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岳楚鵬 陳鵬麗 每經編輯：高涵
2025年夏天，熱浪再次席捲歐洲。
6月以來，多國氣溫持續突破40攝氏度，夜間也難得清涼，鐵路停運、學校停課、公共交通癱瘓，甚至已有多地報告與高溫相關的死亡案例。
「這幾天，在慕尼黑，體感溫度已經超過了40度。中午出門，路邊的狗都被曬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家住慕尼黑的張女士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以下簡稱每經記者）。
然而，遭遇極端天氣衝擊的歐洲，空調的存在感依然極低。在德國，只有不到3%的家庭配有空調，在英國，這一數字僅為5%。即使在最炎熱的南歐，也鮮少有家庭空調普及率超過50%的國家。在全球變暖加劇、熱浪頻率和強度逐年上升的當下，歐洲人「不靠空調過夏」的傳統觀念正在轉向。
與此同時，中國空調品牌正乘著熱浪，在歐洲市場迅速崛起。產業在線分析師龍飛向每經記者表示，2025年1~5月，中國家用空調增長第一的區域就是歐洲，總規模達到了1277.3萬台，同比增長31.5%。甚至有中國企業的空調產品在歐洲國家售罄。
「七月高溫六月至！」熱浪席捲歐洲，多人死亡、鐵路停運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據新華社報道，歐洲中期天氣預報中心7月1日發布報告說，歐洲大部分地區正經歷大範圍的高溫天氣，今年6月或成為歐洲有記錄以來最熱6月之一。報告指出，今年6月，歐洲多地持續出現氣溫偏高現象，西歐地區已先後經歷兩輪熱浪。報告還預測，未來幾天，歐洲大部分地區將持續遭遇高溫天氣。「近期觀測到的氣溫更常見於7月和8月，每年夏季通常僅出現幾次。」歐洲中期天氣預報中心氣候戰略負責人薩曼莎·伯吉斯說，氣候變化讓熱浪發生得更頻繁、更強烈，影響範圍也更廣。
7月4日，歐洲氣溫熱度 圖片來源：天氣預報網站weatheronline
西班牙國家氣象局7月1日說，西班牙第二大城市巴塞羅那6月刷新了1914年有記錄以來的高溫，當月平均氣溫達26攝氏度；西班牙6月全國平均氣溫為23.6攝氏度，比2017年6月創下的高溫紀錄高0.8攝氏度。在西班牙南部韋爾瓦省，6月28日最高氣溫達46攝氏度，刷新6月的高溫紀錄。
法國氣象局6月30日對全國84個省發布熱浪橙色警戒，多個省份7月1日升級為紅色警戒。在法國首都巴黎，熱浪已持續多天。據氣象機構預報，巴黎7月1日的氣溫或逼近40攝氏度。法國教育部已要求超過1300所學校當天部分或全部關閉。打算遊覽埃菲爾鐵塔的遊客被要求推遲觀光安排，巴黎這處地標建築的頂部區域將關閉至7月2日。
德新社援引德國國家氣象機構數據報道，德國西部小鎮安德納赫7月2日午後氣溫達到39.3攝氏度，是德國今年以來最高值。薩克森-安哈爾特州和巴伐利亞州各有一地當天氣溫分別達39.2攝氏度和39.1攝氏度，排第二和第三位。
西班牙從6月28日開始迎來今夏新一輪熱浪。圖片來源：新華社發 古斯塔沃·巴連特攝
歐洲被熱浪侵襲，甚至出現了死亡案例。在西班牙加泰羅尼亞塔拉戈納省，一名被留在車內的男孩因中暑而死亡。在義大利，一名57歲的建築工人在朱利亞諾·迪羅馬的一處房屋進行翻修工作時，倒地身亡。醫生表示，他的死因可能是酷熱。
夜晚同樣難熬。在法國、德國、西班牙等國，由於多數家庭沒有空調或製冷設備，許多居民被迫在陽台、樓梯間或公園裡露宿納涼。一位巴黎居民在接受外媒採訪時感嘆：「即使我努力去適應，空氣仍然令人難以呼吸。」
德國鐵路宣布因高溫全國範圍內停運。在全國各地，由於工人的工作條件不安全，原本需要維護的鐵路線無法修復。
德國鐵路還宣布，由於天氣原因，德國人口最多的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的鐵路線路將關閉。該公司表示，由於缺乏空調以及極端高溫給設備帶來其他風險，德國鐵路公司運營的許多公交線路也停運。
「市政廳不讓裝，電費付不起！」歐洲僅20%的家庭有空調
歐洲應對炎熱天氣的方式與其他國家不同。美國和日本近90%的家庭都裝有空調，中國也有60%的家庭裝有空調，而歐洲只有20%左右，有些國家的普及率甚至更低。在英國，只有約5%的家庭安裝了製冷系統，其中很多是攜帶型空調。在德國，這一比例僅為3%。即使在最炎熱的南歐國家，家庭空調普及率也鮮少超過50%（義大利為48.8%、西班牙為41%、法國僅25%）。
圖片來源：部分國家家庭空調普及率 （信息來源：公開信息整理）
隨著氣候變化導致熱浪越來越嚴重，持續時間越來越長，且到來的時間越來越早，一些人開始質疑：為什麼富裕的歐洲國家似乎不願意採用空調。
這背後的原因，是一整套根深蒂固的結構性因素。
