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人白琦，沒有別的愛好，酷愛養一些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的蛇，令家人朋友頗為忌憚，不願與他親近往來。
他每天都會逐一查看每條蛇的變化，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但每次都失望搖頭。
白琦有一位好友陳瀟，是個獵戶，二人偶然相識。
陳瀟非但不懼怕白琦養蛇，反而時常送來幾條他在山中捕捉到的蛇。
這天，陳瀟又來到白琦家中，從竹簍里取出來一條手腕粗細的白蛇道：「白兄，這是我昨日捕捉到的，周身雪白，眼睛赤紅，看起來頗有靈性，特意趕來送與你。」
白琦一見白蛇也喜愛不已，十分感謝。
後來他將白蛇用心飼養，過了三年，這天他發現白蛇腹部前後各長出兩個小凸起。
「嗨呀！終於找到了！我養蛇數萬，終於找到靈獸了！」
白琦狀若癲狂，興奮異常，隨即將其他蛇全部放生，只留下白蛇精心餵養。
這天陳瀟又為他送來一條蛇，白琦感激道：「十分感謝陳兄，只是今後不勞煩陳兄送來了！」
陳瀟疑惑：「這是為何？」
白琦本不願意透露秘密，但想到多年來陳瀟的幫助，二人相互信任有加，也就不再隱瞞。
「陳兄知道我為何養蛇么？」
「我只當這是你是癖好，難道別有原因？」
白琦悄聲道：「不瞞你說，我是在找『化龍蛇』！」
陳瀟疑惑：「什麼是『化龍蛇』？」
白琦越發神秘道：「這是我從古書中看到的，說是有一種蛇，天生具有真龍血脈，能夠十年化成小龍，若是找到，等它化龍成功，燉煮成湯，喝下之後能長生千年！」
陳瀟驚奇：「這就是你費盡心機飼養許多蛇的原因？」
「正是！」
「如此說來……你找到小龍了？」
「還記得你三年前送來的那條白蛇么？那就是小龍！如今已經開始長出四肢，只等七八年後長出龍角，就能大功告成了！」
陳瀟不可置信：「原來是這樣！那可真是恭喜白兄了！」
「還是托陳兄洪福！還請千萬不要將這件事泄露出去，以免他人覬覦！」
陳瀟急忙保證：「不敢泄露！白兄寬心！」
白琦又為難道：「只是，我一刻也不敢離開白蛇，生怕它發生意外，還請陳兄為我和白蛇解決三餐吃食，白蛇化龍之日，我請陳兄一同飲用龍湯，一同活他個千八百歲！」
陳瀟欣然答應，此後果然守口如瓶，三日一次送來柴米油鹽和新鮮野物，以供一人一蛇享用。
如此七年多，白蛇經過白琦精心餵養，已經四肢具備，長出龍角，就快要徹底化為小龍。
白蛇對白琦親如父子，對他頗為信任，完全不知道白琦是為了要拿它燉湯。
這天陳瀟來到白琦住處，白琦因為整日看管白蛇，太過睏乏，於是在一旁打起瞌睡。
陳瀟看見籠子里的白蛇已經化成小白龍，龍爪龍角具備，恐怕再過不久就會被白琦殺死燉湯。
小白龍乖巧地望著陳瀟，它知道陳瀟常年送來野物供自己食用，因此也比較親近。
陳瀟走到籠子前，一根手指伸進籠子里，摸著小白龍的頭悄聲道：「小龍呀小龍，你雖然比不上真龍神龍，但也是世間少有的靈獸……」
隨即又嘆氣道：「這幾年，我其實也想通了，空活千年，看著父母老死，妻兒一次次離世，到底又有什麼意義呢？」
見白琦依舊沉睡，他忽然下了決心，小聲對小白龍道：「小龍，我們精心飼養你，並不是拿你當家人，其實是為了吃了你的肉得長生，我於心不忍，趁著白琦睡著，現在將你放生，後果我來承擔，你快逃生去吧！」
說罷，輕輕打開鐵拴，將小白龍放出籠子。
小白龍早已經通靈，聽懂了陳瀟的話，先是不可置信，再是傷心欲絕，望了二人幾眼，淚眼朦朧往屋外爬去。
正在此時，白琦忽然醒來，猛然間看見小白龍正往屋外爬，大喊大叫：「小龍跑了！快將它捉住啊！別讓孽畜逃走！」
小白龍聽見白琦的呼喊，徹底寒心，急忙加快腳步往屋外逃去。
白琦抄起一把短劍就追，陳瀟卻站在原地不見行動。
