺,神色冷峻,提前發表了自己的「准總理」演講。他以震撼性的宣言撕裂了歐美跨大西洋關係的傳統敘事:「這屆美國政府並不真正關心歐洲命運。我的絕對優先事項是加速強化歐洲,逐步實現真正脫離美國的獨立。」

而在更早之前的1月下旬,他還試圖藉助極右翼民粹政黨德國選擇黨(afd)的支持,推動議會通過一項關於移民問題的嚴苛法案,引發了一場政治風暴。

69歲的默茨將會是德國戰後最年長的總理。他身後是默克爾時代的餘暉,身前則是歐洲大陸的裂變與重生。此刻,他正試圖喚醒一個「沉睡的巨人」,讓德國在西方聯盟的崩塌中重新定義自己的角色。

很多人詫異,這位曾深耕歐美商界多年的「親美派」律師,何以成為北約的質疑者?一個退出政壇十餘年的「昨日之人」,又如何逆襲成為德國新舵手?

叛逆少年:香煙、摩托、烈酒、搖滾

在成為基民盟黨主席之前,默茨幾乎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德國總理。

他從小的夢想是駕駛f1賽車馳騁在紐博格林賽道(位於德國萊茵蘭-普法爾茨州尼爾堡),成年之後,身高長到了1.98米,「體形太大,塞不進駕駛艙」,只好作罷。另一個夢想則是飛行,但在年輕的時候,這也只是夢想而已。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在叛逆中度過。

1955年,默茨出生於德國西部小城布里隆的一個保守的天主教家庭。他的母族索威戈尼家族(saovigny)是當地望族,外祖父保羅曾擔任布里隆市長,1933年加入納粹黨,母親是一名教師;父系則源自布雷斯勞(今波蘭弗羅茨瓦夫)的新教軍人家庭,父親阿希姆戰後成為法官,並長期參與審理納粹案件,也是基民盟成員。

家庭的雙重影響塑造了默茨複雜的價值觀:既有天主教傳統的集體意識,又繼承了法律世家的理性和嚴謹。嚴格的家庭教育反而讓他叛逆起來。

「家裡嚴禁做很多事,但越禁止的事情越要嘗試。」默茨接受德國《明鏡》周刊採訪時稱,曾經還有「另一個弗里德里希·默茨」。

這個默茨從14歲開始就很叛逆,不受管束,與父母矛盾重重:留著長發,飆摩托車,跟兩個死黨常年待在街角的薯條攤,一起抽煙、喝酒。

「我早早就教會弟弟抽煙,給他抽的是雪茄,害他嗆得半死。」他對人生的第一支煙記憶猶新:「柔和型」,那是在學校旁的報亭花1馬克買的第一包煙(當時監管不嚴),售貨員還提醒他系好褲扣。

在布里隆文理中學讀書時,他經常違反紀律。比如,在課堂上總是背對著老師,跟同學在最後一排玩「多普爾科普」(doppelkopf)紙牌;派對結束後,跟同學一起在學校的水族館小便。他的法官父親每次到這所學校講授法學課,老師們總會談起他的種種「劣跡」。最後,父親只好給他辦了轉學。

家裡買了電視之後,他開始了解柏林或法蘭克福的「革命思想」,雖未真正理解,但逐漸埋下了反權威的種子:拒絕被老一輩說教,反對學校和家庭管束。不過,他的一個同學表示,他並沒有媒體上說的那麼「出格」,不過喜歡爭論,總是想「占最後一句」。

1969年,默茨跟著痴迷賽車的叔父第一次去英國,看f1車手傑基·斯圖爾特的比賽,走到每一個地方,總能聽到滾石樂隊的honky tonk women(《酒吧女郎》)。他開始愛上搖滾樂,瘋狂地聽滾石、披頭士和大門樂隊的音樂。

他買了很多唱片,存放在地下室里,壘起來超過1.5米高。第一張唱片是abbey road,花費約19.8馬克。他還自製了擴音器,每天在家彈電吉他。「至今還能彈wipe out。就是不知道父母當年是怎麼忍受的?」默茨向媒體表示。

德國准總理默茨:蟄伏十數年,「棄子」王者歸來 - 天天要聞

2025年3月6日,比利時布魯塞爾,德國基民盟主席默茨(左)和歐盟理事會主席安東尼奧·科斯塔會晤(圖:視覺中國)

保守派政治家:默克爾的對手

不過,經歷了香煙、烈酒、飆車、搖滾之後,默茨在政治上卻很保守。1969年,維利·勃蘭特(聯邦德國第四任總理)開始推行「東方政策」,緩和與民主德國的關係,這促使默茨加入保守陣營。