首先是歷史氣候條件和建築傳統。歐洲大部分國家傳統上夏季短、溫差大、夜間涼爽，不具備持續熱浪的條件。
張女士也向每經記者表示，二十年前的德國也不太需要空調，但從十年前開始氣溫就逐漸上升了。當記者詢問她現在為什麼不裝空調時，張女士解釋道：「因為市政廳不允許，要可以裝（空調）早裝了。德國政府辦公樓都開空調，而我卻得在寫字樓蒸桑拿。」
西班牙從6月28日開始迎來今夏新一輪熱浪。圖片來源：新華社發 古斯塔沃·巴連特攝
歐洲建築普遍採用厚牆體、小窗戶、石材或磚砌，旨在冬天保暖、夏天隔熱。許多老建築壓根沒有空調預裝的空間，也沒有外機安裝位置，城市管理部門也常常限制對外立面改動。比如，英國政府經常會「根據室外冷凝器的外觀來拒絕安裝空調的申請，尤其是在保護區或受保護的建築物中」。
其次，是文化觀念的長期積澱。在歐洲多數社會，尤其是德法意等國，空調曾被廣泛認為是「奢侈品」而非「必需品」。幾十年來，歐洲一直嘲笑美國對空調的依賴，認為這只是美國過度消費的又一例證。在歐洲，不少人習慣通過自然通風、拉百葉窗、喝涼水、躲進陰影等方式度夏。尤其在年長一代人群中，對空調還有「吹冷風傷身」的刻板印象。
第三，是能源和經濟層面的制約。在歐洲，電價常年居高不下。許多歐洲國家的能源成本高於美國，而收入往往較低。自2022年俄烏衝突以來，隨著歐盟採取措施逐步減少對俄羅斯石油和天然氣的依賴，能源價格進一步上漲。雖然目前價格已趨於穩定，但對於許多歐洲人來說，空調的運行成本可能仍然難以承受。法國國家能源監察員報告稱，2024年，超過四分之一的消費者難以支付能源費用，面臨斷電或電力減少的風險。
2025年3月全球部分國家家庭用電價格（以美元/千瓦時計算） 圖片來源：數據網站statista
多年來，歐洲各國政府普遍持「慎用空調」的立場，甚至在制度上不鼓勵普及。國際能源署能源效率和包容性轉型辦公室主任布萊恩·馬瑟韋曾表示：「在歐洲，我們根本沒有使用空調的傳統，因為直到最近，空調還不是主要需求」。然而，隨著氣候變暖加劇，這一立場開始受到挑戰，尤其是在極端高溫頻發的當下。
熱浪也折射出歐洲社會的不平等問題。德國環境部長卡斯滕·施奈德指出，有錢人可以買空調、修建涼亭、遠離城市來躲避高溫，而低收入人群只能忍受，但這些弱勢群體往往是最需要獲得有效保護的人。法國極右翼「國民聯盟」領導人瑪麗娜·勒龐周一公開呼籲法國政府在全國範圍內安裝空調。她在x上發帖指責政府強迫普通民眾忍受酷暑，而「所謂的精英階層」早已在享受空調帶來的清涼。
從拒絕到搶購：歐洲空調觀念轉向，中國製造填補「清涼空白」
然而，現實正倒逼歐洲傳統觀念發生鬆動。英國綠色建築委員會主任耶通德·阿卜杜勒表示：「我們的房屋不僅需要抵禦寒冷，還需要抵禦日益酷熱的天氣。」
已經有明顯跡象表明，歐洲和世界許多地區一樣，空調使用量正在增加。國際能源署報告顯示，到2050年，歐盟的空調數量可能會增至2.75億台，是2019年的兩倍多。
馬瑟韋指出，現實情況是，隨著極端高溫及對健康的影響加劇，歐洲人對空調的看法無疑將發生改變。
英國空調公司的董事理查德·薩蒙在接受外媒採訪時表示，他看到空調需求猛增。「過去五年，住宅空調諮詢量增長了兩倍多。尤其這次熱浪更是讓情況雪上加霜……凌晨三點，就熱得讓人無法正常生活。」
歐洲猛增的空調需求為空調製造商帶來了市場機遇。
產業在線分析師龍飛向每經記者表示，2025年1~5月，中國家用空調增長第一的區域就是歐洲，總規模達到了1277.3萬台，增長31.5%。「特別是以義大利、西班牙、希臘為首的南歐、東南歐國家今年夏季熱得比較提前，6月就迎來了高溫。中國企業開拓力度大，成為出口的熱點區域。」
圖片來源：每日經濟新聞 韓陽 攝
上述張女士告訴每經記者，她目前也訂購了兩台美的的攜帶型空調，算是打破了她家十多年以來的「空調荒」。
龍飛指出：「空調市場增長，天氣是第一位推動因素，並且隨著全球變暖趨勢加劇，這個因素還會更明顯。並且，歐洲地區對能效、冷媒要求較高，政策在未來幾年落地，會造成新的替換市場。」
根據有關報道，美的集團專為德國市場研發的portasplit空調，目前已售出10萬台。這款產品在德國和法國均已售罄，處於缺貨狀態。財報數據顯示，2024年，美的集團海外營收達1690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12.01%。其中，包括德國在內的歐洲業務也實現了高質量增長。
美的集團家用空調事業部歐洲大區總監朱洲向每經記者指出，公司確實觀察到極端高溫在歐洲的影響日益顯著，portasplit憑藉便捷安裝、高能效等特點深受歐洲消費者歡迎。「接下來，我們也計劃將該產品拓展至西班牙、英國和荷蘭等更多歐洲國家，以滿足不斷增長的市場需求。」
海爾智家也告訴每經記者，海爾空調今年在歐洲的累計銷售額取得了約30%的增長，在一些國家，如義大利專業渠道、西班牙零售渠道等市場，海爾都做到了引領的位置。