小白龍四肢靈活，「呲溜」就竄出門外，白琦情急之下扔出短劍，不偏不倚砸中小白龍後腿，留下一灘血跡後還是逃走了。
「你！你怎麼讓它逃走了！為什麼不追！」白琦怒髮衝冠，狀若癲狂。
「白兄，是我不忍傷生，故意將它放走，你要怪就怪我吧……」
「你！」
白琦被氣得說不出話來，許久之後嘆氣道：「你我兄弟，今日起，恩斷義絕！你走吧……」
因放走小白龍一事，白琦心懷怨氣，此後二人再無往來。
又是十年過去，這天白琦乘船路過一條大河，忽然間河心水花湧起，氣浪翻滾，如同沸騰一般，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水底冒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白琦大驚。
隨後，一隻牛頭大的白色龍頭忽然浮出水面，龍鬚掛水，龍角晶瑩，一雙大眼睛直端端看著白琦。
「啊！龍啊！怪物啊！」白琦被嚇得大驚失色。
白龍開口道：「十年未見，白琦，你不認識我了么？」
「你……你是！」
「我是你當初餵養十年的小白龍。」
「啊！原來是你！難道你要報那一劍之仇嗎？」
「正是！」
白琦一聽，心驚膽戰，但嘴上不服輸道：「我精心餵養你十年，縱然有錯，也可以將功抵過！你不能殺我！」
白龍不屑道：「你餵養我，還不是為了吃我的血肉，且柴米野物都是陳瀟提供，你又有多大功勞？」
白琦猶自嘴硬：「縱然如此！你如今得了機緣，成了真龍神獸，難道可以殺人作惡嗎？不怕天譴嗎！」
白龍略一沉思：「就算我不能出手殺你，一劍之仇早晚也會報應在你的身上，你好自為之。」
白龍說完，龍頭沉進河水中不見了蹤影，只留下水面氣泡翻滾。
白琦長出一口氣，急忙划船靠岸，此後極少靠近江河湖泊，生怕水中又冒出來一顆大龍頭將他嚇個半死。
他雖然逃過一劫，但對白龍所說的報應非常擔心，整日待在家中，輕易不肯出門。
這年，白琦的老丈人大壽，他無法推脫不去，於是騎了一匹快馬前去祝壽，心想快去快回，以免出什麼意外。
騎馬路過一片竹林小道時，馬兒忽然受驚亂跑，白琦一個不穩滾落下馬，恰好摔在一堆竹樁中，鋒利的竹片劃破大腿，鮮血直流，與當年他扔劍刺傷白龍的部位一模一樣。
白琦急忙扯下衣襟捆綁止血，痛苦道：「千算萬算，還是沒有逃過一劫！幸好傷口不深，沒有性命之憂！」
他一瘸一拐找到馬兒，艱難上馬直奔醫館，治療了許久才痊癒。
又過了三十年，白琦已經是鬚髮皆白的老頭，一日在偏僻的山道上偶然遇見陳瀟。
只見陳瀟依舊是三十來歲的模樣，絲毫沒有衰老跡象，白琦憤然道：「陳瀟！難道是你用計吃了白龍，這才長生不老的么！」
陳瀟無奈道：「我既然能放了它，又怎麼會加害它？再說，它後來得了大機緣，已經化為真龍，我又哪裡有能力將他煮了燉了？」
「那！那你為何容顏不老！」
「說來話長……」
隨即，陳瀟講述起三十多年前發生的事。
原來，陳瀟放走小白龍之後，小白龍藏進深山，後來在山中四處尋找靈草吞食，竟然進一步化成了真龍。
為了感謝陳瀟救命之恩，它現身拔下自己的幾片龍鱗和幾縷龍鬚，叫陳瀟熬湯服用，說是可以強身健體。
陳瀟欣然服下，後來發現自己竟然數十年容顏未老，依舊身強力壯，這才知道，真龍鱗和真龍鬚是續命神葯。
白琦聽罷，悔不當初，流淚道：「早知如此，我與白龍坦誠相待，它化龍之後必然也會送我龍鱗龍鬚，又何必非要食它血肉，反目成仇！」
陳瀟無奈道：「白龍曾經告訴我，心存善念，天遂人願；仁慈恭儉，福壽延綿。希望你也能明白這個道理。」
白琦嘆息：「悔之晚矣！現在明白又有什麼用呢？」
沒過多久，白琦就在悔恨中去世了，而陳瀟一直活到一百六十歲才無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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