他不喜歡勃蘭特慢吞吞的說話方式,更反感社民黨通過兩德關係正常化,實質上放棄統一訴求。默茨向媒體表示,「如今,我看法有所改變,適度且漸進的東方開放政策無疑是正確的。」

1972年,16歲的默茨加入基民盟青年聯盟,開始參與政治生活。1980年,他成為基民盟「布里隆青年會」主席。他和成員們每晚經過左派據點「舒曼酒館」時,總盤算著衝進去打一場「小內戰」。後來,這家酒館終於還是被保守派青年「搗成廢墟」,只是默茨沒趕上。「如今,我絕不會認同這種行為。這些年我變得更自由派。」他後來回憶。

默茨高中畢業後曾在德國聯邦國防軍服役,但因膝蓋受傷,重新回到學校,相繼在波恩大學和馬爾堡大學學習法律,完成學業後成為邊境城市薩爾布呂肯的法官。1986年,他辭職成為一名為企業服務的律師,主要工作于波恩和法蘭克福。

1989年,33歲的默茨當選為歐洲議會議員,開始正式進入政壇。同時投身政壇的德國人,還有量子化學家安格拉·默克爾。

彼時的默茨嚴肅、可靠、誠實、禮貌,甚至頗具幽默感。「我們都很稚嫩,未被政治污染。」同期議員達格瑪·羅斯-貝倫特(dagmar roth-behrendt)回憶。不過,這份「未被污染」的特質很快消散。「我猜多年的挫折讓他變得有些冷硬。」達格瑪向媒體表示。

1994年,默茨轉戰德國聯邦議院,得到基民盟右翼傳統派系的支持,迅速崛起。所有人都知道他野心勃勃。他是優秀的演說家和思想者,言辭犀利,常常在議會辯論中「一劍封喉」。同僚克勞斯-彼得·維爾施(klaus-peter willsch)稱他為「鬥士」。

這種「鬥士」特質尤其體現在與默克爾的長期「戰爭」中,只是一路有些坎坷。

憑藉商業律師的身份,默茨逐漸與很多大型企業和商業機構建立起密切的聯繫。與商業世界的深入接觸,讓他更傾向於自由市場思想和經濟新自由主義。在從政之後,他主張自由市場、減少官僚主義、削減稅收及政府開支的保守思想,並投票反對墮胎法。即便在今天,他的很多主張依然不乏爭議。

2003年,他以「啤酒杯墊計稅」提案聞名,主張德國稅制應簡化到普通家庭用杯墊就能計算完稅額,相關演示杯墊現存於波恩歷史博物館。

最初,默茨與默克爾的經濟主張接近,成為基民盟內最閃耀的兩顆新星。但在2000年之後,默克爾逐漸捨棄保守路線,走向中立,無論是經濟、社會,還是軍事方面,傾向更「溫和」的方向,與默茨漸行漸遠。

兩人開始成為直接競爭對手,「都想當領導者」,針鋒相對。2000年,默茨當選聯盟黨議會黨團主席,默克爾成為基民盟主席,正式開啟領導權之爭。2002年,在施托伊貝爾參加德國聯邦選舉失敗後,得到更多黨內關鍵人物支持的默克爾戰勝默茨,接管議會黨團主席,後者則成為副手。自此之後,掌握基民盟大權的默克爾逐漸將默茨邊緣化。2004年12月,默茨辭職。

「我喜歡默茨也注重權力的事實。但從一開始就有一個問題:我們都想成為老闆。」默克爾在2024年出版的自傳《自由》中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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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12月4日,德國德累斯頓,議會黨團主席默茨(左)為基民盟主席默克爾的演講歡呼(圖:視覺中國)

與默克爾競爭失敗之後,默茨逐漸淡出政治舞台,重操律師舊業,曾為美亞博律師事務所合伙人,並在多家德國和國際公司的監事會任職,包括資產管理公司貝萊德、足球俱樂部多特蒙德、德國證券交易所等。2009年,他不再參選聯邦議院席位。他在自己的官網上解釋,這是為了「獲得反思的空間」。

而在這期間,已經成為富豪的默茨終於考到飛行駕照,並先後購買了兩架小型私人飛機。他後來甚至經常周一從居住地薩爾蘭開飛機前往柏林上班,這在德國也引發了關於環保與炫富的爭議。

「棄子」歸來:入主總理府

2018年10月,默克爾宣布不再擔任基民盟主席,默茨感覺機會來了。

他很快宣布復出,參選基民盟主席,提出「終結默克爾中間路線」的口號。但在2018年和2021年年初的黨魁選舉中,他兩度惜敗於更貼近默克爾路線的中間派候選人安妮格雷特·卡倫鮑爾和阿明·拉舍特。

直至2022年,三度衝擊基民盟主席之後,默茨終於擊敗「默克爾的繼承人」諾伯特·呂特根和赫爾格·布勞恩,成功當選,併兼任議會黨團領袖。

默茨的傳記作者雷辛認為,默茨的政治風格「不迴避對抗」,堅信「適度挑釁能引發實質性辯論乃至真正變革」。

在第三次參選基民盟主席時,默茨拋出一句標誌性宣言:「基民盟必須找回自己的靈魂。」之後,他推動基民盟右轉,徹底與默克爾的中間路線決裂,主張嚴控移民、削減社會福利、重振工業競爭力、恢復傳統價值觀。

在通脹高企、經濟停滯的德國,這無疑能引發大量民眾的共鳴。德國聯邦統計局的數據顯示,2024年德國國內生產總值(gdp)比上年實際下降0.2%,已是連續第二年負增長。

最終,在2024年9月,保守派聯盟黨(基民盟/基社盟)提名默茨為2025年德國聯邦選舉的總理候選人,並以較小優勢贏得選舉。

默茨的重返政壇,不只是其個人政治生涯的再出發,也預示著德國乃至整個歐洲政治格局的潛在變革。

2025年1月,德國巴伐利亞阿沙芬堡發生移民持刀襲擊致兩死事件後,默茨將收緊移民法列為競選的核心議題。他向聯邦議院提交非約束性動議,要求加強邊境遣返力度。由於缺乏多數支持,他默許了極右翼政黨德國選擇黨(afd)的投票。

這瞬間引發大量民眾的抗議,前總理默克爾也公開譴責。社民黨秘書長馬蒂亞斯·米爾施諷刺其為「迷你特朗普」。因為戰後德國主流政黨長期遵循「不與極右翼合作」的潛規則。不過,默茨的支持者認為此舉是「智取極右翼選民」。

在勝選次日,默茨火速公布了兩項憲法修訂計劃。首先是設立5000億歐元「免債務剎車」(「債務剎車」,是指德國聯邦政府不得為州政府舉債、聯邦政府的新增財務赤字不得超過gdp的0.35%等一系列規定)基建基金。這一遲來的強心劑有望激活德國已經停滯兩年的經濟和基建產業投資。「相當於每年為gdp注入約1%的動能。」

默茨所在的聯盟黨更注重經濟發展,倡導經濟自由主義,盡量照顧企業主,主張採用低稅收、「小政府」、厲行節約等立場,通過經濟發展來惠及民生。他們關注的重點不在勞工層面,這就與現任總理朔爾茨所在的社會民主黨形成了明顯的反差。

默茨的第二項修憲計劃是,任何超出gdp1%的國防開支均可完全豁免「債務剎車」。目前,基民盟和即將卸任的執政黨社民黨(spd)已就這一提案達成共識(兩黨正組建聯合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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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3月8日,德國柏林,左起:基民盟主席默茨、社民黨聯合主席克林拜爾、巴伐利亞州州長兼基督教社會聯盟主席索德爾和社民黨聯合主席艾斯肯就聯合組閣完成試探性談判(圖:視覺中國)

「德國必須基於體量承擔歐洲防務角色。」默茨在電視演說中強調。這也為德國軍費升至北約預期的佔gdp的3.5%鋪路。柏林智庫學者評價,「他正在用憲法撬動地緣政治」,使德國在歐洲防務新格局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在此之前,默茨已經在勝選時公開質疑了北約的未來,並要求歐洲強化自主防禦的能力。

不過,由於聯盟黨在議會選舉中只獲得28.5%的選票,領先優勢微弱,需要跟其他政黨組成聯合政府。自大選結果公布以後,默茨領導的聯盟黨已經開始與拉爾斯·克林拜爾(lars klingbeil)帶領的社民黨談判,共同組建執政大聯盟。

雙方在國防開支、移民政策、社會福利、稅收改革等方面都有著不小的分歧。比如默茨強硬主導的移民「邊境遣返」計劃便遭到社民黨抵制,後者認為這是「繁榮破壞計劃」。雙方在企業稅下調和富人稅上調方面,也存在衝突。

如果雙方互不妥協,不能成功組建聯合政府,或許只能重新選舉,那麼,默茨的總理夢也將增加不少變數。

無論對69歲的黑石集團前董事默茨而言,還是對47歲的搖滾樂隊前吉他手克林拜爾來說,這都是一場艱難的挑戰。

南方人物周刊特約撰稿 謝詩劍

責編 陳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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